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兮看着在原位之上吹奏曲调的洛王,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依着古老怪的性格,断然是不会参与进这朝堂之上来的。虽然这洛王是个礼贤下士的雅士,平日里喜欢的是诗意茶经,又喜好着五行八卦占卜星象,与一般心在朝堂的亲王皆有不同,可就是如此,古老怪他依然也不会参与进朝堂之中来,能够守着盘风寨也已经是个意外了。但是若不是古老怪与洛王有交情的话,这首改变而成的《花月夜》洛王又如何能够会弹奏呢?
心里自然是疑惑万分的,唐锦兮长眉蹙起,心中自然也是百感交集,她顾不得去听在曲中雅意,她全神贯注的去分析着曲中的每一个声调,每一个音符,是古老怪改变的《花月夜》不会有错,只是……古老怪自从一年多翩然下山归隐而去后,从前是不怎么下过山的,《花月夜》是古老怪五年前才改变而成的曲调,这洛王究竟是从何学习到的?
知音人自然听得是曲中雅意,而非是技巧上的娴熟,洛王一曲之后,自然赢得众人的击掌应和。昔年伯牙遇子期自然是知音人相遇,自然是惺惺相惜。礼部尚书是一个爱琴成痴的人,他听了洛王以一曲《花月夜》抛砖引玉,自然也是技痒,起身对着景贤拱手示意后,就打发走了旁坐的琴师,也不取琴架,只抱着琴摆到了膝盖上,信手拨弹了起来。
礼部尚书何广涛极其擅长琴曲,他恣意拨弹下,一首《月宫游》悠然而出,声音非常的宁静悠长。听箫听得更是曲中声调,而听琴听得更弹琴之人的心境,弹琴之时需要人心无杂念,大多弹琴的人都喜欢焚香,燃一柱香,凝神静气,曲中意味由心而生,与其说是听曲不如说是鉴心。
何广涛本就是从容恣意之人,自有一种文人墨客的雅兴,他按弦奏乐,手指吟猱之下余音绕梁,细腻悠远,空境清冷,他虽然是穿着官府,但是面容之上从容闲淡,唇角噙着的一抹笑容,当真是让人看了心神舒畅。
他的曲音是宁静的,琴的乐声就讲究的宁静,听得也就是这静的味道。可以忘记一切尘嚣,忘记一切的喧闹。
唐锦兮闭目静听,她虽然于曲艺之上并非是精通,可到底有古老怪这个旁学杂收的怪老头教导,倒是也略通一二,她自问自己是一个大俗人,听不出这曲中的心意来,却也明晓这何尚书的技艺高超纯熟,已经达到了人琴合一的地步。
曲音终了,殿中之人也是久久未能回神。直到何尚书起身对着皇帝躬身拜礼下去,众人才中他的曲中抽离。
景贤不由得抚掌赞叹说道:“何爱卿曲艺越发精湛了,你这一曲《月宫游》当真让朕若临广寒之境,可隔一抹轻纱观月中嫦娥之貌,这种空灵入仙,犹如天籁之乐啊!”
景阅亦是点点头,他自幼被景贤严格教导,自然是诗书礼乐都是样样精通的他闻弦歌而知雅意,对着何尚书只是有着欣赏,他对着何尚书点了点头,一脸的称赞,“何尚书这曲当真是若如人声低语,仿若可以随时若与仙人对话,曲中雅意缥缈多变,泛音若天音,按音如人语,散音则同大地之声,这让人心神向往,如痴如醉啊!”
唐锦兮则是没有说什么,她轻轻地笑着,端起酒轻抿了一口酒,她回味着方才的音律,品味着酒中甘香醇美之味,这心静后,也是畅然了不少。
寻常的人听着这琴声乐曲,只是可以感到这琴声的娴宁静悠远,只是觉得听过了便是可以凝神静气,但是却很少有人知晓,这琴自是所有乐器之中,最为有灵气的不过。从前的圣贤之士常说,这弹琴之人,需要心无杂念的正直之人弹奏,因着这琴曲可以寄托传递人的五灵六感,人的情谊往往可以投注入这琴弦之中,拨滚抹挑之间,可谓是包罗万象。
唐锦兮叹息了一声,曲是好曲,只是这琴却并非名家之琴,少了属于琴本身的琴魂。顶好的琴自有琴魂在身,人之精神与琴的魂结合在了一起,才会出传世之作。
唐锦兮感叹着,景贤那边就拍手大笑起来,“好琴曲,好技艺。何爱卿曲艺如此之娴熟,将这曲《花月夜》弹得不亚于名曲,好手艺好琴技。”景贤亦是爱好弹琴之人,初登基的时候尚是年少,还会与雅兴焚香抚琴,如今却也蹉跎与俗世之中,再也无法有这样的心境了。
“来人……何爱卿一曲余音绕梁,好琴技当有绝世名琴相和,将朕私库之中的那架大圣遗音琴拿来,赏赐与何爱卿。”景贤心情大好,当即挥手做了赏。
这大圣遗音琴是传世名琴,是景贤的珍爱之物,未登基前时常焚香抚琴,如今已是二十几年不曾弹过,却是被精心养护得极好,这架古琴之上的龙鳞断纹都甚是精美。
何广涛是爱琴成痴的人,乍然见到这大圣遗音琴当即激动得不知晓该如何是好,他连忙跪地推辞,“下官才疏学浅,卑微低贱,有幸承蒙陛下赏识,得拜礼部尚书,得以作宴为陛下奉上一曲是在是三生有幸,不敢居功,更是无功不受禄,不敢受陛下如此厚爱封赏,望陛下收回成命。”
何广涛不愿意成为众人瞩目之人,这如此大放光彩,难保不会引来诟病,再着这大圣遗音琴,实乃琴中极品,他是万万不敢昧心收下,他那府邸庙小,存不住这琴啊。
景贤却是摆了摆手,“琴是有归属的,爱琴之人才能够得琴,朕欣赏你的琴技,甘愿将这架古琴赏赐于你,这琴到了你的手里,是你的幸事也是琴的幸事,何爱卿你就不必推辞了。”
何广涛却仍然想再次拒绝,景阅却是看了一眼何广涛笑道:“何尚书不必再次推辞,父皇赏你名琴,自是对你的欣赏,你若是再次推辞不是辜负了一番美意?”
