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〇、一切的开始与结束(下)

“我要成为神明。”

“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

“无论世俗如何,我就是这片大陆上,所有人民心中敬仰的,永远不会被忘却的,这个世界的主宰和神灵。”

“大陆上已经有的,他们所信仰的光明神教?可笑,简直不值一提。”

“西方大陆那么多信仰光明神教的人,轻而易举地,就被我所创造出来的‘贪欲之神’所侵蚀。”

“我,为什么不?”

“为什么,我不能成为这片大陆的神明?!!”

爱德华不停地自言自语,最后表情逐渐狂热,站起了身,背对着龙落城皇城大殿,面朝着全大陆最繁华的城市,伸出了双手。

就像是,要拥抱这个世界一样。

将这个世界,狠狠地拥入怀中。

“……我知道了。”

陆霖也站起身来,站在爱德华身边,望着爱德华:“所以你在那些人当中,放下了名为你自己的种子,首先用催眠的方法,收获了第一批狂信徒,然后让他们前往全大陆去传教,其中你的人也混杂在其中,一方面保证对狂信徒们的控制,一方面负责将你的信仰传播到全大陆。而你做出的保险,就是如果你身死,你会通过某种方法立刻发送信号,你的人就会控制着所有已经被你催眠的信徒们,立刻自杀,或者做出某种我不能想象的、对这片大陆秩序的破坏,用不知道多少人,可能数十万,甚至随着扩张、甚至上百万的人命,作为你的护身符。”

“完全没有错。你说的很对。不愧是你,陆霖。继续。”

爱德华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望着陆霖,脸上露出了鼓励的表情。陆霖也没有停,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你或许已经制定好了完整的教义,以及包括一系列完善的计划,怎么发展,怎么建立教权合一的国家,怎么宣传,怎么样对付全大陆最强的流云帝国,以你上一世的知识和能力,统筹安排好这些简直是轻而易举。最后就是发动了,由于你一开始在龙落城皇城里,没有留下来我,所以不得不花费心思去应对我这边,很有可能你的计划并没有完全安排布置好,但是迫于情况不得不提前发动,因此其实也有很多并没有安排布置好的情况,但是不得已,必须要拿这些平民百姓的性命来要挟我,所以不得不提前发动。”

随着陆霖的话语,爱德华的面色逐渐变了;但陆霖就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说着:“其实仔细想一下,你的计划还是有许多漏洞。最为明显的便是,你直接派数十万被蛊惑了的百姓,前往全大陆,这是你最致命的问题。难不成你会以为,大陆上的其他国家,都会像我这样心善?他们的探子,想必此时已经探得了天凡帝国内的消息和情报,难道你会认为,他们会明知道你打算将自己的宗教派往全大陆的情况下,还不会出兵拦截?当然不排除,你手下的那些催眠师们很厉害、可以对付对方的军队,或者是提前做好了应对,但我还是觉得,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你应该不会来得及准备这么多。”

“……全部被你说中了啊,陆霖。全部都被你料到了。”

待到陆霖住口不谈了以后,过了许久,爱德华才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语气中无不显露出悲凉。

“你这样,真的就是神明么?”

陆霖语气平静。

“那你说,神明应该是什么样?”

“我认为,所谓的神明,应当是所有人的心理依托,应当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笑容才对。你这样,将信仰建立在强制和痛苦之上,不能算是神。”

“……你说的,似乎有一些道理啊。”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个短暂的沉默。

“……确实,现在的问题还比较多,也比较大,就像你刚才讲的一样,由于你,我的行事,毕竟还是过于仓促了一些,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好,就急着要去推行——就像你说的,有这样那样的,各种各样的缺点和问题,全部都被你说中了。”

爱德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坐回了陆霖身边,再次点上一支烟,转向陆霖:“不过话说回来,陆霖你难道就没有好奇一下另一个问题,就是十二点的事情,刚才他们也提到过——你难道不想知道,中午十二点,会发生什么事情么?”

陆霖警惕地望向了爱德华:“什么事情?我刚才也想过,但是并没有想出来,以你现在手头的实力,十二点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当然就是,向这个世界,正式宣告,我登上神位的时候了。”

爱德华再次站起身,望向前方,深吸一口气:“只剩下最后三分钟了。你猜,我将会用什么样的形式,向这个世界宣布?”

……

征北军兵营外。

李治东一个人在前面,沉默地走着。

在他身后稍微近一点的地方,蒲涛跟在后面,再后一点儿,便是十数万大军。

向前方走过一个丘陵以后,李治东停在了丘陵最上方,举起了右手。

于是十数万大军,也停了下来。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显现了第一个人影。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越来越多。

仅仅一两分钟时间内,对面数公里长的丘陵,全部都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小王爷。怎么办?杀过去么?”

见对方也站定了,蒲涛凑到了李治东身边,低声耳语。李治东摇摇头:“号令全军,做好迎战准备,但不要主动出击。对方不下山,不杀过来,我们不要主动拔刀。”

“为什么?”

