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眨眼的工夫,陶乌就从对于乌青脸色的震惊中挣脱了出来,那是她在脸上敷了一层矿物质面膜的缘故。几乎就是同时,他出手如电、并指成刀,重重的斩在了张娟的颈侧。这个倒霉女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便,“噗通。”一声,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
直到此时,陶乌才恨恨的把缩在他腿后的文皌,踢到一旁,“你个废物!弄昏个女人都搞不定!”
文皌有些委屈的趴在旁边,她先前明明已经确定让这女人睡死了过去啊,怎么才这么点时间,她不但清醒了过来,还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可是,现在陶乌显然正在气头上,她没胆量来辩解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蹭到那女人脑袋旁边,歪着头打量了一阵儿。
陶乌看看躺在地上的女人,又再环顾了一圈屋子,他飞快的从条案的偏暗格里抽出了一张符篆,叠了两下塞进了兜里。然后走到茶几边,将散落在上面的东西,一古脑的装回到张娟的背包里,扔到最初的位置上。剩下这个女人要怎么处理呢?等她醒来势必会记起自己所经历的事,也许还记住了闯入者的样貌。
弄死她?按照陶乌的惯有逻辑,这就是最直接的办法。然而,俗话说得好,杀人容易抛尸难,如果是寻常人,他大可一口吃了了事。这个女人偏偏又不是寻常人,那就快遍布全身的、无数巴掌大小的尸斑,看得他止不住的恶心。天晓得吃下去以后,会不会肠穿肚烂。
想了好一会儿,他把目光再度投向了文皌,这小崽子不是有梦貘的能力吗,不是可以在他人的梦中做手脚吗,“死猫崽子,你给她制造一个梦境,办不到我现在就掐死你。”
“制造梦境?”文皌还纠结在这女人为什么并不受她控制的思绪中,一时不能理解陶乌的想法,只得呆呆的追问道:“要给她制造什么梦境?”
“死蠢!”陶乌抬脚做了个要踹她的姿势,以表示心里的不爽,“你要让她以为我们,以及我们撬开这个暗格,只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梦而已。”
这应该算是文皌早已干得烂熟的事了,可惜她现在极度不自信,还是呆愣在原地,没有依陶乌所言,立即行事。陶乌看着她那张呆滞的猫脸,好半天都没有变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低等妖物就是靠不住。
他上前两步,蹲了下来。先是伸手探了一下张娟的鼻息,很是微弱,然后手指张了张,却犹豫着是不是能直接把这个满身尸斑的女人给抓起来。最终,他还是忍着恶心,一手抓了她的双腕,一手拎了她的双踝,将她重新提进浴室,并放置在了浴缸之中。
做完这事,他认认真真的洗了个手,仿佛恨不得能搓下一层皮来。文皌也总算清醒了一些,她跟在陶乌的身后,轻盈的跃到浴缸边缘、张娟的头枕着的那一处。转头看看陶乌严峻的眼神,回头微微闭上眼睛,片刻过后,她的神识就已侵入了张娟的梦境之中。
如同是来到了一个幽冥空旷之地,周遭是黑漆漆的一片,隔上许久,才能听到轻轻的一声心脏跳动的声音。文皌回想了一下屋子的布置,就像是拼搭积木一般,飞快的让这片黑暗
之中,出现了实际的影像。一阵风从屋外卷了进来,吹扬起窗帘,有个人影从阳台蹿了进来,他抬起头露出了不是太清晰的五官,依稀是陶乌的模样……
前后不到一支烟的时间,文皌便睁开了眼,正要离开浴缸,可是却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浴室里的灯光并不太明亮,加之还有少许萦绕在侧的水气,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因为就是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似乎看到张娟肩头的一块尸斑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一般。
“陶……陶哥哥……”她压低声音、怯怯的对着陶乌喊了一声,接着伸爪指着张娟的肩头,“你刚刚看到没有?那一块动了一下……”
陶乌拧紧了双眉,他觉得根本就是文皌这个小崽子太胆小。不过心底深处却有把声音,在提醒他去看个清楚。略微的弯下腰去,仔细的看着文皌所指的那个部位。青色的尸斑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层死气罩在她的皮肤上,“不就是个尸……”
话音还未落,他也顿住了。没错,不如文皌所说,那块尸斑又凸起了一下,皮肤下的确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费力的钻碾似的。而且,不知道是否是他的心理作用,感觉那皮肤下面,也许藏着什么。在他与文皌完全没有觉察的时候,雾陵香的气味儿,又浓烈了几分,仿若细砂,顺着他的鼻端传达到了脑中。
“算了,不要节外生枝,赶紧离开。”陶乌下意识的捂住鼻子,他没心思管别的事了,不想在这个鬼地方继续呆下去。
夜还是那么沉,雾也还是那么重,他们已经沿原路,折返回到了小区的墙外。陶乌发动起车,快要将油门给踩到底了,引擎轰鸣着,促使那车飞速的驶上了公路。
