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起来。殇儿,真的是你吗?还是我真的喝醉了,看见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幻影。可是现下的感觉却又是那么真实,我不敢去想,不敢去猜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廖静宣伸出手来想要触摸我的衣袖,却又不知为何忽然收了回去。
这样子的他,仿似又回到了先前那般。对着我哀伤莫名,对着我无尽伤痛,却又流露出难以泯灭的无奈。极浓重的酒气朝我扑面而来,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却没想到本已经收回手去的他,又快速的回握住了我的手腕。
“殇儿,你为什么总是这般讨厌朕?为什么总是要逃避朕,躲着朕?难道朕就真的那么令你讨厌吗?殇儿。你可知朕虽是一国天子,却也有不得不为的无奈。朕都是被他们逼的,朕并不想那样做,殇儿,朕从未想过要去伤害你,伤害我们的孩子。”他猛然欺身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腕,声音哽咽难言,却又强硬着质问我。
“皇上,你醉了。天色也不早了,臣妾就先回去了。”说着,我无视于他满眼莹莹闪亮的泪光,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掰开他紧握的手指。
“殇儿。”略显疲惫的粗噶嗓音,萦绕而出。
我狐疑的抬起头来,未有任何准备的眼前却只来得及闪过一道模糊的黑影,下一刻便就感觉到了唇齿间濡湿的柔软。我瞪了大眼睛望着他,离得这样近,我能无比清晰的看到他紧闭的双眼间,长长的睫毛上残留的泪痕。
柔软的触感,接受到的曾经再也熟悉不过的呼吸。内心深处的希翼与渴望,仿似下一刻就要迸发出来。蠢蠢欲动的就要管制不住,迫切渴求那一丝温暖,迫切想要去攫取,尔后给予浓烈的回应。
我陶醉在他细心的亲吻之下,陶醉在他浓烈的鼻息之中,无法抽身,无法自拔。这一刻仿似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样长的时间。心里这么想着,双手不知觉便轻轻围住了他健硕的身体。
仿似感受到了我的主动与渴求,他忽然之间变得兴奋起来。紧紧搂住我的腰肢,更加猛烈的去索取,颤颤的唇齿间,夹带出几丝抖动,几丝不安的欢愉。
宽大温暖的手掌,划过颈部,向着衣服里面探测而去。猛然间被握住的柔软,犹如激流不止的浪涛滚滚而下。嘴里也跟着溢出几丝轻咛,却使得那双充满无限爱怜的手掌,更加疯狂起来。
齿间的缠绵没有间歇,他的手已经蔓延而下,一路划过,衣衫尽褪。我亦是陶醉其间,安逸的享受着这份早就迫切渴望,却又不得不在现实面前抑制的爱意。
而正在此时,一声尖锐的梆子声将我迷茫的心绪,忽然拉回来了现实中。天佑细嫩的小脸,喜儿担忧的眼神,甚至是,廖静宸受伤的眸子,都一一刻进了我的脑海深处。
我猛然推开毫无防备的他,转身便朝着殿门跑去。
“殇儿。”廖静宣一个箭步追上来,一把便将我搂进了他的怀中,“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逃避?”
“皇上这样做又是何故,倘若絮淑妃知道了,肯定会伤心难过的。亦或者是皇上又有了必须要用臣妾前去铺路的地方,所以又来哄骗臣妾?
倘若当真是这样的话,皇上大可不必如此。只要皇上一道圣旨,臣妾便会满心顺从的去为皇上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以前的事情在我的心里已经生了根,发了芽,再难拔除。伸出手慌乱的整理着已经凌乱不堪的衣衫,他暗淡的眸子只是盯着我的眉眼,瞬也不瞬。
只要是想到他的欺骗,他与絮淑妃之间的暗度陈仓,我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世间最傻的傻子一般,任人摆弄之后,却还要为别人所得的胜利成果而欣喜,为别人的失败而买单。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会升腾出无止境的恨意,汹涌澎湃,迅速滋长。
我恨他的欺骗与利用,恨他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利用我无任何杂质的早已经左右摇摆,却又竭尽所能找出种种借口为他的罪行开解的一片真心与痴情。
“殇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爱的是你,这辈子都是你,也只会是你!殇儿,要我怎样做,你才会相信我,才会彻彻底底的原谅我。”廖静宣颓败异常的紧紧缠住我的身子的他的手,踉跄退后几步,满脸的颓败与伤痛。
“哼!皇上爱的是大廖的江山,爱的是大廖的臣民,当然爱的也是大廖所有的后妃。臣妾只是后妃中的区区一个小小的不足为虑的妃子,皇上博大的爱,臣妾要不起,更不敢要!”望着他惨白的面容,我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开怀大笑。
可是,这样的我,这样的心痛与难过,我又怎能笑得出来。
“殇儿,我不准你那么说。西廖的江山固然要爱,西廖的臣民固然要爱。可是所有的女子中,我只爱你,只有你一个。”许是见到我了斜斜勾
起的唇角,不屑一顾的冷漠。
他猛然将我的身子板正,有些生气,却是摆出坚定到我都要信以为真的神情:“不,殇儿,这些事情与你比起来,都没有你重要!朕可以不要这江山,不要这百姓,只希望有你能时时陪在朕的身边,余愿足矣。”
哼!微微扭转脸庞,我将更为不屑的神情,冷冷递到他的眸子深处。江山可以不要?臣民可以不要?若果这些都可以放弃,那你所有的利用与伤害到底算是什么?
