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被催命一样的手机铃声吵醒,迷糊着接了,原来是家政公司的人打来的,说是原来指派给她的那个做钟点工的阿姨回乡下去了,现在要给她换一个钟点工,问她有没有什么新的要求,沟通了一轮,告知她新的钟点工下午会来。
挂了电话,柳烟在床上又挣扎了好一阵,终于爬了起来,心想着为什么就不能心安理得、理所当然的窝在家里做米虫呢,为什么好好四年学念完还要实习个什么鬼。而昨晚那个关于箜篌和美人的梦早不知道抛去了哪里。
推开卧室的窗户,一阵凉风灌进来,柳烟打了个哆嗦,真是快到冬天了,温度一夜就降下来了,不过花园里的一半都没开花的石蒜倒是一夜之间都开花了,嚣张的火红一片。柳烟罩上件厚厚的长棉袍,打算去剪点石蒜花回来放在客厅卧室里,她特别喜欢这种纯粹的浓烈红色花朵。
正蹲着剪花,院门上的门铃响了,应该是新的钟点工来了,柳烟抱起一堆刚剪下来的石蒜走到门前,打开门就后悔了,门外站着昨天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个中年妇女。
“这位阿姨,您怎么找来的?我真不信教,我也不用安利!”中年妇女也没想到开门的会是柳烟,有点手足无措,“我是XX家政的钟点工,来接替以前帮你干活的钟点工,大家都叫我朗姨。”“钟!点!工!”柳烟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个音阶,“你不是做传销的吗?”
“打份工而已啦。”朗姨讪笑着,“不是传销啦,我就是帮人发发传单。”柳烟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侧身让这个朗姨进了院子,带她进屋告诉她都要做哪些地方的卫生。然后自己从储物间里翻出两个高高的磨砂花樽,把刚刚剪下来的新鲜石蒜插进去。
“柳小姐,你家怎么会种这些个花呀。”朗姨一边擦拭桌椅一边问。“不是说家里种了石蒜就没老鼠吗?”柳烟拢了拢瓶里的花,觉得今年的石蒜开得特别漂亮。“原来是这样啊。”朗姨打了个哈哈,又再小声嘀咕的一句真邪门。“你说什么?”柳烟没听清楚,也没在意,随便接了句话。“没什么。”朗姨以为她听到了,“我是说我们老家也很多这样的花,不过都是阴生的。”
“
哦,你是说这个呀。”柳烟立马明白她在说什么了,“很多地方的人叫这个是死人花,你忌讳这个吗?”“不是,不忌讳。”“我先去楼上书房了。”柳烟实在不想和这个朗姨聊天,电梯惊魂的心理阴影还没消除,心想你又是安利又是末日降临的,还能忌讳个花花草草么?再说了,要是真忌讳,话就不能这么多了。
挑了一截檀香点上,不一会儿淡淡的香气就充盈了整间书房。柳烟从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的字帖,研好墨开始临帖,但凡心情不好的时候,写写毛笔字总能舒缓一下心情。比如现在,她觉得自己刚刚好象有点抓狂。
人秉五行之气而生身,身中即具五行之气。然心者身之主,身者心之室,五贼在身,实在心也不知不觉已经临了十几页《阴符经》,心情和缓了很多。
“唉呀!柳小姐你的书房好大呀!”朗姨拎着抹布拖把走进来,“这么多书,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
随着那声唉呀,柳烟手中的长锋羊毫一歪,一笔划出去。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朗姨,我刚刚忘了跟您说,我对钟点工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少说话多做事,您看这样好不好,从现在开始到您做完清洁,要是不再说话,我给您工钱加倍。”
“那我怎么好意思呀!”朗姨脸都要笑出花儿来了,还打算再说几句客套话时,终于看懂了柳烟的脸色,赶紧闭嘴开始从书架擦拭起来。
柳烟摇了摇头,看了眼刚刚临好的十几页,都是不久前才买的陈放了十几年的生宣纸,头一次拿出来用,这么就写废了。只能忍痛扔掉。
“书桌您就不用抹了,这上面的东西您都别动,您把清洁都做好了再叫我吧。”说完不等朗姨接茬儿,又从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书,赶紧转身下楼去了后院,明明是在自己家,还要东躲西逃,这个朗姨的杀伤力实在是有点大!
好不容易等朗姨做完清洁离开,柳烟觉得这个世界可算是清净了,却不想回到书房一看,书桌上赫然多出了一本李贺的诗集,这下火气是真蹿上来了,一边摸出手机就给家政公司打投诉电话,一边拿起书准备放回书架的原位去
,结果没抓稳给掉地上了,她正要伸手把书捡起来,展开的书页正好停在《李凭箜篌引》那首诗上。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箜篌引,柳烟一下子回想起昨晚上那个梦了,尤其是弹琴的美人。做传销的朗姨、做钟点工的朗姨、梦里弹箜篌的美人、莫名出现在书桌上的诗集、还有这首描写箜篌出了名的玄幻系诗歌。她才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巧合!
一定是撞邪了!陶乌这一觉睡得很开心,世界上哪还有比吃饱喝足倒床就睡而且还能睡到自然醒更让人惬意的事呢?更何况现在躺的这张床,实在比他过去很多年睡过的都舒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陶乌跳下床,扭动着各处关节一摇三摆的晃进了浴室,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左看右看,心想这副皮囊真是难看呀!
平心而论,汪和平本身长得也还可以,只不过一向娇生惯养不事生产,空有衣架子似的骨骼,赘肉却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再加上一头火红的小卷,陶乌怎么照镜子都觉得别扭,回复自己本身的样子再照照,这才对呀。伸手挠了挠半长的青黑色直发,手感好太多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尾,能够给相士们做教材的标准凤眼,怎么看都更上等。
自恋够了,陶乌又难过了,很多年前所受的伤还没养好,这次又差点就被了结,这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休养多久才能恢复元气,至少可以变回真正的饕餮的样子,而不是被困在人类的皮相之中,所以不管多不待见汪和平这副皮囊,他也得用下去,幸好还保留了一点点基本的猎食能力,以及汪和平的记忆,混吃混喝应该是没太大问题的。
好吧,还是先化悲愤为食欲!陶乌大摇大摆的从卧室走出来,昨天夜里那个中年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候在门外,一见他出来就开始吩咐工人去准备餐点,这个让陶乌很满意。“少爷,您朋友不见了,就是昨天夜里跟你在一起的那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