每一段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背后, 都有一个默默流泪内心泣血却痴情不悔的千年大炮灰。
============
“不许动!”
尹寿安的这声吼叫响起时,沈静姝是当场被吓得呆立原地不敢动弹,而原本蹒跚着站起来打算上前解释的上官瑾, 也被尹寿安的命令喝止停在了那里, 眼睁睁地看着那无情的一箭朝自己飞速逼来。
他心尖一颤, 罢罢罢, 君要臣死, 只有认命,于是垂下双手,正打算闭眼等死。谁料那利箭到了眼前, 堪堪划过自己肩膀上方,却直端端射向了身后。只听得一声凄厉的狼嚎, 随后便是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
上官瑾惊愕万分地提剑回头一看, 原来是那只不死心的瘸腿狼趁自己刚才专心致志同尹寿安对峙之时, 想借机偷袭自己,却被正对面的尹寿安发现了, 于是一箭射中了狼眼。
这时,尹寿安也急急赶上前来,提起剑就朝还在地上挣扎的狼头砍去。上官瑾生怕他有失,也撑着伤痕累累的病体上前帮忙杀狼。沈静姝一见情势急转,也搬起地上的大石头, 吭哧吭哧地追了过来, 狠狠地将石头朝倒霉的瘸腿狼砸了下去。
等瘸腿狼不再动弹之后, 尹寿安又补了几剑, 这才气喘吁吁地望向同样惊魂未定的沈静姝和上官瑾, “你们都还好吧。”
他一番真情流露,语调关切真挚, 浑然忘了自己刚才还怒气冲冲一时冲动想杀人的事。三人相顾而笑,都擦了一把大汗,适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也一扫而空。
尹寿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踱步到上官瑾的身边,低声问道:“阿瑾,你的伤不要紧吧,我这儿还有药。”
上官瑾连忙笑着摆手,“没事没事,都是皮外伤,我皮厚不怕。”想了想,又悄声想解释道,“皇上,其实我和姝姝……”
“算了,当我没看见,我们先想法出去。”尹寿安一摆手,赶紧走开四处东张西望以缓和尴尬的氛围,他疑惑地瞅瞅周围,自言自语道,“就是不知道哪里是北方?”
“皇上,我有法子。”上官瑾敛眉沉吟了片刻,“您身上可带有缝衣针?”
“哈哈,寿寿自然是随身携带针线的了。”沈静姝听到二人对话,小脑袋凑过来,轻车熟路地扒开尹寿安的衣服,翻出针线包,递过上官瑾,不解问道,“阿瑾你要做什么?”
上官瑾嘻嘻一笑,走到火堆的灰烬旁,重新点燃火堆,将缝衣针针头凑到火苗上烘烤了一会儿,然后将烤热的缝衣针放进临时做好的葫芦水瓢中。三个人一齐望向水中针头,上官瑾指了指针头所指的方向,胸有成竹地点头道:“那个方向就是北了。”
尹寿安哈哈大笑一声,揽过他肩膀,“好兄弟,还是你聪明啊,走,我们就顺着溪流往南走,一定能找到丛林边缘出去的。”说罢,他又瞅瞅上官瑾受伤的腿,于是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拍拍自己肩膀,“来,阿瑾你上来,我来背你。”
“皇上不可,我,我……”上官瑾惊惶地连退几步。开玩笑哦,平时关系好归好,要是让姐姐和大臣看见自己居然骑在皇帝头上,还不得砍了自己。他一扫笑眯眯的沈静姝,急急道:“要不,皇上你背姝姝吧,她的脚都起泡了。”
“我没事,阿瑾你就不要推辞了,你受伤最重,病人要听话哦。”沈静姝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摇了摇,再得意地跳上石头蹦跶了几下,“看,我的脚已经没啥了,痛惯了就没什么感觉了。”
“来吧,我背你,这样快点。”尹寿安一把捞过上官瑾的手臂,把他扔到自己背上,坏笑一声,“不许抗旨。”
“……”
是夜,三人外加一只小白狼歇在溪流边,尹寿安把唯一的一件厚披风给了沈静姝,然后让上官瑾也早点睡觉,自己则负责看守火堆值夜。上官瑾推脱不过,便眯了一会儿,之后,他翻来覆去始终也睡不着了,便坐起来,只见大石旁的沈静姝正抱着小白狼睡得一脸香甜,想是见到尹寿安也来了,恶狼也杀了,心也宽了不少,所以连休息质量也跟上去了。
上官瑾莞尔一笑,把滑下一截的披风给沈静姝拉到肩膀上,随后,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尹寿安跟前,低声言道:“皇上,让我来值夜,您去睡一会儿吧。”
“不用不用,你受了伤,要多休息,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了。”尹寿安笑着摆了摆手,掰断一根枯树枝,扔进火堆里。上官瑾没有吭声,也没有离去,只是默默地拣起另一根树枝,帮忙添火。
两个人都不再多言,只是愣愣地盯着橘黄色的火焰发呆,过了许久,尹寿安才闷闷地开口道:“阿瑾,早上的事……对不起。”
上官瑾一阵愕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喃喃接口道:“皇上,是我对不起……”
尹寿安缓缓摇首,垂眸低语道:“是我不好,一时气昏了头,就拿箭对准了你,幸亏没伤着你们。”他偏过头来,苦笑一声,看着上官瑾明亮的双眸,“其实,姝姝这么可爱,你也喜欢她很正常,是我被嫉妒弄得失了分寸,才险些失手杀了你。”
正说着,忽然沈静姝那方传来一阵响动,两个少年立即噤声,齐齐望过去,只见沈静姝咕哝着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们又继续呼呼睡去。