“皇上,臣妾乏了,想要回去歇息一会子。”我再一次避开他的钳制,冷然言说。
“殇儿可会相信一见钟情?那个在汉白玉堆砌的荷花池旁,冷然面对着我,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傲气不已的女孩子,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模样。那副扑在自家皇兄怀中,巧笑嫣然的模样,是我见过的世间最美的容颜。
只是那一眼,只是那一面,住进我的心里却再也挥之不去。就如同一根细小的尖刺,看不见,寻不到,却会被扎刺的疼痛异常。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我都会描绘她的模样。一笔一笔,细致到她笑起来唇角开合的程度,在我的心里都是清晰明亮的。
可是我实在没有想到,再次相见,再次面对,没有相见时的欣喜,没有在我心里预设了许多遍的温柔缠绵,有的却只是一道无法弥补出来的鸿沟。那个会巧笑嫣然的女子,在我的身旁不快乐,我知道。
因为她从未笑过,从未对我放松过任何的警惕。这样的女子,划开了我心内一道深深的伤口,我却无力去及时抚平。践踏了我极力维持的尊严,气急之后我却又懊悔无边。待到我终于就要有能力去保护她,去呵护她的时候,她却拒我于千里之外。殇儿,你告诉我,她会不会等我去保护她。会不会?”廖静宣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眨也不眨。
我的身影映在他黑亮的眼珠中,倒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响。深刻且坚定。颗颗滚落而下的泪珠,都不能将那道模糊的身影泯灭。
“皇上说的这些,臣妾并不明白。皇上想来是寻错人了,皇上应该寻找你心目中那个至关重要的人前来,听皇上的此番真情倾诉,而不是臣妾。”话毕,毫无留恋的转过身,我便举步向前跨去。
他又一次猛然扯住我的胳膊,将我生硬的拽回来。双手握得紧紧的,眸子里莹亮的泪珠也挂上了几许怒意。待看清我满脸的无情,更是愤愤而言:“舒衣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朕已经这样低三下四的与你说了,你到底要将朕的尊严践踏到几时,才能安心?
朕已经说过了,之前的事情是朕的无可奈何。可是,你等着,朕就要成功了,到时你就算想要九重天上的仙桃,朕都能给你摘下来。都这般样子了,你到底还想要朕怎样?”
“我想要怎样?皇上说的这话未免太过武断了。难道皇上一句‘之前的事情是朕的无可奈何’,就可以将对我的伤害全部抵消吗?我做了什么?要遭到如此劫难,遭到如此惩罚。
而我的天佑,他还那么小,他又做了什么?能够让皇上狠得下心来,不顾父子深情决然利用。皇上当时只是想着自己,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就会因此丧命,我的天佑也会因此丧命,作为一位夫君,一位父皇,皇上你有想过这些吗?你有吗?”他愤恨的眼神,自私的言语深深刺伤了我。
我再也顾不得什么冷静克制,再也顾不得我要小心谨慎。这样的男人太自私了,明明是他狠心的利用与伤害,到头来却要怪罪我的自私与不理解。
我到底要怎样理解,才算是彻底成全了他的虚荣心,成全了他的意愿?我没有那么伟大,若是要用我的代价去成全他的心意,不管代价如何,我都不会去做。
递目望去,却见他竟然被我的一番言词震惊的无以复加。一手直直指着我,却是半天都没有说出任何言语。
既然大逆不道的话语也都已经说出了,我没必要再去顾及他的想法,他的抉择。反正也快要离开了,不是吗?待得离开这里,天高海阔,他再想要追究我的过失,也已经为时晚了。
我要离开,一定要,还有我的天佑也要离开!天佑,不行,我的孩子!猛然想到天佑的安危,我再也无暇去管廖静宣此时的神情,急急奔跑出来,亦顾不得拖地的长裙,大步踏着台阶向下跑去。
“娘娘,慢点!“绮儿远远的看见我,不由得上前两步,紧皱眉宇,担忧不已。
一直跑到车撵前面,我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绮儿吩咐;“快,快,去慈安宫。“
绮儿与西伶个个惊骇不已的望着我,茫然又坚定的点了点头,便开始吩咐太监们抬撵车了。
而一旁立在那里的覃公公亦是惊讶几多,张合了几次唇角,看了我几眼,又回头看了几眼台阶上敞开的大殿门里,见并无异常动静,便又恭敬的垂首
立在远处,不再想着要询问什么了。
慌慌张张到得慈安宫门口时,天色还未大亮,只是打东边有了几丝微弱的亮光,似要在重重云层阻碍下冲射出来,又似喜欢安稳的睡眠,不愿醒来的样子。
我下得撵车后,连忙吩咐西伶进去寻喜儿。想了好半天,我才想出来一个比较好的说词。便就吩咐西伶,让她告诉喜儿皇后身体安好,今儿个肯定是个好日子,将小皇子的一切都照料好,不得有何差错。
想来只有这样说,才不会被怀疑吧。
西伶传话回来之后,我又赶紧回了朝仁宫。以宫里彩线颜色暗淡为由,吩咐小席子去宫外采办些刺绣用的细彩线。当然我又切切叮嘱他,多在宸王府门前逛游几圈,以引起王府内衙役们的注意。
