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犬在门外狂吠,不停用有力的前爪拍击门板,门板剧烈地晃动着,发出一阵凄惨的“吱嘎”声。
扑乍那的眼珠像两颗烧红的铁球,喷射出愤怒的火焰,他的嘴唇因为神经紧张而不停的抽搐着。
马休斯警官通过喇叭向屋内喊话,劝告扑乍那放下武器,不要再做无谓的低抗。警官的每一句话,传入凶犯的耳中,都有如冷水浇身,令扑乍那浑身颤抖不已。
他开始变得疯狂,嘴里叽哩哇啦的叫骂不停,一只手狠狠地按住老人的肩膀。
老人的脸紧紧贴在地面上,他的胸口因外力的重压,而疼痛不已,原本红润的脸上,此时已经呈现出了青紫色。
尽管老人因为痛苦而不断地呼喊,但是扑乍那并没有因此萌生恻隐之心,反而更加疯狂地按压老人的肩膀。
老人的哀嚎之声,牵动在场警员们的心,由于屋门紧锁,无法探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增添了警官们心中的忧虑,大家都为老人的安全捏了一把汗。
马休斯警官将现场情况汇报给了刘易斯探长,探长决定派出谈判专家道森赶赴现场,以稳定凶犯情绪,寻找有利战机。
探长叮嘱马休斯警官,一定要让警员们克制情绪,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莽撞冲动,心中要时刻记挂人质的生命安全。
马休斯警官将探长的话,转述给了在场的每一位警员,同时他命令警犬队和巡警队,回到车内待命,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等待是最煎熬身心的一件事,解救人质过程中的等待,更是让办案警官抓狂。时间每流逝一秒,他们内心的焦虑与烦躁,就会增加一分,他们无法知道在下个时间,到底会发生些什么难以预料的突发情况,凶犯会不会在狂燥之下,一枪结果了人质的性命。
马休斯警官坐在一棵光秃的木桩上面,从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香烟,点燃之后,猛吸了一口。
他仰起头,轻轻地吐出一缕烟雾,缭绕飞升的烟雾,让星光惨淡的夜空,更加的黯然失色。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向前推移,马休斯的心神却仿佛已经凝固,烟头在风的吹拂下闪闪发亮,同时也加快了它的燃烧。
“呀!”手指上一阵锥心的灼痛感传来,马休斯警官才从迷乱的意识中,恢复了清醒。
他皱了下眉头,把烟蒂扔到地上,有鞋子将它捻熄。
“怎么还不来”马休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狂抓了一下头发。
远处汽车飞驰之声,已经隐约可闻,马休斯意识到谈判专家很快就会赶到,他紧张的心情稍稍得到了平复。
谈判专家赶到现场后,对现场的周边环境仔细的巡视了一下。
道森发现,这家便利店孤立于道旁,离附近的居民楼还相距很远,这对警官们来说,是有利的一点,凶犯持有武器,如果出现在密集的居民区内,很容易引起群众的恐慌,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
然而便利店的建筑构造,让道森的心绪变得复杂起来。
这家便利店坐北朝南,东西都是水泥墙,只有南侧留着入口,北面的两扇小窗,都被厚厚一层黑胶布遮住,根本无法看清屋内的情况。而且两扇小窗已从里面锁住,这样无论是从外面展开狙击,或者是暴力强突,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南面的小窗同样也是如此,店门还紧紧关闭,看了只能和凶犯展开谈判,人质才有可能获救。
“屋外的探查情况如何?”马休斯向道森询问。
“罪犯异常狡猾,他已经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店门紧锁,这样我们的特警无法展开狙击或者是强攻。”
“这个混蛋。”马休斯警官咬牙切齿地骂道。
“道森教授,你认为谈判的成功率有几成?”马休斯关切地问。
“这个我无法答复你,谈判的成功率与凶犯的性格、年龄、现场环境、心绪波动情况,都有很大的关联,我要视具体情况才能做出相应的对策。
“好,那您去试一试吧。”马休斯说道。
道森来到便利店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语气平和地问:“哎,里面的兄弟,你能听清楚吗?我是受警局委托,前来和您谈判的道森。”
“谈你妈,滚滚滚!” 扑乍那短暂平复的心情,又开始波涛汹涌起来。
道森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冲里面喊话:“兄弟,我觉得咱们应该冷静地谈谈,你在这里耗下去,时间久了,如果人质出现意外,警方一定会破门而入,到时候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句话说到了扑乍那的心坎上,屋内陷入了一片静寂之中。
道森凭着职业的敏感,捕捉到了这短暂沉默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他接着说道:“兄弟,我对你没有丝毫恶意,你会通过门缝,看到我的坦诚。”道森说道。
“你想干什么?”扑乍那冲着门吼了一声。
“兄弟,你看着啊。”道森一边说,一边快速地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接着他又脱去运动裤,除去鞋子,只穿了一条内裤,站立在门外。
“兄弟你看看,我全身上下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这样做能不能得到您的信任?”道森说道。
“你打算怎样?”扑乍那轻蔑地问。
“我能不能进来和您面对面的交谈?”道森说道。
“你休想,你进来的同时,特警会冲进来把我打成筛子。”扑乍那发出野兽般的吼声。
“兄弟,你看这样好吗,我背对着门进来,你用枪指着我,如果我敢轻举妄动,你就开枪把我打成蜂窝行吗?”