尹寿安这才收回担心的目光,但见上官瑾也是一脸关切地注视着那方,他又垂下头,压低了声音以免吵醒沈静姝,继续道:“阿瑾,我不如你能骑善射,不如太傅文采出众,不如楚廷尉精明能干,呵呵,我这个皇帝除了会做几件衣服外,其实真的没多少用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道:“可是,就算统统不如你们,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姝姝的!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我也要努力去争取姝姝。”
上官瑾正在拣柴火的手一滞,只是低头不语。只听尹寿安又徐徐言道:“姝姝八岁进宫,到如今已经有七年了,我们一起玩一起疯,一起挨太傅板子,一起上课读书。端皇叔逼宫时,是她陪我共度难关的;太子哥哥死时,也是她在身旁安慰我的。母后……母后离开那年,每当我夜里想她时,还时不时偷偷跑去荒芜的安慈宫,也是姝姝跟在后面,守在黑黢黢的宫门口,等我哭够了出来,拉着我手一起回去的。”
“这么多年来,姝姝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已经融入了我的骨血里,在这里,”尹寿安一指自己跳动的心脏位置,“在这里慢慢生根发芽,想移走也动不了了。”
闻言,上官瑾不禁有些动容,脱口而出道:“皇上,臣死罪……”
“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尹寿安一抹微微有些湿润的眼角,“阿瑾,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姝姝是我最亲的人,最爱的人。我不能没有姝姝,可是,也不能放弃朋友兄弟。”
他昂首望天沉吟片刻,蓦地回转头来,伸出右手,盯住上官瑾一字一句道:“所以,阿瑾,我决定要跟你公平竞争,不以皇帝的名义,只是兄弟的身份。”
上官瑾一怔,旋又会过意来,他也抬起右手,同尹寿安交叉相握,二人对视而笑。尹寿安伸过左掌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嘴角勾笑,昂起下颚补充道:“我不会输的。”
“好,无论姝姝选谁,到时候另一个可不许哭鼻子。”上官瑾也笑着回捶了他一下。说罢,两个少年都低声轻笑了起来。
谁也没有发现,大石旁,正背对着他们睡觉的沈静姝,虽然眼睛紧闭,但此时眼角早已渗出了一行细细的清泪,顺着脸颊一直滑落到了盖着的披风上。她悄悄地把披风往上裹紧了一点,原本悬吊担忧的心也放松了下来,虽然眼里含泪,可嘴角已噙满了幸福的笑意。
月落日升,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
继续南行不久,苏江左就终于带人接应上了尹寿安一行。一群少年回到上林苑后,便各自灰溜溜地去养伤的养伤,叙旧的叙旧,吹牛的吹牛。
夜幕降临,晚风轻拂过昆明池面,荡起丝丝涟漪。经御医仔细会诊,尹寿安不过是受了一点轻伤,并无大碍,只是简单地包扎处理了一下。他看望过了楚中天、上官瑾和玉如意几个伤势较重的伤员后,就信步到了沈静姝的寝宫处来探病。
沈静姝主要是脚上的几处大水泡被磨破了,行动不便。尹寿安到时,她正无聊地趴在玉石栏杆前,看“君公子”和小白狼“卿卿我我”中。尹寿安瞅瞅正在给受伤的小白狼舔伤的“君公子”,不由得忍俊不已问道:“它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友好了?”
见他来了,沈静姝连忙跳起来,一步步蹦跳着朝他扑去,“寿寿!”话音刚落,她脚板心就忍不住叫痛,差点一个扑爬摔在地上。
尹寿安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温语责怪道:“瞧你又不好好休息,来,我背你进去。”
“不用不用。”沈静姝笑嘻嘻地摆摆手,“一直躺床上不能动实在太难受,还是想出来透透气。”她小心翼翼地瞥了尹寿安一眼,有些迟疑地问道,“寿寿,你去看过其他人了?”
“嗯,其他人都没大碍,调养一阵就没事了。”尹寿安拉着她手走到玉阶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风中送来阵阵桂花清香,若有似无地钻入鼻间。他望着辽远幽碧的昆明池水沉吟许久,忽地开口道:“你要是放心不下阿瑾,不如现在去看看他吧,我才过来时他还没歇息呢。”
“好啊,那我现在就去。”沈静姝跳下玉石栏杆,提起裙角就想朝殿外跑去。
“等等。”尹寿安一把拉住她手腕,好笑地摇头叹道,“你就这样跑去?小心脚伤,我让小玄子给你准备宫轿。”
沈静姝点点头,待尹寿安吩咐下去后,便喜滋滋地出发了。见她头也不回地朝外一拐一拐地走去,尹寿安不禁有些微微失落,他转回头来垂眸苦笑,望着阶下池水轻语道:“姝姝,我突然后悔了,以前不该答应你想嫁谁就嫁谁的……”
空荡荡的殿阶前,只有一缕明月清辉洒在他的孤影旁。忽然,殿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静姝的小脑袋从殿门外探进来,笑靥如花,“寿寿,我一会儿要回来吃宵夜,你不许一个人偷吃,一定要等着我一起吃哦。”
尹寿安愣愣地看着她交代完这些,这才又在商娥的搀扶下,放心地跳着离开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立即哈哈大笑出声,先前忐忑的心情也骤地放松了不少。
姝姝,你,你心里还是有我一席之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