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娘娘,以往时候都是按照太后制定的规矩来的,臣妾不敢逾越。今儿个天气不好,想来是在路上耽搁了吧。到现在为止,还有衿充容和絮美人没有来到。不过,看这时辰,想来马上就要到了。”我赶紧站起身来,微微垂下眸子,轻声答道。
“恩?今儿个天气不好?哀家实在想不出,有哪一年冬天不下雪的?难道往年天气不好了,也准许她们来这么晚吗?”太后高高扬起下巴,自鼻孔中哼出几个字来。
镶嵌着几条鱼尾纹的眼睛,又向我身上瞥了过来。一脸的不敢苟同,暗暗责怪我的领导无方。
“这样的时候倒是不常见,毕竟今年的雪花飘落的多些,地上也覆盖的厚重一些。想来走起来是有些困难的,但是臣妾却觉得虽然她们今儿个是晚了一会子,但却是个好兆头呢。”我依旧站立座位旁边,缓缓言说。
“哦?到底是个什么好兆头?皇后,你且说来让哀家听听。”太后疑惑的眸子向我正眼瞧过来,几丝兴趣残留在她的眼底深处。
“俗话说的好,‘瑞雪兆丰年’嘛。所以说今年的雪虽然是大了一些,给我们的出行带来一丝不便,可是明年等待我们西廖老百姓们的,却是一个大大的丰收年,这岂不是一个好兆头吗?”我悄悄瞥了一眼上座的太后,见她已经微微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便觉得还是趁热打铁比较好,因而又接着说道:“怪道臣妾觉得此次落雪与以往有些不同,又觉天降祥瑞来得神奇。原来是太后娘娘与太上皇一路披星戴月,将这祥瑞带回来的。
想来是太后娘娘与太上皇虔诚向佛之心,终于感动了佛祖,便给我们西廖国送来了这样一个大大的丰收年。臣妾仅代表自己,代表西廖的百姓们,感谢太后娘娘的仁慈与和善,感谢太后不辞辛苦,屈尊降贵为百姓们求得丰收,为皇上求得江山社稷的稳定。”
一席话说完,我便赶紧提起裙摆,跪了下去。全身匍匐在地,真挚诚意,行了一个大礼!
身后的喜儿与绮儿见此,也慌忙跪了下来,高声唱和道:“奴婢感谢太后娘娘为奴婢们求得祥瑞,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扇昭仪与莲婕妤也跟着跪了下来,叩头唱和。涵贤妃恼怒异常的瞪了我一眼,最终也还是无可奈何的跪了下去,低声唱和。
“都起来吧,哀家没有想到皇后还有一张利嘴啊,倒是让哀家吃了一惊。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哀家也不好说什么,那就看在这大丰收年的面子上,再等她们一会子吧。”太后表面没有任何波澜,一如往昔,一派平静的沉声说道。
可是,我望见她的眸子深处,却是再也没有了那种发自心底里的厌恶。我想这就够了,无论再怎么做,总也不能一下子就讨得她无比的欢心就是了。毕竟涵贤妃可是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才有此成就的。
抬起头,我便看见太后朝着愣神的我,摆摆手,示意我坐下去。我轻轻点了点头,便顺着方椅的面沿,挨下身去。
尔后,她又看向一旁的涵贤妃,见她正自不停的在揉搓着双手,便开口说道:“瑶涵,你坐在那边凉不凉?想来那个方位正好是有风灌进来的,你且来哀家身边坐吧。”
“儿臣先行谢过太后舅母。”涵贤妃喜眉笑眼的站起身来,躬身做了一礼,便向上座中走去。待走到我跟前时,竟然故意向上挑了挑眉,趾高气扬的剜了我几眼。
我装作没有看到般,迅速低下头去,将打了些折子的衣袖,使劲抚平开来。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絮美人和衿充容就一同前来了。给太后请了安之后,也被赐了坐,安排在了扇昭仪后面。
太后端正身子,严肃的一丝不苟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亮眸。一一扫过下座的我们之后,轻咳了几声,缓缓言说:“今儿个是哀家第一天回宫的时日,又见着你们都在此处,哀家就简短说上几句。
你们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儿,有些事情比哀家都要清楚。哀家就不多说了,反正哀家不喜欢在哀家呆在宫里的这段时日,有何不雅的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被传出去。还有,皇上是个较真的人,倘若迷上哪一件事物,便会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
所以,哀家希望你们适时劝慰着皇上一些,不要让皇上太过疲累了。尤其是你们自己,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在下人面前不能丢了自己的颜面去。你们要时时记得,你们只要走出来,代表的就是皇家的尊严,而不是你们自己。知道吗?”
