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看白钰,跟这头金翅大鸟比起来,他就显得十分渺小了,如果不仔细看,那抹绯红色的身影,还真不能一下子就辨别出来。有好几次,若不是那头大鸟的身形上下翻飞,若不是偶尔有几片金色翎羽落下来,他真就以为白钰已经被吃掉了。
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于情于理,他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更何况他是真的饿极了,而且能力到底恢复了多少,不实实在在打上一架,也判断不出来。所以现在别说是踆乌,就算是羲和也跟着出现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它们统统都只当成食物。心意一定,陶乌大吼一声,运转内息,转瞬之间就现出了饕餮的原形来。
所谓踆乌,也就是传说中的金乌。人类给它取的名字有很多,比如三足乌、阳乌、青鸟等等,当然这些神神叨叨的名字,都是鬼扯出来的,完全就没有把这种巨鸟的特点描述清楚。这忽然而至的踆乌,翻拍着巨大的金翅,卷起一派凛烈的杀气,瞬间就把白钰裹进了一团金光之中。
陶乌一见对上的居然是传说中的踆乌,简直就如临大敌,想都没想就直接现了原型。他虽然向来都有些横行霸道的脾气,但却从来不干不自量力的蠢事。只见他脚一蹬地面,高高跃起,凭空一个翻滚、身形暴涨,幻化出了饕餮原本的模样。
他的头顶两侧长出了两支弯曲尖锐的羚角,足有三四尺长短,尤如一对历经千锤百炼的税利兵刃,衬着那踆乌扇动起的金光,反映着冷冰冰的寒光。手足上尽皆迅速的覆盖上了一层细密却坚硬的青鳞,四爪踏空仿佛是能撕碎这空间里一切阻碍他的东西。进退之间那一身青黑色的皮毛,以及背后的双翅,都如同是乌云所聚成,竟生生的压住了踆乌掀起的漫天金光。他仰头嘶吼了一声,露出了雪白尖利的獠牙,振翅冲着踆乌直扑而下。
踆乌显然没有料到这原先毫不起眼,甚至还有些狼狈的家伙,居然转眼就现出了凶兽的原型,不由得愣了愣。就是这么转瞬即逝的停滞,被白钰抓住了破绽,一脚踹在它的胸腹处,虽未由此造成什么致命的击打,却也让自己抽身而出,将这巨大的妖物留给了陶乌。
白钰的举动,让陶乌恨得牙根痒痒,真是一点同伴的自觉都没有!不同他也没时间对此表达什么不满,因为那踆乌显然被白钰这一脚踹得火冒三丈,尖声鸣叫、拍打着翅膀迎了陶乌而去。
性命相较之下,双方都是拼尽了全力,丝毫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倒更像是兽类的本能格斗。陶乌太长时间没有与人博命,初初还有些小心翼翼,不过三两招过后,发现那踆乌也不过就是仗着体型大些,因而显得在声势上强了不少。就是踆乌的那对巨翅所卷起的狂风,也未能将他推得开去,唯有那对黑亮的利爪和尖喙,有那么些攻击力。
虽然踆乌的体型比陶乌大了好几倍,但是在他眼里,只将其当做是可以充饥裹腹的食物,才懒得管它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妖物。况且,它不过是仗着一对巨
翅能从半空发动攻击,这一点面对着同样长着翅膀的饕餮,根本就没有忧势。而它还要避忌陶乌头上那对尖锐的羚角,稍不留意就可能被刺个洞穿。因此每每扑击过去,都不敢太过近身,使得仅有的利爪钩喙,也大大减少了威力。
几次扑击未果,踆乌有些急了,它在甘渊之中,大约也没遇到过几次如此强横的妖兽,打斗的经验更是远逊于陶乌。凭着妖兽的本能,它认定陶乌的软肋应该是在背尾处,既然缠斗无果,便一拍翅膀高高的飞了开去。在陶乌上方盘旋了两圈之后,瞅准他的背尾,如离弦疾矢一般化做一道金光怒冲过去。
可惜它忘了陶乌有四条腿,眼见他收紧双翅落到地面,还未停歇便直立而起。一个扭身、借着这迅猛无比的冲击之势,一爪扣住了它了脖子,再狠狠的踩到地面上。另一爪跟着就是一抓,顿时像是一柄利刃,将其来了个开膛破肚,在它的胸肚活活撕扯开来。
赤色的血喷溅了出来,洒了陶乌一身。而那只踆乌,此时虽还未咽气,但已经如张破布似的,间或抽搐几下,连声音也都发不出来了。原本金亮的羽毛,也瞬间黯淡了下去。陶乌甩了甩头,将沾在脸上的血污抖落掉,然后转头看了白钰一眼,扔给他一个相当桀骜不驯的眼神儿。
这一架打得真是扬眉吐气,陶乌虽然还未恢复全盛之时的力量,却也感到了久违的舒畅,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对敌的压倒性气势了。当下也不再管白钰,嗷呜几口,就将那只踆乌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了,还很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两只前爪,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终于混了个半饱。
