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饭店自古就是消息的来源地,江湖上真真假假的消息也多半都是从这里流传开的。南宫沁驾着马车,马车上载着入睡不久的叶澈来到镇上最有名的客栈里。
周复住的地方离镇上很远,叶澈到客栈的时候已到饭点,因此客栈里一张空的桌子也没有,但他并不着急,他知道无论多久的饭局终会有吃完的时候,一个人无论有多长寿也总会有死亡的时候。
南宫沁将马车赶到客栈的院子里停好的时候,叶澈也找到了吃饭的桌子。他要的菜不多,只有一碟牛肉一碟茴香豆一碟拍黄瓜,酒却是要了整整七壶。如此的酒量就连店小二也瞧的瞪大了眼睛,他冲着叶澈道:“小店的酒较烈,大爷真要这么多吗?”
叶澈也冲着店小二笑道:“卖酒的还嫌客人酒买的多吗?”
店小二连忙解释道:“哪有做生意会嫌弃生意太好呢,小人是怕大爷受不了这酒的酒劲,而且这酒的味道还比较呛人,一般人通常是不会点这种酒的。”
叶澈笑道:“你瞧着我像是一般人吗?”
店小二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种酒的确是难以下咽!”
叶澈不再打算逗他玩了,道:“一般人不喝这酒是因为这酒是最便宜的,我喝这酒也是因为这酒是最便宜的。”
店小二摇摇头转身离去,道:“真是一个怪人!穷人能吃得起我们天下第一庄?”
南宫沁恰巧经过,她也笑着说道:“你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个怪人。”
叶澈笑道:“若所有的人都是正常人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太无趣了。”
南宫沁拿起一个馒头就着拍黄瓜边吃边道:“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通知司徒子佩当年的仇家呢?”
叶澈也是一边喝酒一边道:“本来也没打算救他们!”
南宫沁放下馒头,满脸疑惑。道:“既然不想救他们,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打探司徒子佩的消息呢?”
不知是不是酒喝的太急,叶澈忽然弯下腰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紧皱着眉头,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着胸口。伴着剧烈的咳嗽声,他的身体颤抖着,面部也涨的通红一种病态的嫣红。眼角边上的泪水此时似乎正在述说着主人痛苦,那样子,不禁让人心头一颤。
南宫沁急忙起身让店小二做了道冰糖蒸雪梨,她双眼泛着泪花,道:“大师哥,你还是把酒戒了吧!沁儿真的很担心你。”
过了很久,叶澈似乎没那么痛苦了,这才慢慢笑着道:“你大师哥若是不喝酒还能做些什么呢。”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接着又道:“只要她不乱杀无辜,我不会阻止她报仇。”
南宫沁道:“周复呢?大师哥不怕他成为众矢之的吗?”
叶澈吃了一粒茴香豆,道:“现在成为众矢之的总好过将来成为众矢之的。”
南宫沁道:“为何?你不担心他被杀吗?”
叶澈笑着道:“一个时代怎么能没有一两个众矢之的的人物,他若不经历众矢之的又怎么能成长。现在的他我并不担心,我更担心的是将来。”
不一会,店小二就将冰糖蒸雪梨端了上来。道:“大爷,您这般咳嗽实在是不应该再喝酒了。”
叶澈笑道:“多谢!不过不喝酒的人就不会咳嗽么?”
店小二被怼的够呛,道了句:“大爷您慢用!”说完转身就走!
南宫沁道:“将来?”
叶澈又斟满酒,道:“不错,是将来!他若是知道司徒子佩并不爱他,我担心他会废掉。”
南宫沁笑着道:“这就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叶澈喝完酒,淡淡笑道:“世上有几人能过得了美人关,英雄若是能过得了美人关那也就不是英雄了。一个人若是连美色的诱惑也能抵挡得了,那这个人定是所图甚大。”
南宫沁忽然道:“那大师哥你所图的是什么呢?”