常年在征北军中的蒲涛,当然清楚,因为积年和黑月氏族作战,征北军的进攻能力,严格来说是要高于防守能力的;倘若防守的胡啊,那么相当于已经失去了很大的优势。当然蒲涛心里也十分明白,李治东也知道这一点,只是不知道,李治东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决定。

“因为,对方并不是敌人啊。”

脸上被破相以后,李治东的话显然也少了许多,他只是沉默地应答了一句,然后便不再说话,望着前方。

看着不远处,也许只有几百米的的丘陵上,越来越多,人数已经多于这边的,穿着各种各样、据听说已经在西方大陆搅起轩然大波的,“贪欲之神”的信徒们,即便知道,他们在正规军面前可能就只是土鸡瓦狗,但蒲涛还是揪紧了心。

在他身后,十数万征北军,每个人的脸上,都表情严肃。

等会儿……

征北军手中的屠刀上,真的要染上,这不知道多少百姓的鲜血么?

……

龙落城皇城前。

“天,要晴了啊。”

站起身来的爱德华,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陆霖也抬头望了望天空,沉默地点了点头。

“对了,能不能问一下你,你重新活这一世,你的理想是什么?”

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爱德华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句。

陆霖虽然有些不知所以然,但还是回答道:“……后来当我知道回不去以后,想法其实就比较简单了。说起来大概就是,让自己身边、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过好,如果有空闲的话,再想办法,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一些罢。”

看到爱德华并没有什么反应,陆霖想了想,又补充道:“毕竟,我的本职,是一名厨师。厨师这门职业,就是要做出来更多的,美味可口的饭菜,让品尝到饭菜的人填饱肚子,心生愉悦;说白了,就是个服务行业啊。如果不出你这样的意外,我可能,后半生,就这么过了。”

“这样……的么?”

爱德华若有所思。

头上的太阳,已经慢慢地走到了正中央。

全场寂静。

一旁坑内的严羽阳和殷辰,努力地爬了出来,望着这边一坐一站的两人。

身后的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吟唱,笑吟吟地望着这边,一言不发。

爱德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弯下腰,向陆霖伸出手。

“你赢了。”

“什么?”

“我说,你赢了。”

“你是……什么意思?”

“就如我所说的。你说服了我。为了全天下,那么多与你不相关的人,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一个人过来,打败了我手下现在最强的两人,最后还说服了我……”

爱德华不待陆霖反应过来,一把将陆霖拉起来,陆霖这才看到,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插在了他侧身的腰上,向下流着血;只是刀柄深没的位置,恰好在陆霖视野的死角,看不清楚。

而金发男子,此时的表情,依旧如同从云缝中漏下的阳光一般灿烂。

“我觉得,这个世界,如果交给你的话,可能更有趣一些。”

“真正的神明,应当像你这样,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欢笑,带来更多的快乐,而不是想着统治这个世界。”

“况且,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够多的了,这个世界,一定也会记住我的罢,曾经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刻,我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点,掌控着大千万物……”

“但是我却忘了,曾经在另一个世界上,我之所以选择,当地下厨师联盟的盟主,最初的愿望和梦想,也是想集合所有的厨师们,一起研究出最为美味的菜肴,让全世界的人,都大饱口福呢。”

“我发现,我错了。”

“谢谢你,陆霖,你提醒了我。”

“这下,我们就扯平了。”

“上一世,你的女朋友,真的……不是我动手的。”

“相信我,陆霖,真的不是我做的……”

“不过,我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这一世,我用我的命,来偿还了罢。”

“不必想我。说不定,我这就回去了呢。”

“你,也清楚,所有方法,我们唯独没有,去尝试的方法,就是,自己如果再死一次的话,会不会,就再次穿越了呢……”

爱德华的声音,越来越短促,面色也越来越苍白,身躯开始小幅度地摇晃着。

“陆霖,你知不知道,我……”

金发男子死死地抓住陆霖的手,身躯轻轻地向下坠落。

“……我想,回家。”

留下了他在这片大陆上的最后一句话,爱德华的身躯,终于坠落在了尘埃中。

白衣女子安静地走上前来,跪在了地上,将爱德华蓬松的金发放在自己的双膝上,开始再次轻声吟唱着,另一支听不懂的歌曲。

歌曲声中,大殿前方聚集着的,十数万龙落城的平民百姓,似乎也都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原本整齐的队伍慢慢分崩离析,所有人都互相张望着,不明所以。

然后,歌曲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白衣女子脸上露出了最后一抹笑容,唇角流下了一丝鲜血,逐渐地,也闭上了眼睛。

远在数百公里外,征北军的前方。

小山丘上,数十万的百姓们,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正当蒲涛准备下令、让全军做好迎战准备时,却被李治东一只手按住了。

“不必了。他们,只是清醒过来罢了。”

脸上全是伤痕的青年男子,嘴角使劲露出了一点微笑。

“我们,可以准备回家了。”

同一时刻,龙落城前。

“都让开,都让开——”

呼喊声打破了场上的沉寂,陆霖抬头望去,只见王二、柳小楼跑在了最前方,后面跟着郝云、艾伦,以及洛夕、妮可、叶子墨、李令月、陆露、小雨等一众女孩子,再后面,就是由石头和伍掌柜领着的,穿着陆家员工制服的员工们,急匆匆地从百姓中挤了过来,跑到了陆霖身边,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均目瞪口呆,说不出来什么话。

“一切,都结束了。”

陆霖站起身,望着这些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心中非常重要的人们,露出了一个笑容。

然后,摇摇晃晃地,又坐在了爱德华身边,从他兜里掏出了烟盒,自顾自地再次点上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了一个烟圈。

“但愿,此时的你,已经回到了地球啦。”

“你可真是个混蛋啊……”

天上乌云逐渐散去,挂起了一抹彩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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