“是,臣妾知道了。”我们几人一起矮下身去,恭恭敬敬的垂下眸子,齐声答应。
“当然还有,瑶涵现在虽然只是贤妃,但却早在幼年时期,便是哀家心目中的准儿媳了。虽然现在她是以这样
的身份,站在皇上身边的。但是宫里资格老一些的奴仆们都应该知道,这是瑶涵主动退让的结果。
哀家的心思亦不会改变,在哀家心里,瑶涵始终是占据分量最重的那一个。你们既然能够进到宫里来,也该明白礼仪贤德,该有的礼节一个都不能少。”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谁都没有看,眸子里只是盯着涵贤妃,浅笑晏晏。
“太后教训的是。”我们又一齐低下头去,恭顺答应下来。
表面神情都是一样的顺从,一样的面不改色。可是,我想肯定已经有好些人变了颜色与心思的,不然,她们不时偷偷瞥到我身上来的探寻的目光,又缘何是那种深意?
“还有啊,哀家上次离开时就已经说过了,怎么换了一批人还是这个样子呢。哀家今儿个就明说了,哀家想要孙子的心很是强烈。你们这肚子只要稍微争气一点儿,以后的荣华富贵,地位权势绝对是少不了的。
哀家在此保证,就算是皇上不给,哀家都可以全部给你。现在皇上膝下无儿,谁能为我皇家添枝散叶,可真是我皇家之幸了。”太后扯了扯唇角,轻轻一笑,缓缓说道。
“太后舅母,依儿臣看,可不是大家的肚子不争气呢?怪只怪皇上太过繁忙,竟也不往我们宫里去的。儿臣这样说,太后舅母可不准笑话了儿臣去。”涵贤妃轻轻握住太后搁置在扶手上的手指,浅笑晏晏的说道。
白皙的脸颊上,还适时飞上了一朵朵娇羞的浮云。
“哦?是吗?哀家翻看彤史,皇上倒是经常过去朝仁宫。皇后,你来了这么久,也未能给皇上添儿加女的,也是该努力努力了。
再说了,你自幼在宫里长大,想来也是明白的。皇上是大家的皇上,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总也不能老是独霸着皇上吧,这一点可就说不过去了。”太后轻拍了拍涵贤妃的手背,唇角挂着渗透内里的笑意。话锋却忽然便转向了我,又仿似不甚经心的说道。
其他人见太后如此说,“刷”的一下便都转头望向了我。神色不一,各有所想。我怔忡在那儿,一时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忽然殿外一声高喊,解救了我的尴尬。覃公公尖细的嗓音,传入骨膜内,犹如世间最美妙的音乐:“皇上驾到!”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吉祥!”廖静宣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来,向着太后躬身一拜,朗声说道,嗓音里还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与欣喜。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寿无疆!”我们转过身去,分站两边。俱是齐齐矮下身子,恭敬行礼。
“都起来吧,皇后,一大早那么厚重的积雪,你怎么没有乘坐撵车呢?朕刚才回去,一见小席子他们正聚在一起说笑,纳罕下才知道你竟然就这么跑着来了。”廖静宣皱起的眉宇间,沟壑难平。漆黑幽深的眸子里,现出几丝淡淡的怒意。
“皇上,臣妾,”我怯懦着,正在寻找着合适的说词。可说词还未想明白,便被太后浓重的嗓音截了过去:“皇上,你来的正好,哀家刚才还想让张嬷嬷出去寻你呢。你别光顾着皇后,转身看看,她们可都是你的妻妾,怎么眼里就有一个人,而冷落了别人去呢?”
“母后,儿臣这不是一时心急吗?”廖静宣随即收起了怒气,讪讪的望了我几眼,又转头看向上座中的太后。
“一时心急?这皇后不坐凤撵来,你就心急了?那其他别个妃嫔压根就没有撵车,你倒是怎么也没有心急啊。”太后双眼一瞪,怒气冲冲的说道。
“母后,不管您说什么,只要是有道理的,儿臣都听。可您总不能拿这些没道理的话,来压制儿臣吧。她们为什么没有?因为她们不是皇后啊,只有皇后才是儿臣的结发妻,才有资格与儿臣一般待遇呢。”廖静宣眉宇间的沟壑更深了许多,同样也是一脸忿忿不平,没有好气儿的回道。
“宣儿,你说这话是何意?你是想要气死母后,才能开心是不是?”想来是真的被气恼了,太后猛然站起身来,奋力一拍旁边的矮几,恨恨出言。矮几上搁置的茶盏,也被震下地去,碎裂成片。
“太后舅母,您消消气,可千万不要动怒啊。皇上,您也是的,太后舅母刚刚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现在想来还没休息好呢,您怎么又说出这么些气话呢?”涵贤妃赶紧站起身来,一手扶住浑身颤抖,双目圆睁的太后。一边回头指责廖静宣的不是,垮下去的唇角间,溢出满满的忧色。
“唉,母后何苦与儿臣一般见识,儿臣不懂事,不能体谅母后的心思,是儿臣的错。母后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廖静宣瞪了涵贤妃几眼,尔后垂下头去,低声说道。
“哼!哀家不管你心里是作何感想,这件事情上你必须听从哀家的。从今日起,你必