叶澈愣了一会,道:“大师哥若能抵挡得住美色的诱惑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说完他直接拿起酒瓶往嘴里灌酒。
南宫沁急道:“大师哥你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原本的意思是想问叶澈为什么不对自己动心,谁曾想这一问偏偏让叶澈又想起了司徒子衿。
叶澈瞧了一眼南宫沁,接着他直接拿起酒瓶,一口气将桌上剩余的酒全部喝完,就喝完了他叫来店小二又加了几壶酒,直到喝得烂醉如泥趴在桌上。
就这样连续六天,他每天晌午起床时便开始喝酒,一直喝到深夜时分由南宫沁搀扶着回房,每天都是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甚至有一天半夜还咳出了血。
直到第七天傍晚时分,客栈新来了一批住客,这些人都穿着灰色麻布衫子,他们将客栈的第三层全部包了下来并一次交了半年的租金,每天除了吃饭其余的时间都一直呆在房间里,似乎再等待着什么。
接下来三个月时间内客栈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这些人天南地北的都有,只是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都带着兵器。
叶澈跟南宫沁也一直在这里住了三个月,每天晌午时分下楼吃饭喝酒,通常是到了半夜才回房间休息,他们很准时,几乎每天都是到点吃饭到点回房。这段时间叶澈也并没有特意去打探周复的消息,只是偶尔从几个吃饭的人口中得知仲康,岳安仁等几人已被杀了,不过并没有累及家属。
三个月时间不长却足够让原本不认识的两人成为朋友,客栈快打烊时忙活了一天的店小二终于逮到时间,他坐在叶澈旁边,也不问叶澈愿不愿意就自己斟满酒一饮而尽。
叶澈也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过他并不介意店小二的这种行为。相反每天天黑的时候,他们这一桌除了他跟南宫沁的碗筷外他还会特意给店小二也加上一副碗筷,见店小二酒杯里的酒喝完了他又重新给他斟满。
店小二从不问他们的名字,也没问过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因为他知道若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话,那也许他的小命也就快玩完了。每天闲暇的时候他都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叶澈胡侃,天南地北的乱盖一通。只要他不问不该问的,叶澈也乐意陪着店小二聊天。
店小二见酒杯被斟满酒又是一饮而尽,他擦了下嘴巴又用袖子擦了下汗。这才慢慢抱怨道:“这鬼天气热的要命,那些人都不怕热的吗?拼了命地往这里赶。”
叶澈笑了笑,道:“天气是热了点,人也是多了点,不过做买卖的哪有像你这样嫌弃客人太多的!”
店小二也笑了笑,道:“老板的确是不会嫌客人多,但我们跑趟的却是希望客人越少越好。”
南宫沁吃着茴香豆,笑道:“也对,跑堂的每个月就这么点工钱,客人少每个月拿这么点钱,客人多也还是拿这么点钱,若是我的话也不愿客人太多。”
店小二道:“小姐说的太对了,十个店小二里有九个会这么想。”
叶澈喝了杯酒,也跟着笑道:“所以十个店小二也只有一个会成为掌柜的。”
店小二也跟着喝了杯酒,抿了抿舌头,道:“理是这么个理,但要是十个店小二都成了十个掌柜的,恐怕这世上的饭铺客栈也就再也招不到店小二了。”
南宫沁绕了饶头,道:“为什么招不到呢?”
叶澈吃了口菜,笑着道:“若可以做掌柜的,谁还愿意做跑趟的!”
店小二接着道:“招不到人做店小二,掌柜的只有涨工钱。”
南宫沁奇道:“涨工钱不好吗?”
店小二道:“涨不涨都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不涨的好。”
南宫沁更是奇怪,她替店小二斟满酒问道:“为什么呢?”
店小二也不客气,更没有道谢。他喝完酒道:“工钱是涨了,但物价也会跟着涨甚至涨的更多,最后还不是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受苦的还不是我们下人。”
南宫沁仔细想了想,她发现这店小二说的确实有道理,不禁感慨道:“一个小小的客栈都藏龙卧虎。”
叶澈笑道:“小师妹觉得小二哥说的在理?”
南宫沁道:“他说的是事实。”
叶澈又打开一瓶酒,倒了一杯给店小二,自己又倒了一杯。这才笑着说道:“说的是事实,不过全是歪理,你别被他带偏了。”
南宫沁左思右想,愣是没想到出店小二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瞧着叶澈摇了摇头道:“我没想出哪里不对了!”
叶澈瞧了一眼店小二,道:“小二哥说的都对,可他没说什么是物竞天择。这就好比武功,能流传至今的功夫都是经过鲜血与死亡检验过的,那些破绽太多的功夫也早就经不起死亡的考验而消失了。”他停下喝完杯中的酒又继续道:“人也是一样,没把自己逼到绝境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那些绝世的高手中又有哪一个是没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呢?十个成为掌柜的店小二中至少有八个是被生活所逼出来的。”
南宫沁呆呆地瞧着叶澈,道:“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香扑鼻来。”她忽然想到了叶澈身上的无数条伤疤,也许正是这无数条伤疤,所以叶澈才能冠绝天下。
叶澈似乎没瞧见店小二已经不在了,他笑着道:“无论什么时候,上涨的物价都只会促进经济的发展,那些不思上进的人只会被淘汰,这个世界也总是会慢慢地去掉糟粕留下精华。”
店小二关完店门又重新做了回来,他笑了笑道:“一天总算是完了。”
叶澈也跟着笑道:“今天是完了,可明天还得继续。”
店小二发了发牢骚,道:“来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每天都来这么多人,人都快累瘫了,看来今年的中秋是请不到假了。”
叶澈笑道:“小二哥你每年中秋都要请假的吗?”
