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后宫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唯独慈宁宫的大佛堂内一如既往的安静。苏麻喇望向窗外,又回头看着安静坐于椅上翻看着经书的静慈,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在她旁边,问道:“公主当真不去看看?”
她并未抬头,只微摇了摇头,道:“看什么?看郭贵人的伤心,还是看六姐的伤心?”
“你啊……”苏麻喇有些无奈,这丫头,心思太缜密,可越是这样八面玲珑的心思,带来的,越是无尽的烦忧。
“妈妈……”片刻,她才抬起头来,“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去寻六姐,也不该去说那些话”她有些失神,“或者,四哥责备的是对的,静儿是被宠坏了,所以,才会求的太多,要的太多……”
“那苏麻喇问公主,公主想要的是什么?”老人手中佛珠打转,慈眉善目地看着眼前九岁的女童。她所问的,是旁人绝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静儿想要的,是不想像几位姐姐一样,一辈子任人摆布。”她淡淡开了口,眼眸飘向窗外。皇阿玛是天子,他若当真想让自己嫁了,依着她的出身,只怕,会嫁得更远些吧?
“公主如今深得皇上宠爱,我以前也借胤祹之口告诉过皇上,你命中有佛缘。想来,公主注定是与他人不同的。”苏麻喇淡淡开了口,不知这样能安慰她几分。近些日子,合宫都说,静慈为了六公主和亲之事跟胤禛闹翻了。想来,她的这份失落,也是与四阿哥有关的。
“敢问妈妈,十四妹可在此?”殿外,胤禛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苏麻喇回头看向静慈,只见她只顾低头看书,仿佛并未听到殿外的话。苏麻
喇起身开了门去,见着少年背手立于殿外盆植的海棠树边,笑道:“她在,只是……似乎并不想见四阿哥。”
胤禛面上难得微红,低声道:”前些日子不小心冲撞了妹妹,今儿是特赶来赔礼的。”
“你还是快些跟老四走吧,哪里有让兄长站在殿外的道理。”一面说着,一面抽开了静慈手中的经书:“这类书,你还不到看的年岁。”
“静儿……”被苏麻喇赶出大佛堂,呆呆站在殿外,看着眼前正唤着她的胤禛,却是不想理睬。倒是胤禛先开了口,伸出只手示意她过来,奈何眼前的人根本不愿理他,只得上前去强拉过她,往慈宁门的方向去了。
“你可还是在怨我。”身旁的人明明被自己牢牢牵着,却是一声不响,一反常态。胤禛叹了口气,淡声问道。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瞧她。平日里恬淡却不失活泼的小丫头,此时却是任泪水静静淌了一脸。她很少哭,甚至,在他的记忆力,她打出生起就未哭过。据传,当年她出生时,承乾宫上下皆惊惧,只因她不似其他婴孩那般出生时便有哭声。产婆唯恐她是先天不足,好在,她终是活了下来。
俯下身去拭干她脸上的泪水,他问道:“这是怎的了?前些日子与我争锋相对的那个小妮子哪里去了?”
她抬头遥遥望向长春宫方向,过了良久,淡声问道:“六姐的依仗,此时已经出了皇城了吧?”鼓乐的声音仍在耳畔,她微有些失神,“四哥教训的对,是你们把我宠坏了,宠的我不知天高地厚,宠得我想要的太多。”她垂头看着石板,在无多话。
“小慈……”他
此时的语气完全像是在哄孩子,就连自己刚出生不久的长子弘晖,他都未这样开口哄过,“你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依你。”不想被当做棋子儿也好,不想远嫁也好,只要她肯开口,他定会尽力如她所愿。
“六姐出身不高,被皇阿玛当作安邦定国的棋子儿也就罢了。静儿自诩出身也算显贵,只,也像六姐那般,只做一枚棋子儿。”整个宫中,她很少开口,康熙所喜欢的,想来也是她不多言的性子。只有她自己明白,少开口,是因怕说错话,怕说了不该说的话,怕信了不该信的人,唯有对四哥,她能放心大胆地说真话。
“所以,你去找了六公主,让她不仅成了皇阿玛安邦定国的棋子,也成了你布在喀尔喀的一枚棋子。”他倒懂她,只一句话便道明了她的行径。静慈,所有人都能默认自己的命运,皇子娶朝臣之女为妻为妾,皇女远嫁草原和亲,为什么独有你这样执拗?随着六公主的出嫁,你便把自己的未来也赌了进去。“走吧,去承乾宫。佟妃娘娘命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你好歹也去吃一口,别辜负了她的心思。”静慈的小心思,他极懂。站起身来,带着她往承乾宫的方向去了。
“这些日子,你勤往宫里来着些。她这个样子,本宫不放心。乳母保姆谁都管不住她,也就你说的话她还能听些。”承乾宫中,佟妃不无担心地嘱咐这胤禛。
“静慈与六公主姐妹情深,过几天或许就好了。”胤禛点头应下,随意扯了个理由。静慈心思深,佟妃虽是她亲安布,也未必能体会一二。她所忧的哪里是那六公主,分明是她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