白钰见他打扫完了战场,这才不紧不慢的跺着步子走过来。他抬起手掩了自己的口鼻,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又再扫了陶乌一眼,看那眼神儿,分明是在说他的吃相太难看了。陶乌吃了东西,脑子似乎也转得快了些。他忽然想到,这只踆乌无非就是看起来厉害,其实倒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对付。自己也不过是一开始看着白钰好象不是它的对手,情急之下才想都没想就去帮忙。现在回想一下,就算自己不出手,白钰应该也是能对付得了的。
“你故意的?”陶乌冲白钰呲了呲牙,他难得的可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忍不住又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角,现在他胃口大开,如果能一口把白钰给吞了,就再完美不过了。
白钰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打架这种体力活,当然还是留给陶乌比较适合。他伸脚轻轻的踢了踢陶乌的爪子,想起很久以前见过他现出原形来,似乎还要大上一圈,看来力量果然还是没有完全恢复。不过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至少要离开甘渊已经不是太难的事了。
“你吃饱了吗?”白钰随意的问了一句,然后又围着那散落一地的、血迹还未干透的金黄色翎羽走了大半圈,不知道心里在思量些什么。“半饱。”陶乌一边说一边又冲着他凌空轻
挥了一下爪子,似乎在比划着要怎么把他扑倒在地,然后细细的吃掉,“大概再吃三两只就能饱了。”
“三两只?你想得到美。”白钰嗤笑了一声,分明是觉得他太过异想天开,“金乌并不是生长在这个地方,我刚刚也不过是想验证一下,传闻到底有几分真假,没想到竟还真的唤了一只来。”
“传闻?什么传闻?”陶乌的心才不会用到记忆这些既不中听也不中吃的地方,他就要蹲坐了下来,肠胃得到了暂时的满足,就不由自主的想歇歇,这是他最近几个月又养回来的习惯。可是他的表情、姿势,实在是像极了一头巨大的獒犬,再没半点饕餮的气势。
“人类不是常说,羲和生了十个儿子,也就是十个太阳,每天她都会驾着黄金马车,载了其中之一跃过天际么。”白钰指了指头顶,张嘴就说了出一个陶乌也听过无数次的典故来,“人类之所以会将金乌当做是太阳,大概是曾经有人亲眼看到过,踆乌从这东海滨往西面飞。甘渊里当然没有什么太阳,不过有羲和,便应该有做为信使的踆乌。”
“你不是说羲和是什么时间的侍者么?那她要信使来做什么?给谁报信?”陶乌摇摇头,表示理解不了这其中的关系。“这个我暂时还没想明白,但甘渊这个地方,应该是时间的开端,羲和所看守的,就是丈量时间的容器。人类世界不是经常会出现一些所谓的预言师吗?也许羲和在开端处看到了什么,而后再给他们报信也未可知。”白钰一边回答着陶乌的问话,一边平伸出双手,然后仿佛是一道无形的力量,将那满地的金羽给吸附到了一起,密密实实的被揉捏到了一起,如同是张小巧的织金薄毯。
他轻轻的跃上那羽毯,轻飘飘的上浮到能与陶乌平视的高度,还伸了手指轻弹了一下他其中的一支羚角,“走吧。”“走去哪里?”陶乌很不高兴的侧了下脑袋,白钰的这个动作简直就是在逗狗,自己怎么说也是饕餮,并且才刚刚撕了只踆乌。好不容易聚起来的霸气,就被他这么个轻描淡写的动作给抵消了,根本就是在提醒他,自己曾经被这家伙变做了一句货真价实的狗。
“蠢东西,当然是去上边儿。”白钰仰头看了看这望不见顶的巨大树冠,不管他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在上面,也不管传说中的羲和是不是也在上面。总之他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一路向上,否则也许就永远也找不到离开甘渊的路了,“你忘了进来时的那株逆生的桃树了吗?我猜那就是这株巨树的影子,所以,要想离开这里,就只能往上面去找路了。”
“你确定?”陶乌颇有些不信任的斜睨了他一眼,这家伙明明就只是按照传闻寻到了这里,而且进来之后就抓瞎了,现在说向上就能离开,可信度实在是有点低。而且他才不想再与这株巨树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先前那股冲破他体内禁制的力量太过强大,稍有不慎搞不好就会变成一个充气的皮球,他可不想再试一次那股力量冲进体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