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我所料的,她希望我调动的兵马是姑父的。希望便希望吧,起码倒是很合了我的心意。只不过,她对臣弟的态度,却是依旧让我最为忧心的。
虽然有时候我不想去在意,可是每当想到那时冷宫里,我看到的那番场景之时,心内便会无法平静下来。澎湃而出的怒气,总是要找出别个方式发泄出来才好。
正当我举着笔杆,兀自沉思之际,却隐隐听到殿门外面,传进来几丝似有若无的声音,可瞬间又被哗啦啦的大雨之声,覆盖了去。
我便放下笔来,凝神细听下去。隐约间还是听到,好像是个小宫娥的声音,夹带着雨声一齐传来:“让奴婢进去,求求几位大哥了,让奴婢进去面见皇上一面吧。”
“不行!皇上有令,皇后娘娘正在休息,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扰了皇后娘娘歇息,我等可担当不起,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不然,可不要怪我等不客气了。”我又听见另一声有些沉闷的嗓音,想来肯定是门口立着的侍卫,在轰她回去。
我原本并不想在意,这么个大雨天,且皇后又是刚刚睡着,我也不想让这些个下人,打扰了她休息。可是,那个宫娥竟然又絮絮叨叨说了起来,并没有识相的准备回去的打算。
“奴婢求这位大哥了,就让奴婢进去吧。奴婢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给皇上听。求求这位大哥了!”门外的声音陡然间,提高了许多。
我小心翼翼的扭头向屏风后张望了一眼,尔后不悦的皱起眉头,吩咐身旁的覃公公道:“你且去看看她到底是有何事?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就赶紧打发她回去。注意,声音要小一些,不要扰了皇后的清净。”
“是,皇上。老奴一定会多加注意的,皇上就不要担心了。”覃公公躬身行了一礼,右手拂尘一扫,便出去寻问了。
过了一会子,他便又回了来。站定在长桌前方,垂头敛目,躬身回答:“启禀皇上,这个宫女是衿充容宫里的。她说是衿充容身子不大舒服,希望皇上能够过去看望一下。”
“身子不舒服,请太医过去就是了。让朕过去,朕也看不了她的症状不是?赶紧打发她回去,朕看着心烦。”这种事情还要来回报给我,我无来由的便对覃公公生起气来。
跟了我这么久,总不至于连我的喜好也辨不清楚了吧。就算辨不清楚,也总要能分出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才是。
“皇上息怒,老奴也知道是该请太医的。可是她说已经请过太医了,太医们对于衿充容的病症都是束手无策,不得已才会想到来见皇上的。”覃公公战战兢兢低下头去,手里的拂尘,随着他的身子,颤颤抖动,犹如风中零落的枯叶,絮絮飘摇。
“太医们竟然看不出是何症状?这岂不是奇怪了吗?你且去叫那宫女进来,朕亲自问问。”我惊讶的同时,又没好气的朝覃公公吩
咐道。
衿充容的父还在边关守卫,我总不能不管不问,寒了他的心才是。
“是,皇上。”覃公公躬身一礼,便退回到殿门前面,打开左边半扇门,尔后刻意压低声音唱和道,“皇上有旨,宣衿充容贴身大宫女彩月觐见!”
“奴婢彩月参见皇上,皇上万寿无疆!”听到刚才殿门外面那道清丽的嗓音,响起在方桌下方。
我便自那堆奏折中抬起头来,向下望过去。眸子里充塞着更多的怀疑与疑惑:“抬起头来回话。你是衿充容宫里的?衿充容到底得的是个什么病,太医竟然瞧不出来吗?”