须轮流召唤她们去侍寝。等到什么时候,哀家抱上孙子,有了寄托之后,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到那个时候,哀家便不会再管你了。但是,现在你休想逃脱哀家的掌控。”太后由涵贤妃扶着,缓缓走下座来。声音铿锵有力,坚定无比,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母后说什么,儿臣都听着。儿臣会照母后的意思去做,但是母后一定要保证平等对待。母后将将说的是,她们都是儿臣的妻妾,儿臣自不会委屈了谁去。但是儿臣也不希望看到皇后有何闪失,这是儿臣退让的底线,希望母后不要让儿臣失望。”廖静宣垂下头思虑良久,尔后眉目紧锁,极尽担忧的看了我几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哼!你以为哀家是何样之人?哀家是你的母后,哀家不管旁人作何评说,哀家以为你总归是明白哀家的。可没有想到,到头来却换来自己亲生儿子的怀疑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太后仰头望天,呵呵干笑了几声。
嗓音里没有任何一丝的欢悦欣喜,有的只是苍凉悲戚,沉重深远。
“太后舅母,您坐下来歇息一会子吧,别累坏了身子。皇上这不是已经答应您了吗?您总归放心才是。再说了,皇上也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不会这般了。”涵贤妃扶着太后,转身向上座中走去。
廖静宣很是无奈的看了我一眼,尔后轻声说道:“母后,儿臣没有别的意思。儿臣怎么会不相信您呢?儿臣知道自小到大,您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为了儿臣。儿臣就怕心怀不轨之人,在您面前胡言乱语,说三道四的。您刚回宫里,又不了解情况,唯恐那些小人,唆使了您,那可当真就违背了您一心向善的意愿。”
“这个就不用日理万机的皇上操心了,哀家虽然老眼昏花了,可这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太后在雕花大背椅中坐好,冷颜扫过来,不无好气的说道。
“呵呵,看来母后还是那么年轻,生起气来的威严,简直犹如当年,一丝没减。儿臣现在听起来,都觉得害怕已极,仿似又回到了以往偎依在母后身边时候的情景。”廖静宣扯起唇角,笑意渐渐蔓延开来。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幽怨,仿似又回到了以往的那个年代。现出的光彩,也带满了温润和曦。
“是啊,那个时候你才这么一点儿,一晃眼如今竟然长这么大了,更学会变着法子气人了。看来哀家不服老是不行了,看着你们这些个孩童,一个个都长成了大人了,再也用不到哀家这个老太婆了。”太后也渐渐转变了神色,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颜。一脸的向往与回忆,可叹记忆幽幽深几许!
“哪里有呢,母后还是如以往那般年轻。昨个儿皇后还给儿臣说了呢,面对您就是太后的这个事实,她好一阵子都无法接受。对了,父皇去了哪里?怎么一大早的就不见了父皇?”廖静宣笑嘻嘻的抬起头来,朝着我眨了眨眼睛,又带着几分诧异,询问着上座中的太后。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了?我都不知道,看来又是廖静宣自编自导自演的。
“去了你六皇叔那里。一大早的听说瑶涵她们要来请安,自个儿一个人在殿内也坐不住,便寻你六皇叔对弈去了。”太后摆摆手,示意我们都坐下来,一派慈眉善目的样子,缓缓说道。
我们都坐在一处,又各自说笑了几句,便一起退了下去。涵贤妃执意要留下来陪太后说说话,被廖静宣以太后疲倦,要好好休息为由,硬是拖拽了出来。
廖静宣因为有政事要忙,便先与覃公公一起离开了。涵贤妃凝望着廖静宣渐渐变小,变得模糊的背影,对着我冷声说道:“太后来了,就是我的福分到了。舒衣殇,你还想与本宫斗吗?”
“我从未想过要与你斗,是你多心了。”我也移眸看过去,温暖的日光照耀在这一大片看不见尽头的皑皑白雪中,耀出了一世的七彩斑斓,与晶莹闪现。
“哼!不想和我斗?我看你是怕了吧,倘若不是你故意陷害,我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境地。你喜欢皇上,可是我也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比你们现在呆在皇上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他自小便是我的皇上,是我的宣哥哥。以后也将会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明白吗?”涵贤妃咬紧牙关,依旧探头望着前方,已经不见了任何踪影的廖静宣离去的方向,嘶声力竭的对着我咆哮。
“涵妃,倘若你真心喜欢皇上,就要想办法去抓住他的心,而不是在无关紧要的我这里,求取那一丝恍惚的胜利的喜悦。”我转头盯着她的眼睛,极为平静,却又坚定无比的说道。
“没有了你,自然我的前路,便再也没有了绊脚石!现在劝我放弃,你说我是该笑你痴傻呢,还是就该笑你痴傻呢。”涵贤妃大大笑着,转身向我背对的方向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