听闻景阅这样讲,何广涛才收下了琴,对着景贤叩拜了三拜。
景贤微微笑着,扬手大笑道:“各位大臣,今日咱们群臣设宴和乐,不用拘着礼仪规矩,若是有雅兴上来助兴,朕必有封赏。”
皇帝这话音才落,临文王便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着景贤淡淡地一笑,神色之上满是无赖的味道,“皇兄,你这话可是当真?若是才艺你喜欢,便是给我赏赐?”
景贤瞥了一眼站起来的临文王,不由得觉得脑门疼,这个弟弟是他年纪最小的弟弟,也是最糟心的一个,从小他就不省心,只顾着吃喝玩乐,平日里也不见他有什么正经事。每日里只会听曲儿遛鸟,赌钱耍赖,也不见他有什么正经事情做。
如今又听他说起这话,景贤不由得心里就开始怵头,生怕这个弟弟说出什么浑言昏语,惹得他这个皇帝跟着他这个荒唐王爷一起丢脸。
临文王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梳得溜光水滑的发髻,“弟弟自然是要给兄长和乐一番,献个丑,献个丑。”
景贤语气之中尽是无奈,但是也没有办法,他倒是没有拦着的道理,刚刚想要应和,另一位亲王也站了起来,“你要是想和乐,我便是祝你一番。”
看着跟着凑热闹瑞王,景贤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老王叔,你怎么也随着他你一起凑热闹?”
瑞王轻轻一笑,抖了抖衣衫泡袖一脸的轻松姿态,“难得陛下你由此雅兴,这个热闹岂能不凑一下?”
景贤点点头,淡笑了一声,无奈道:“你们上吧上吧。”
瑞王和临文王得了准许,自然是摆起了架势。临文王是极其喜爱唱小曲的,平日里总是自己哼上两段,从前在王府之中,王妃总是念叨他不讲规矩,平日里只会唱个小曲养花遛鸟,没有半点王爷的样子,活像个老纨绔。
这瑞王平日里也是活泼混不吝的性子,每日里也是不太理会嘈杂的那些俗物,就喜爱与自己这大侄子一起逍遥快活,只是苦了两位王妃,遇到这样一位不乖顺的王爷。
景贤虽然语气之中倍感无奈,但是到底也是心疼自己的叔叔和弟弟的,别管如何,他乐意宠着,自然也就没有御史言官前来这两位面前找什么不痛快。
临文王的嗓子极好,他是从小就不怎么喜欢习武弄文章,只喜欢往乐伶馆那边溜达,因为这临文王母妃身份略低,也从来不被算计入储君之内,先帝也就放纵他享乐,从小就跟着乐工练出了一副好嗓子,如今开嗓,更是姿态十足。
唐锦兮看着临文王的媚态,不由得呛到了自己,心里暗暗地盘算着,若是这二位王爷的王妃知晓自家夫君在这承光殿玩了这样一出,恐怕会呕得吐血吧?
不过倒是好在,这并非是严肃大宴,有一个闲暇的闹剧也是无妨的,唐锦兮不是多嘴之人,自然也不会质疑嫌弃两位王爷的才艺。
只是唐锦兮对男人唱的曲调不甚关心,再加上这临文王虽然年岁较之景贤轻了几岁,可到底也是个四十上的人了,平日里也没有注意保养,早已经是脑满肠肥油腻腻的大胖子,嗓子再好也不忍欣赏。
唐锦兮侧眸淡淡饮酒,心里又是浮起了心事,一时间便没有再在意殿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