一路无话,陶乌开着车,在城里绕了两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就像是要摆脱掉什么。他甚至找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洗车店,让人把这车里里外外给清理了一番。待他们回到家里,已经是午夜过后了。文皌迟迟没有恢复人形,她所受的刺激大了点,一回到家都瘫软在了沙发上。陶乌好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这个阴沉的小院,居然会有一天,让他觉得无比的惬意。
头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来看自己拍回来的照片。那十几页笔记本里的内容,不是太容易认出来,因为不但字迹相当潦草,并且都是歪歪斜斜的。想来,张娟记录这些东西的时候,是一手捧着笔记本,一手在飞快的记录。
生命是由灵魂与躯壳同时组成的,灵魂尤其重要……陶乌一字一句,费力的阅读着,前两页基本都是废话,反复的提及到生命、灵魂这两个词。从第三页开始,内容变成了永生,以及转换、置换这样的字眼。陶乌忍不住冷笑起来。永生,看来,他们要去追查的事,果然不单单是东方的术士或者妖怪搞出来的。而更接近于苏河的说法,应该是跟炼金术有关。
让陶乌略感意外的是,这十页的内容看完,没有半个字提到雾陵香。如此说来,他们当成了重点的东西,在这件事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组成部分吗?使劲摇了摇头,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又
将偷出来的那张符篆展开来,细致端详之下,发现了一些有同之处。原来这符篆所用的,并不是什么黄裱纸,而是一种捏在手里,明显粗砺的暗沉纸张。另外,这纸应该是用旧式的铡刀,切割成的长条形。纸张的边缘,还残留着极细小的碎屑。再者,那纸闻起来,夹杂着腥涩之气,由此可知上面的符纹,并非朱砂画就。
陶乌这辈子见过的符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现今手里捏着的,不同于他以入见过的任何一张。术士们的符篆,都拥有或多或少的法力,因此每一张都需要制符之人亲手画成。但这张纸上的纹样,倒更像是印出来的,而且用手触摸,还能在纸背上摸到微小的突起,这肯定是印版留下的印迹。
天底下的怪事,是不是被他集中给赶上了?陶乌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这堆东西搞得上火了,也不管已经是凌晨了,拿起手机来拨通了杜仲的号码。
提示音连续响了有半分钟,杜仲终于接听了,他的口齿听来虽然很清晰,但语气里的睡意并没有完全退去,“陶乌?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能来我们这里一趟吗?”陶乌没跟他废话,起码奔主题而去,“我弄到些东西,而且今天夜里还遇上几件怪事。”
电话那头的杜仲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在消化他的话,“现在吗?那你等等,我大概半小时后能到。”
杜仲来得很快,看得出他赶得很急,不但平时都束起来的半长发完全披散着,而且连T恤衫都穿反了。
“你发现了什么?”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小猫还好吧?”
“猫崽子没事,大概是被吓到了。”陶乌斜睨了一眼依然趴在沙发一角的文皌,没好气的回答道,然后把从张娟家带出来的那张符篆递给了杜仲,“就是这个东西很古怪,应该不是符篆吧。”
杜仲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这东西他实在是太长时间没有看到过了,乍一眼,还差点没想起正确的名字来,“这当然不是符篆,你从哪里搞来的?你没理由不认识这东西啊?”
“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些玩意儿?”陶乌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杜仲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你直说吧,这究竟是什么?”
“阴司纸……”杜仲说道,并且指着那纸片上的纹案,“这是四个字,泉台上宝。”
阴司纸。杜仲的言辞极度的简单,完全没有跟陶乌兜圈子的意思,他用右手食指指着那张纸片上的暗红色纹案,说那曲折蜿蜒的线条,组合而成的是四个字——泉台上宝。陶乌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近来他皱眉的次数多到数不过来了,大概比这一辈子积攒下来的次数都还多,真不是个好现象!
的确如杜仲所言,他应该是认识这玩意儿的,只是他向来对人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也不会特别记挂在心上,而且这种东西,他上次看到,粗略估算,也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泉台上宝,陶乌从杜仲手里又接回那张纸片,有了提示,原先看不出所以然的纹案,仿佛被勾勒出了更明确的分界,那四个字,居然很容易就被辨别出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