“你等着。”扑乍那说道。
接着他一把拽起老人,把他踉踉跄跄地推到了门口,他用枪指着老人的头,冲着门外喊道:“我现在就给你开门,你别想耍花样,否则我先送这老不死的上西天。“
“你放心吧,我绝对安分老实。”道森说道。
木门发出一声瘆人的吱嘎声后,道森背对着门,进入屋内。
“把门给我锁好了,呆在原地别动。”扑乍那恶狠狠地对道森说道。
“好的,我按照您的指示办。”道森平静地说道。
“转过身来,让我仔细看看你。”扑乍那命令道。
道森慢慢地转动身体,灯光之下四目相对。
扑乍那看到道森双目炯炯有神,放射着智慧的光芒。
脸上的道道皱纹说明他饱经沧桑,富有经验。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扑乍那用枪指着道森,厉声质问。
“兄弟你瞧,一个打火机,和一包香烟。”道森把手举过头顶,
让扑乍那看得清楚。
“把烟盒给我倒一下。”扑乍那命令道。
道森把烟盒倒扣在手上,扑乍那看到道森的手中除了几根香烟外,再无其他,慢慢地将手中的枪放下了。
“我可以吸支烟吗?”道森说道。
“随你便。”扑乍那冷冷的说道。
道森点燃一只香烟后,对扑乍那说道:“兄弟,你要不要来上一支?”
“我不吸烟。”扑乍那说道。
“不吸最好,这东西一抽上,对身体什么好处都没有。”道森夹着香烟苦笑道。
扑乍那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道森接着说道:“兄弟,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
扑乍那还是一声不响。
封闭的便利店里密不透风,扑乍那周身被夏夜的热浪包围起来,他的衬衣已经湿透,大颗的汗滴从额头流了下来。
他将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黝黑的胳膊。
这时道森发现扑乍那左臂的肘关节处,有一道很深的刀疤。
他用手指了指刀疤,用充满了关心的语气问:“兄弟,你手臂上的疤是怎么弄的?”
“你别问了。”扑乍那看了一眼手臂的疤,又是一阵沉默。
道森接着说道:“兄弟,我的话一定勾起了你痛苦的往事,真的很抱歉。”
扑乍那扭头看了道森一眼,又把目光移到窗户上。
道森将一细节,看得真切。
他接着对扑乍那说道:“兄弟,你的家乡在泰国哪里?你飘洋过海来到国外,想不想自己的家人?”
听到这句话,扑乍那发出一声轻叹。他的眼角滚落一滴眼泪。
三年前,如果不是误信朋友的谎言,他也不会背井离乡偷渡到这里。
他想贤惠的妻子,调皮可爱的儿子。他经常在梦中见到自己躺在青翠的草地上,儿子手里拿着风车向他跑来。
那个朋友欺骗扑乍那,说自己的叔叔在新德莱州有一片橡胶园,现在正愁帮手,如果扑乍那愿意前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衣锦还乡。
扑乍那信以为真,于是和损友踏上了偷渡之路,到了这里后,朋友让他加入黑帮,他拒不答应,一个头头恼羞成怒,用砍刀在他左臂上狠狠地砍了一刀。
回首往事历历在目,扑乍那心中百感交集。
道森继续用亲情感怀扑乍那,他说道:“我能理解一个飘零人,内心孤独无助,无人倾诉的痛苦。一个人再怎么坚强,都会有过不去的坎,而家就是避风的港湾,亲人就是你倾诉的对象。”
“你别说了,别说了。”扑乍那将手枪放在地上,掩面而泣。
道森趁此机会,一脚将手枪踢到了门口。
与此同时,警官们破门而入,扑乍那的手上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在被送上警车之时,他扭头对道森说道:“我一点也不恨您,相反我要感谢您,是您让我在步入罪恶的深渊时,及时的拉了我一把。我会在狱中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回国与家人团聚。”
道森对他点头微笑,接着扑乍那被带走了。
这时马休斯警官拍了拍道森的肩膀说道:“不愧为谈判专家,不战而屈人之兵。”
道森听了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希望永远不要再有这种谈判。”
道森说完话后,回到了车上。而马休斯警官始终都无法理解这话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