刚才一袭顶撞廖静宣的话语,当时说出来之际心里是那么舒坦,可是现下想来却又后怕的不得了。万一廖静宣要追究的话,我和天佑就真的要永世被埋在这令人厌恶的廖宫里了。
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想来就是因为刚才那一袭冲撞廖静宣的话语。可是又好像不是因为那一袭话语,至于到底缘何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心里一直控制不住的在跳动不已,好像就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而且一定不会是好事。
必须要走,尽快要走!我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完全没有了婉转迂回的路径。离开只能是唯一的选择,也是保住性命必须的选择。可是现下天佑与喜儿又都不在我身边,我这颗七上八下的心,当真安不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悄然流逝,又过去了不知多久得时辰,抬头向外望去才发现,现下竟然才刚刚天色大亮。当然,被派出去寻廖静宸的人,想来也才刚被放出宫去。只是,现在这个时辰宸王府里估计不会打开府门的吧。
越想便也就越是坐卧不宁,寝食难安了。我焦急的在寝殿内转来转去,却依旧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法子。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也只能等了。可是等待的无奈与焦急,燃烧的我步步难宁。
一寸一寸的消耗殆尽之后,东方那一团明晃晃刺眼的太阳,终于露出了全部的脸颊,爬上了高高的蓝天。此时的皇宫内早已经是一片温暖祥和,且又忙碌繁多。
喜儿这边已经回了话,我倒是多少有些放心了。可是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眼看着就要过午时了,心里不由得更加焦急起来。
也因着心里有事,自然是吃不下的。红莲还没有摆好餐具之际,我便就摆摆手,示意她将那些食物撤了下去。她犹犹豫豫的想要上前来劝阻,又好似明白我不需要被劝。站在那里迟疑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在我又一次递过去的眼神中,慌慌张张的将所有吃食都撤走了。
想不到就在她刚出去之后,小席子便急冲冲的进来了。一看见他我便也就放下了半颗心,知道是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果然,在我挥退了其余伺候的宫女之后。他便自衣服里面掏出来了一张被折得很小的纸张,迫不及待的打开来,小小的字:晚,梆子!虽然只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我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在今晚!那么我便也就可以放心了。余下的时间好像过的快了一些,因着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我便就安心的坐在寝殿内,等候着最佳的时辰的到来了。
说来也是觉得好笑,就在之前,我还盼望着时间能够过得快一些。快得可以让我一眨眼,就能够躲开廖静宣。快得可以让我派出去的人,赶紧着出宫而去。可是现下既希望它能够快一些,又觉得好像过的太快了。
虽然早就盼望着要出去,躲开这里的一切纷扰。可是又好像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以后的生活,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外面宽阔又崭新的天地,还有,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以后随着我一起的廖静宸。
难道这一辈子,我就真的注定要辜负他了吗?还是注定他要跟着我一起受苦,受尽世人的白眼与唾弃。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虽然是痛恨,是害怕,是讨厌,可是这颗脆弱的心里,装的满满的依旧只是那个人。
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君王,是一次次伤害了我的极尽冷酷的男子。若果说初时还能接受廖静宸,那是真的。可是那一段不能被磨灭的美好时光里,我竟然也不知道是怎样,就爱上了他的。到底是怎样爱上的?回头细想,我自己竟也说不明白。
不过,昨日里我都那样顶撞他了,直到现在,他却也没有来质问我,没有严惩我,倒是有些令我费解。好像就该这样,又好像有些奇怪。照他的个性,即使不惩罚,也应该追上来质问几句,挖苦几句才对呢。
这次,好像不太一样了。
“启禀娘娘,絮淑妃娘娘在外求见。”红莲的声音,突然便隔着门缝传来,打乱了我的思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