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个到底是怎么了?我刚才没有说什么啊?只是让谷主扶住我,可千万别跌倒了。你看你们寻的这地儿,虽然位置绝佳,可是到处都是凸起与沟壑,坎坎坷坷,站久了还真的不能适应呢,硬是垫的我的脚疼,我担心谷主一个女流之辈,年纪又大了,怎么能承受得住呢?”师傅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满腹疑惑的望着我们,好像小题大做,大惊小怪的真的就是我们。
“可是。”我依旧不能死心,颇为迟疑。
“好了,殇儿,是你多心了。既然前辈未说什么,也就不要再问了。这个地方寻的确实不是很好,劳烦谷主再忍耐一会儿吧。我想恰当的时机马上就要到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行动了。”淳哥哥悄悄拽了拽我的衣衫,说着便朝着我摇了摇头。
“我没关系的,别听他胡说。就算年纪大了,支撑一会难道也成了奢望不成?”皇姨娘几分埋怨的瞟了师父一眼。
我们几人俱是笑笑,便又专心去看向场内了。前面也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我看着父皇的脸色不是很好。溶哥哥又与群臣客套了几句,便就起身走到了祭坛前。父皇也被跟随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扶到了祭坛前。
两人各自接过身旁随从递过去的长香,就在这时,淳哥哥突然低呼一声:“是时候了。”随后便仰起头,朝着高高的天空吹起口哨来。哨声清扬又尖锐,一瞬间传出好远。
我看到溶哥哥与父皇听得此等哨声,俱是惊讶的回过头来,眼睛正望向我们隐身的地方。心底一颤,我赶紧凝神闭气。可就在前方的溶哥哥还未来得及张口之际,石肖就已经带领着乔装打扮成老百姓的那三万将士迅速赶到了现场。
我们见石肖已经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便悄悄将挡在前面的树叶拨开,集中精神朝前方看去。
只见,石肖当先一个冲到祭坛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因着石肖常年在西南边境守城,故而京城之中认识他的并不多。又加之他自己粘了络腮胡子的缘故,竟没有一个人有何疑义的。
众多文臣武将,见到这么多“老百姓”呼啦啦跪了一地,个个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溶哥哥亦是疑惑万分,又见他们个个衣衫平凡甚至有些褴褛,不由得火冒三丈:“哪里来的刁民,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身旁的那个小太监,亦是怒目而视,气势汹汹的吼道:“没看到皇上与溶王殿下在此吗?还不快滚出去。”
“我们来此是有一件天大的事,要请皇上做主,请皇上明察秋毫的。”石肖抬起头,扬声说道。
“放肆!圣驾面前,岂容你们如此嚣张跋扈?来人呐,将这些刁民轰出去。”那小太监大手一挥,便有几人走上前来。可是,这么几个人与这么多的平民百姓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小巫。
“慢着!溶儿,这么些老百姓突然到此,肯定是有重大的事情要禀报。所谓一国之君,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顺应民心顺应民意,则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既然今日这般巧合,你不如暂且听听他们到底是有何要事禀报。也好让天下的臣民都看清楚,朕所选择的储君不会有错。”父皇将手里执着的长香转身递给一旁的随从,面色平静,嗓音里却夹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父皇。”溶哥哥垂下头去,表面看似恭敬不已,实则应该并不尽然。
