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在这期间,民间不准举行婚嫁迎娶之喜事。亦不准大摆筵席,行欢乐之事。
他极尽所能的,让全国的百姓们都随着他,一起祭奠他心里泯灭不掉的那个人。让全部百姓送她一路离去。
我在洗衣房里,亦步亦趋的等待着最终的抉择。
最近的卡姑姑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虽然依旧是像往常那般,手执长鞭站在我们身后的。
眼睛里盯着的却不仅仅是我了,而是全部该认真劳作的这些宫女们。
每天大量的洗衣工作,自己的手是日日浸泡的泛白肿胀。我自己都好似感觉到了它的粗糙,它变得微微有些粗大的关节。
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两个月的时日,虽然廖静宸经常会偷偷来看望我。
可是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使得我的心里又不可抑制的焦躁起来。我就纳闷,怎么廖静宣等了这么久,还没见有任何动静,这可当真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又过去了几日的时光,犹自身在洗衣房不知所以的我,突然接到了廖静宣的圣旨。又将我恢复了皇后的头衔,就连之前取走的凤印,也送回到了我的手中。
当天下午,喜儿也被蒋兮航安然无恙的送回了朝仁宫。我们这么久终得见面,不由得相拥着喜极而泣。她本来是瘦了许多的,却偏偏嚷嚷着是我吃了很多苦头。
看着近在咫尺的挂着明媚笑颜的人儿,看着朝仁宫里颇为熟悉的一花一草一树木,无不昭显着它们的亲切,昭显着我对它们的怀念。
就连以前我极为不喜欢的绮儿与红莲,还有一直处于中立状态的西伶。
现在再次见到他们的我,都觉得无比的亲切。无来由的便觉得她们的笑颜里好似一夕之间,那些算计阴谋,那些阴暗的影子,都已经消失干净了。
只余下了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笑的娇艳的,纯洁无暇的女子。
还有之前被我与其兰一同调来的小席子,小鱼子,他们纯净的笑脸,还是那样讨喜,那样让人见之便会欣然欢悦。
在这里发生的种种事件,好似都已经成为了过往。虽然,过去的时间,也仅仅只有几个月而已。
可是这几个月间,却是耗尽了我几乎所有的精力,使我一跃之间,真真正正迈向了成熟的步伐。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涵贤妃被收押进刑部大牢之后,虽然廖静宣四十九天之内,不处理任何事情,只是将涵贤妃那么关押着。
可是,四十九天刚刚过去的第二天,沈大人就已经召集了好些属于他党派的大臣,一齐向廖静宣上书,对廖静宣进行施压,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放出涵贤妃。
廖静宣顶着重重压力,将涵贤妃的种种罪证,一一列举了出来。沈大人不信其言,执意要查。
廖静宣无奈放手,絮美人说的对,现下的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与沈经年相抗衡。
他决定放手不追究涵贤妃,提出来的条件就是,将我与涵贤妃一齐恢复头衔,恢复其位。
许是沈大人觉得我根本就不值一提,也成不了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故而想也没想的,便颇为爽快的答应下来。
现下廖静宣的朝堂中,已是混乱一片。与沈大人同一党的自然不会惧怕什么,反而耀武扬威的欺压别个没有党派的官员。
这使得那些单薄,无任何党派的官员,人人自危。一时之间,党派之风迅速盛行起来。
本来直接依附于廖静宣的官员,也好似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朝不保夕。故而,朝堂内一夜间变得人心惶惶,有些眼力劲的就开始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样才能主动去依附沈大人。
廖静宸就是在这样一种极为动荡不安的情形下,表现出了他与以往态度的截然不同。
表现出了他的对政事的极为关注,对国家大事仿似在一夜之间,就投入进去了满腔的热情。
这些大臣们个个惊骇,当然也有些是暗中开心不已的,静观其变了好些日子,有的便主动归位了宸王爷的朋党之内。
以前的他们都认为,他们的宸王爷一方面是年龄太小,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宸王爷对于政事,根本就毫不关心。
全然就是一个闲散王爷,每日里虽然也跟着上朝议政。可这么久以来,他主动发言的次数简直少之又少。
他们还曾经一度怀疑,太上皇为何会将国家三分之一的兵力,都要赐给这个什么都不管不问的王爷呢?