“回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任何虚假,欺瞒皇上的言词,还请皇上明察。奴婢听昨儿个晚上值班的小宫女说,昨晚充容娘娘夜深时才渐渐入睡,之前的心绪就一直不太稳定。
今早上奴婢过去,看已经到了辰时充容还是沉睡不醒,加上总是抑制不住的说着胡话,便请了太医前来。
可是太医诊断之后,仍旧无法得出充容的病症,还说,说。”名唤彩月的宫女垂下头去,说着说着便渐渐低哑了声音,听不真切了。
“还说什么?说!”我不由得有些不耐烦了,皱起眉头,示意她赶紧说下去。
“衿充容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了?皇上也不要发怒,且听她慢慢说来。”一道轻柔娇弱的声音,猛然间自沉闷的大殿中响起。
我慌忙移眸看过去,果然见到了正自一手扶住一旁的屏风,立在里殿门旁,身上只披了件单衣的皇后。她白皙的面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颜。望着我的眸子,更显得漆黑明亮。
见她正缓步走上前来,我急忙迎了过去,双手一握,便握住了她瘦弱的腰肢,轻轻将她拥到了座位上去。
她仿似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渐渐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白皙修长的手指,将我不动声色的向外推开,黑亮的眼睛不时向一旁跪着的宫女看过去。
我自然是明了她的意思的,一派了然般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面色不虞的问向依旧跪着的宫女:“太医还说了什么?你就详细的说出来。”
“是,皇上,娘娘。太医看过之后,说不出到底是个何症状。只说是因为充容受到了惊吓,才会老是做噩梦的。可是奴婢还从未听说过,受到了惊讶就不会醒来的。”彩月慌忙上前跪爬了几步,声音哽咽难言。
“皇上,依臣妾看,这样的事情确实有些令人难以自信。不如,我们亲自前去看看吧。臣妾很是担心衿充容的病情,可莫要有个什么闪失才好。
倘若真有个什么不好,皇上可要怎样与薛将军交待呢?”皇后娇媚柔酥的嗓音,缓缓慢慢的向我耳中递过来。
望见她此刻正朝着我浅笑着的眸子,我忽然便觉得心内有股暖流,穿梭不停。一瞬间的功夫,便暖热了我的心肺,我的脾脏。
自然,我并没有拒绝她的意思。待她回去换过衣衫之后,我担心大雨淋湿了她乌黑的秀发。便不由分说的将她抱进了怀里,刚出去殿门,身后覃公公的油纸伞,也就适时的出现了我的头顶之上。
一把不算大的油纸伞,撑开在了我与她之间。将我们两个人紧紧包围在了其中,一片狭小的天地里,没有雨丝,没有大风,只有两个相拥的人。如此简单!
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不知道为何会暖意浮现,且经久不失。这让我忽然便想到了前几年,南下之时,遇上的一对相互扶持着的老百姓。
就是这样平淡,且又温馨。朴实,且又不浮华。一直心内空虚,不知情感为何物的我,竟然也在那一刻感觉到了满足,充塞胸腔的幸福。
原来,就是如此简单!简单到我根本无需赐予太多的金银珠宝,无需给予太多的权势。两颗心的紧紧相贴,就是幸福了吧,就是满足了吧。
待我们淋了一路的大雨,终于来到衿充容宫里时。纵使再怎么小心,皇后的裙角还是被雨水溅湿了一大片。
我有些担忧的望了她几眼,见她仿似并不在意,眉目紧锁,只一味的想要去看看衿充容的病情。
这个时候的她,对于我来说就是陌生的。她的善良,她的真诚,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猛然窜出来,震撼住我的心,我的眼睛。
“衿充容怎么样了?”我和皇后一同走进内殿而去,殿内中央站满了好些太医。正自聚成一堆,你一言我一语的,想来就是在商讨着衿充容的病情。
不待得他们跪下参拜之时,我便先一步开口问出了衿充容的病情。
“啊,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寿无疆!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顺畅百福!”讨论的很是激烈的太医们转头看见是我,迎上前一步,慌慌张张便跪了下去。
“免礼!朕问你们,衿充容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是何症状,可有查出来?”我望了眼身旁被喜儿搀扶着的皇后,见她面上有些苍白,心内一慌,便很是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
“回皇上,皇后娘娘,经过微臣们一番商讨,最终得出了结论。充容娘娘的病情并不严重,当真是被一些东西吓住了。
微臣已经给充容娘娘开了些凝神的药,连续喝上三副就会好了的。”李太医上前两步,白花花的胡子随着唇角的扯动,微微颤抖开来。
“李太医都这么说,想来是不假了。这李太医可是最有资格的老太医了,当年太上皇就曾经多次褒奖过李太医的。
皇后,你也就不要担心了。咱们进去看看衿充容吧,也好让你能够放下心来。”我听了李太医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更加试图劝慰着皇后,希望她能够放心下来。
我们便一同寝殿内走去,刚一走进殿门,便见到了雕花镂空檐壁的红木床榻上,仍旧沉睡着的衿充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