尔后,父皇便转身向刚才的座位行去,一边说着:“行了,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说说吧。正巧溶王愿意处理你们的事情,且又有文武百官在此,你们可不准胡编乱造,若是有一句虚言,小心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谢皇上隆恩!小人绝不敢胡编乱造,小人所说都是大多数民众共同的意思。早在先前,京城北郊就已经出现了奇石,上面所写,相信在场的诸位大臣都有所耳闻‘舒国太平,淳当主之’。且前几日先太子殿下所居住的乾华宫殿角之上,孔雀绕舞,祥云盘旋,相信此景在场大臣们也已经看到了,皇上终日居于宫中,也应该看到了才对。
小人认为这是上天对我们的警示,告诉我们太子殿下他就要回来了,我们应该顺应天意,恭迎太子回宫。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我东舒国国泰民安,繁荣富强。”石肖不卑不吭的来回扫视在场之人,语气平和,轻重缓急之象皆没有。
“皇上,这人说的对。臣闲于家中,也已经听到了此番言论。既然是上天的安排,我们就不可逆天而行,一定要顺应天意才好。天是至高无上的,我们这些平凡之人又怎能斗得过天?怎能与天相抗衡呢?还请皇上三思!”李丞相当先一个自大臣的队伍中站出身来,拱手说道。
“丞相说的也对,天是最大的,即便朕贵为一国之君,也实在不敢与天一比高下啊。”父皇叹息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一派胡言!父皇,这些事情儿臣早已经有所耳闻。儿臣认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上天的意思,而是有些人故弄玄虚,故意为之。当弄得我们整个东舒皆人心惶惶之际,就可坐收渔翁之利。父皇千万不要被此假情假景所迷惑,更不要被这些奸诈小人所欺瞒。快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若说你们都是无辜百姓,那就太小看我舒子溶了吧。”溶哥哥双眼一瞪,跨步上前,就要去抓石肖。
而此际的石肖亦是眼疾手快,慌忙一弯腰,躲过了他的攻击。在他身后所有跪着的“老百姓”,也都呼啦一下子全站了起来。他回头向
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瞅了一眼,尔后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怎么?溶王殿下不准百姓进言,是要杀人灭口吗?”
“看看,你们都看见了吧。父皇,相信您也看见了吧。依他刚才那身手,怎么可能是平民百姓呢?看看他身后随着的这些人,个个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军纪严明,怎么可能是寻常之人?”溶哥哥唇角勾起,邪邪一笑。尔后,又接着问道,“快说,你们到底是何人?谁派你们来捣乱的?”
这厢石肖还未曾开口说话,那跟随在溶哥哥身旁的小太监已经率先开口了,低声道:“溶王殿下,奴才听说二公主因谋害廖皇妃子之故,已被廖皇赐了毒酒。因此一事,廖皇肯定非常痛恨我们东舒国人。您看,他们是不是廖皇派来借此扰乱我国朝纲,愚弄我国百姓的呢?”
“哈哈。哎呀,本王先前还以为你们东舒国的人是多么聪明呢,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一个小小的太监,也敢来搬弄是非,诬陷主子,真是不知道舒皇是怎么管教手下人的?”一道清雅的嗓音,伴着哈哈大笑之声,瞬间便传进了我的耳朵。
这个声音,好熟悉。我赶紧回过头去,当看见那个一身湛蓝锦袍,长发束起,头戴金冠的人,昂首向前走来之际,真的差点惊骇的蹦跳起来。廖静宸,没想到此刻他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带了这样一种光环,一种我此时此刻极其迫切需要的光环,走到了我的面前,走进了我的眼里,滑落进了心底角落之下。
父皇与一干大臣俱是回身望向他,即便在这么多的眼睛注视之下,他还是那般从容不迫的缓缓迈步,走了过来。斜斜翘起的唇角,藐视一切的眸子,仿似回到了我初次见他时候的样子。什么都看不在他的眼里,仿似他什么也不会在意。
“他怎么来了?”淳哥哥垂下头,自言自语。
“这不是西廖国的那位宸王爷吗?到底是怎么回事?衣殇,你给他写信了?”碧笯转而望向我,眸子里亦是蓄满怀疑。
“我没有啊。”同样怀疑的神情,我转而望向他们。
师父制止了我们的疑惑,沉声说道:“先看看再说。”
“原来是宸王爷啊。宸王爷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们一声呢?怠慢之处,还望宸王爷莫要见怪。”父皇当先笑呵呵的自座位上走下来,迎了上去。