现下看来,太上皇确实也有着自己的考量,有先见之明。
毕竟经过这月余时间,宸王爷令人意想不到的表现,足以体现出了他隐藏在毫无正经的外表下的,那些卓越的政治才能。
再加上他手里握着的兵权,这让人心惶惶的朝堂有了暂时性的稳定。让好些不知该依附哪边的官员,有了更坚实更放心的靠山。
廖静宣面对朝堂之内迅速掀起,又快速平息下去的这一番大的动荡,好似根本看不见一般,毫无反应。
除了每日里去皇陵看望景贵妃,顺带着再看望一下紫修媛,其余时候皆是呆在龙翔殿内。
这让起初不太放心的我,渐渐平静下来。其实有时候我就会想,干脆让沈经年直接做大,将廖静宣彻底击垮,夺下他的皇位不就好了。
到时候,想要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是我毕竟与沈经年没有任何的关系,况且他又是如此狼子野心的人。说不来最后反过来先捅我一刀,那可当真就划不来的很了。
尤其是中间还夹杂着涵贤妃这么一个人,现下我与她可当真是撕破了脸面,毫无顾忌了。
还不如相信廖静宸来的稳当妥帖一些。到时候,让他们来个窝里反,人人自顾不暇的时候,我也可以趁势得手的。
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我,却不知此刻人人都在打着对自己有利的,可以将别人一网打尽的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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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贵妃】。
父亲执意将我送进宫的那一年,我才十四岁。
父亲说,我长得这样标志,家里又只有我一个女娃子。父亲大老远的从陕西花了那么多银两,才算被调进了京城里来任职。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我嫁给村东头那个傻愣愣的呆娃子。虽然将将来到京城那几年,他们家帮了我们很多的忙,就是想与我们家结亲。
父亲当时虽在京城做官,可刚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举家牵来,京城里的花费又大,不多时我们家便已经捉襟见肘了。
父亲无可奈何之下,便答应了他们家的要求。就这样,在我还不懂世事的年纪,稀里糊涂下就已经订做为了他人妻。
他们家对我们确实接济了不少,寻常的日常开销,我家里不够了,他们家里就会派人送来一些。
即便如此,父亲在祖祖辈辈做官最好的教育熏陶下,还是看不起他们世代做生意的人家。
父亲总说他是傻愣愣的呆娃子,其实不是的。起码我并不那样认为。
他比我要年长五岁,事事都会让着我。还经常会带着我出去玩耍,给我买各种各样的,我在老家陕西从来没有吃过的食物。
我自然在心里是欢喜他的。渐渐长大一些,他便不会带我随意的到处去玩耍了。不过,还是会经常带许多新奇的东西,让仆从给我送过来。
我见他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每次见到他。他总会莫名其妙的涨红了脸,拘谨的老是不停的撵着自己身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袍角。
当时的我,却不知是因何缘由,只以为他是不喜见我的。
后来,将将登基一年的皇上开始进行全国选秀了。父亲便没有任何预兆的替我报了名。
那时候我十四岁了,与他家商定的迎娶时间,是定在了十五岁那年的八月。
我寒着脸质问父亲的时候,父亲只是说我这种,在书堆里长大的小姐,与他那种不识几个大字的商人,是谈不到一起去的。还说什么商人薄情寡性之类的话语。
父亲见不管他怎么说,我都不依的情景下,只好生硬的甩出一句:“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京城府衙大名已经写上了。
你若是愿意眼睁睁看着我和你娘,被斩首示众,那你明儿个的选秀就不用去了。”
第二日我便跟着父亲去了京城府衙,毕竟父亲一辈子为着这个家奔波劳碌,也是不容易。用他的话说,好不容易养了我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要用到正坎上的。
而那个带我玩耍的憨实的男子,留给我的记忆,也仅仅是幼年时候一些模糊的影子。现在慢慢回想起来的,也只是他幼年时的样子,除此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记忆。
出其不意的,我的选秀进行的很是顺利。两个月后,我同其他四百三十八人一同进入储秀宫。被那个并不曾谋过面的皇上,一纸诏书封为了正八品采女。
即使这样,父亲还是很开心的。他认为只要有了名分,皇上就会招我侍寝的。当然,只要有了侍寝的机会,就自然而然的就会晋升上去的。
我也曾经一度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我和父亲都错了。不仅仅是错了,还错的非常的离谱。
因为自从皇上招过紫御女之后,便不曾再招过其他的任何一个秀女。我听别个秀女私下里谈论,皇上很是喜欢紫御女,没有多久就将她册封为了紫修媛。
再后来,皇上显然根本就忘记了,依然身在储秀宫里的我们。紫修媛也已经达到了宠冠六宫的程度,比之那两位郡主——皇上的两个妹妹,都要荣宠许多。
依然留在储秀宫里的我们,就渐渐沦为了宫女。名誉上虽然还是皇上的侍妾,可是皇上两年来并未对我们假以颜色,管事姑姑们也就给我们分配了不同的活计。
日子就在这每天仿似干不完的活计,与说不完的闲话中度过了。渐渐的,皇上迎来了他自己的皇后——东舒国的二公主。
宫里自很长时间就开始讨论这位二公主了,自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皇上御驾亲征,亲自大败东舒国,凯旋而归的时候吧。
想来皇上对于此次和亲,应当很是看中的。专门派遣了他自己的亲弟弟——宸王爷,亲自前去东舒京城迎亲。
那一天,我们听说东舒国的二公主进宫了。再也顾不得手里没有做完的活计,丢下娟帕,就朝着挤满了宫人的御道中跑去。可是,始终是去的太晚了,我们根本挤不到前面去。
当然,那位传言中美貌异常,才冠三国的二公主也并没有露面,哪怕是掀开车帘不经意的望我们一眼都没有,因此就算挤在最前面的宫人,也是没有机会见到她的。
自然的这些事情,毕竟是皇家的事,是整个西廖国的事。我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小小秀女,也是没有权力问东问西,更没有权力亲自去朝仁宫那边看看这位传言的二公主的。
故而,我也就一直没有机会见过她。只是听说,她极为不受宠,皇上新婚夜当晚就已经离开她,去了紫园殿。
后来不知因何缘故,紫修媛突然就被传出上吊自杀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这些秀女都很是惊讶。
虽然私下里,我们也偷偷怨恨过她,怨恨她将皇上所有的爱都夺走了。
可是现下却突然听到她已经薨了,心里还是难过不已的。毕竟我们都是同一年进宫的秀女,自然是有些浅薄的情意存在里面的。
说来也奇怪,虽然在选取秀女的时候,我们处了些微薄的情意在里面。
可当她忽然越过我们众人,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之后,我们最多的还是对她的怨恨,并没有顾念当年的那几丝情意。
可是当她又不幸薨了之后,我们心底深处那些怜悯同情,好像又毫无征兆的蹦了出来。
听说这次皇上也是痛心疾首的,将她追封为了皇贵妃,又为她专门立下了实金牌位。宫中大丧,我们也跟着穿了好久的素白宫
服。
我真的没有想到,紫修媛的这一次意外薨逝,包括皇后娘娘迅速袭来的病症,却成就了我这一生的辉煌与荣宠。
那是一个萧索的秋天,头顶上的高空湛蓝深远,脚下的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铺满了一地暗黄干裂的树叶。
我就是踏着这样一地的落叶,眼前却仿佛出现了皇后娘娘册封典礼上,那数也数不到尽头,望也望不到边际的血红色的大地摊。
孤身影单的我,只能看着自己被即将要离去的斜阳,拉出无限长度的身影。
伴着这道单薄的身影,我一步一步向着前方那片陌生的宫殿走去,向着前方不知会有何种结果的漫漫长路行去。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第二次见到了皇上。第一次自然是前一天,在储秀宫见到的。
那天他来的很是匆忙,走的很是恍惚。我甚至差点以为,他就是那样毛躁,那样不稳重的一个君王了。
侍寝那夜过后的第二天,他就由一道圣旨,将我册封为了仅仅位于皇后之下的,四妃之首的贵妃。我有些受宠若惊,不知他为何会对我如此的不一样。
后来,我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喜欢我的。只是,以前从未见过,故而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突然有些懊悔,之前在等待中煎熬的那两个年头里,我为何不偷偷的跑到他跟前,让他见我一面呢。
说不来,那个时候,得到他极尽的荣宠的就会是我了。
皇上对我很好,不管我说了什么,他都会毫无异议的答应我。父亲也因为我被册封为贵妃的缘故,破格提拔他当了京县丞。
虽然,说起来官也不大,跟整日介穿梭于皇宫间的那些个大官,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但是这些与我们的以前相比,父亲已经很满足了,我也很满足。