“舒皇不必客套。本王此次前来是要寻回我国皇后娘娘的,不知娘娘她现下身在何处啊?”廖静宸眼睛来回扫视周围,笑眯眯的说道。
溶哥哥跨前一步,极为震怒:“你还敢来我们东舒要人?小皇妹不是已经被你们那位残忍冷酷,不分青红皂白的国君杀害了吗?应该是我们向你们要人才对,真是恶人先告状。”
“有吗?这是哪个狗奴才胡说八道乱编出来的。几个月前,贵国太子殿下去我国寻皇后娘娘,说是舒皇病重,要一同来看望舒皇。我国君王念及娘娘离家已久,且孝感天地,才松口允诺娘娘跟随太子一同回来的。现下娘娘已离开数月,我国君王甚是想念,便派遣本王前来寻回娘娘,还望舒皇莫要借口推脱才是。
娘娘虽说是舒皇的幺女,舒皇爱怜几多那是应该的。可她也是我国的皇后,我国同样需要娘娘。”廖静宸面上始终挂着那抹浅笑,微微眯起的眸子依旧遮不住晶亮的神采。
“你说什么?宸王爷,你没有开玩笑吧。淳儿他真的,真的还活着?宸王爷,你可不准跟朕开玩笑。你告诉朕,淳儿他真的还活着吗?他真的去廖国寻殇儿了吗?”父皇颤颤巍巍的握紧廖静宸的手,嗓音哽咽,更多的却是难以自信的怀疑。
“是啊,这位定边副将不就是代表贵国太子来的吗?”廖静宸伸手一指,直直指向了一旁立着的石肖。
“是的,皇上。末将确实是太子殿下派来的。”石肖缓缓躬身答言,神情恭敬。
父皇又慌忙跑到石肖跟前,紧皱着眉头,我看见他哆哆嗦嗦的嘴唇,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颤抖不已的手,扶住石肖的胳膊,泪水却早先一步,夺眶而出。
我见时机也差不多了,也是比较担心父皇的身体,再不出去估计就说不过去了。便转过头去以眼神询问淳哥哥的意思,淳哥哥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师父与皇姨娘。
“太子殿下在此,闲杂人等,请自动让开。”我与碧笯一同跃出浓密的树林,扬声高喊。
“淳儿?淳儿!”父皇放开石肖的手,踉跄几步,欲要走上前来,“怎么是殇儿?真是殇儿吗?”
“父皇。”
“父皇。”我与淳哥哥一同呼出这个在心里念想了千百遍的名字,声音哽咽。
盈盈泪水,滚落而下。我不顾一切的跑上前去,想要紧紧抱住这个我以为感情寡淡的父皇。却被皇姨娘伸手栏了下来,定睛看去,才发现此刻溶哥哥的军队,已经整装待发,将我们硬生生拦在了外面。
“淳儿,殇儿,你们都回来了啊。父皇真的是太高兴了,你们都回来了,回来就好。”隔着一道道冰冷的盔甲,我望见父皇的泪水亦是滚落下来,抑制不住。他想要走到前面来,却被姚将军摇头阻止了。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微臣恭迎太子殿下回宫。”李丞相第一个跪下身去,虽然隔着这么些将士,他的嗓音依旧坚定,穿过刀剑之壁,一字不落的传进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样一来,张太尉,马大人,张温昊,马云,连同他
们所带领的将士全部跟着跪了下来,高声呼唤:“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石肖亦是带领那三万乔装成老百姓的将士们,一齐跪下,大声参拜:“末将参见太子殿下,恭迎殿下回宫。”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反了你们了不成?还有你,别在这里妖言惑众。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本王。你根本就不是本王的皇兄,本王的皇兄已经战死沙场,安葬多年了。有胆子的就将你的人皮面具扯下来,让大家都看清楚你是谁!”溶哥哥瞪大了双眼,一手直指着淳哥哥,咬牙切齿,面貌狰狞。
“子溶,你是何时变得这般没有规矩的。本王就站在这里,难道你还没有看见吗?还是你想以下犯上,顶撞兄长不成?”淳哥哥浓眉一扬,故意摆出几分不悦的神色来。
“溶哥哥,淳哥哥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满以为溶哥哥会笑脸相迎,可竟不知溶哥哥此时这般是为何?”我赶紧接过话去,问道。
“胡说!你们都是胡说八道。我的皇兄已经死了,你怎么可能是我的皇兄?父皇,你来说说,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的皇兄,也不是我的皇妹。”溶哥哥气急败坏的不知如何是好,竟转而问向了正自激动难言的父皇。