又过了一段时日,皇后娘娘的病已经基本全好了。这每日间行晨礼的规矩,自然又在不知不间恢复了起来。
那日天还未凉透,我就已经起来了。起先还以为是自己起早了,转个身却见皇上早已经收拾妥当,要准备去早朝了。
他让我继续睡下休息,不用去朝仁宫那边行礼。可是我拒绝了皇上的意思,我想见见那位皇后。
与其说是为了了却一桩心愿,还不如说根本就不想搞那个,与别人不同的特殊。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我便去了朝仁宫。
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一直便想见到的人儿,她是那样端庄可亲,淡淡的眉眼里虽然是一片清冷漠然。可是笑起来时,勾起的唇角间,却总会带起一片仿似不经意的温暖。
这仅有的第一次见面,我便喜欢上了这个清冷淡默,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儿。这倒也怪了,她对我这么冷淡的态度,却反而让我更加喜欢于她了。
涵贤妃我是第一眼就不喜欢的,她对我也仿似有很大的敌意。总会言语里夹棒带刺的,暗自嘲讽着我。
我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皇上这么宠爱我,果然是有原因的。
只是因为我长得像紫修媛,只是因为像紫修媛,并没有其他!这个认知,让我伤心了好一段时日。
最后,我还是想通了。不管我长得像谁,我总归是我。皇上现在极尽宠爱的也是我,那就够了。我也没有必要非要跟个已经过去了的人,争个什么高下。
想通这一点之后,让我心里瞬间亮堂了许多。不必再为那些闹心的事情纠结,我仿似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我。
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独宠着我,这让我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与开心。
自然,我也就竭尽全力的回报皇上对我的宠爱,生活中的琐碎之事,我也都一一不落的为皇上记着。记得有一次,他还开玩笑的说,有了我就再也用不到覃公公了。
这句玩笑话倒是果真让覃公公,担心忧虑了好一段时日。
日子就在这样被他精心呵护下过去了半月有余,在突然的有一天,我却生病了。刚开始我总以为是夜间着了凉,才会如此不舒服的。
皇后娘娘和絮美人专程来看了我一趟,还亲自送了我一些冬虫夏草!对于这样贵重,又不花俏虚夸的礼物,我很是喜欢。
心里便就一直盘算着,等我好些了,一定回礼给皇后。
可是还没有等我好起来,事情便如此快速的发生了。当时正在睡觉的我,却突然被外殿传来的争吵声,惊醒了。我出去一看,皇上,皇后娘娘还有涵贤妃都在。
可是我看到,皇后娘娘却是那么狼狈的跪在了皇上面前,随即我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布娃娃。身上还扎着好些银针,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皇后娘娘,令我意外的却是,被抓住怀里抱着这个布娃娃的,竟然就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大宫女。这个叫其兰的宫女,我也认识。
平素去行晨礼之时,她一向是安静又乖巧的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
当时,我就懵了。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皇后娘娘要害我,所以到最后,我强行向皇上,将那个大宫女要了下来。
就是想着日后,我一定要亲自问问她,这里面到底暗藏了什么样的,不可告人的玄机。
说也奇怪,自从那个布娃娃被毁坏之后,我的病竟也奇迹般好了起来。自从那个时候,我也慢慢相信了巫蛊术的厉害。
再后来,我询问了其兰好多次,可她还是一口咬定是皇后娘娘对我施的巫蛊术。一次不信,两次不信,可次数多了,我便也就决定要相信她了。
可巧在这个时候,机缘巧合下,让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一切始末。
这是大年夜前三天的事情,那天晚上我本来已经就寝了。可想来是白日里吃多了水果,有些闹肚子,喊了今衣几声,却没有听到她的应答。
我便自己起身,提着一盏宫灯走了出去。刚转过东北角的正殿,便听见了一道压低的声音,随着冷风送进了我的耳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