“这真的是淳儿,朕就算是年纪已大,老眼昏花,也不可能认错了我的淳儿,不可能认错他们。你们都退下,听见了吗?这是太子殿下回来了,是二公主回来了,你们怎能拿着刀剑对着他们,岂敢如此无礼?再这般执迷不悟,小心朕要了你们的脑袋。”父皇一把推开姚将军,又踉跄着走上前来,大声命令道,威严依旧,只是气势却薄弱了许多。
“皇上,您稍安勿躁。太子殿下他会有办法的,您身子骨不好,暂且先歇息一会子吧。”姚将军赶紧自后面窜上前来,扶住了气愤不已,摇摇欲坠的父皇。
“溶王殿下?”挡在前面的一名有些眼生的将领,踌躇着望向溶哥哥,不知该如何是好。
“监国大人,这,这要我们如何是好?”另一名将领亦是百般迟疑,转身望望父皇,又望望一旁立着的溶哥哥。
“混帐!本王养着你们,你们就要听从本王的。父皇他自己也说自己已经老眼昏花了,离得又是这样远,他肯定是认错了。本王不会看错,他们根本就不是本王的兄长,也不是本王的皇妹。本王不知是谁命令你们来冒充本王的兄长与皇妹的,但是你们要记住,本王的眼里容不得任何一粒沙子,冒充者必死!”溶哥哥气愤不已,胸膛一上一下高低起伏着。
“溶王殿下,执迷不悟的恐怕是你。现下太子殿下已经回来了,溶王殿下不迎接太子殿下回宫,竟然还要百般阻挠,真是不知殿下安的到底是何心思。”李丞相紧走几步,站到溶哥哥对面,大声质问道。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这般说话?难道你也想以下犯上不成?”溶哥哥怒气冲冲的根本听不进任何言语,手臂一挥,竟将李丞相推倒在地。
“溶王殿下,再怎么说李丞相也是历经两朝的元老,你怎能这般对待他?”张太尉赶紧上前来,将李丞相扶了起来。
“李丞相没伤着吧?”马大人与马云亦是快步走过来,扶住了李丞相。
“母舅,您没事吧?”淳哥哥极为担忧的望着他们。
“臣没事,今儿个臣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恭迎太子殿下回宫。”李丞相推开扶住他的张太尉,身板挺直,一字一顿的说道。
“母舅,这儿交给我就可以了,您先退后歇息一会子吧。”淳哥哥说着便又看向溶哥哥,轻声说道,“子溶,自小你我便一同长大,感情自是比别个兄弟都要深厚许多。今日我就站在这里,难道子溶还要怀疑我吗?还是子溶根本就是认出了我,却不愿意承认。难道这个皇位真的就这么重要吗?让子溶不顾念兄弟之情,也要夺在手中才肯罢休。”
“哼!自小到大,你就只会说这些风凉话。若是皇位不重要,你既然都已经离开了,为何还要回来?你现在这个时候回来,不就是想要与我争夺皇位吗?今儿个,我说什么都不会放手的。若是你想要这位置,你想要进宫去,那就放马过来吧。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你总该懂得。”溶哥哥显然并不打算妥协,坚定的眼神,竟看得我们不寒而栗。
“这一生我最不想的就是与你为敌,子溶,并不是我愿意说风凉话,我也是身在其中的颇为无奈的一份子,我有责任,有义务,甚至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我的这些责任与义务,我推脱不掉,也摆脱不了。试问,我哪里来的心情还要去说那些浮夸之言?”淳哥哥默默叹了口气,半分商量的望向溶哥哥。
“哼!自小到大,你便一直就活在嫡长子这个光环之下,万人尊敬,受尽爱戴。你当然不需要去争什么,因为你不用争,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父皇把这些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你。而我呢?自从生下来之后,我就背负着‘二皇子’这个名头,我既不是长子,更不是嫡子,我有什么,我什么也没有。
父皇的眼里,即使有舒衣殇这个孽种,都没有我,他从来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如今,上天垂怜,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我以为这就是最美好的结局。可是,你为什么又要回来?你若是喜欢这个孽种,就带着她一起离开好了,我一辈子都不会追究你们的。”溶哥哥面色狰狞,说出的话语深深刺伤了我的心,可他却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