店小二道:“是呀,家有老母,还是要回家看一看的。”
叶澈喝完最后一杯酒,道:“今年的中秋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了。”
店小二笑道:“爷你说笑了,瞧现在的模样,今年中秋的人只怕是比现在更多。”
叶澈笑道:“小二哥放心,我算定了今年中秋前这些人绝对会走的一个不剩。”
店小二奇道:“爷是怎么知道的?”
叶澈掐了掐手指,道:“我是算命的出身。”
店小二也笑了笑,他并不相信叶澈算命的鬼话,但也绝对不会得罪客人,他从柜台里取出几壶酒道:“这是今晚的酒,爷你早些休息。”
叶澈拿着这些酒叫上南宫沁一起上了二楼。
又过了三日,这天叶澈出奇的还没到点就已经下楼了,店小二瞧见他忙笑道:“爷,今天为何这么早就下来了?”
叶澈将手里的空瓶递给店小二,笑道:“断顿了。”他找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等着店小二拿酒过来。
也许是时间还早,客栈这时除了叶澈也没别的客人。店小二很快就把酒拿了过来,他打开其中一瓶酒替叶澈斟了一杯,笑着道:“天底下有多少人是会喝酒的小人不知道,但小人却知道这天底下谁也没有大爷你的酒量大。”
叶澈也替店小二斟了一杯酒,笑着道:“小二哥怎知天底下没人比我的酒量还大?”
店小二又起身去后厨拿了点吃的,道:“老喝大爷的酒,今日这些小菜算是小人请大爷的。”他喝了口酒,吃了点菜又接着道:“大爷每天都是十几瓶酒,一瓶酒就算是一斤十几瓶也有十几斤重,寻常人一天就是喝十几斤水也吃不消更何况是十几斤酒。”
叶澈笑着道:“有些人的胃一次能装十几碗饭而我的胃却装不了这么多,若是再不多装点酒岂不是要挨饿,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
店小二道:“爷你说笑了,不过能在小店连续住了几个月的人一般也不会缺钱,大爷你怎么不喝点好酒呢?好点的酒至少也不会那么难以下咽。”
叶澈吃了一粒油炸花生米又喝了杯酒,道:“你瞧我像是有钱的人吗?”
店小二瞧了瞧叶澈的服饰,道:“大爷的穿着打扮是不像有钱人,不过跟大爷一起的那位小姐却的确是有钱人。”
叶澈道:“何以见得?”
店小二道:“跑堂的的确是没有钱,但他们一般都见惯了有钱的人。小的要是没有瞧错,只怕那位小姐一根发簪就能买下这座客栈了。”
叶澈笑着道:“哦?我怎么不知道。”
店小二道:“小的要是没瞧错,那位小姐的发簪该是前元皇室之物。”
叶澈忽然楞了一下,随即道:“小二哥确定那发簪是前元皇室之物?”
店小二道:“前元是游牧民族建立,所以他们的玉器也一般比较强调整体造型,给人一种大气的感觉。但同样也是因为游牧民族的原因,他们的玉器通常也是比较粗犷的,并不像汉人的玉器那样小巧玲珑,精雕细琢。”
叶澈又给店小二斟了一杯酒,仔细问道:“还有别的吗?”
店小二喝完道:“最主要的是前元的玉器一般大多数用的都是用河南南阳的独山玉。”
叶澈心里顿时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不过没过多久便又被自己否定了。他笑着道:“小二哥这次怕是看走眼了,我师妹不过是寻常女子又怎会跟前元皇室扯上关系。”
店小二笑着解释道:“爷教训的是!不过前元都亡了多少年了,如今有权有势的人家想要弄个前元皇室的饰品也还是可以弄得到的,依小的看来,那位小姐的发簪的确是前元皇室的东西。”
叶澈听他如此解释,顿感如释重负。他认真地瞧着店小二,似笑非笑道:“小二哥学识渊博,区区一个跑趟的确实埋没了你的才华。”
店小二也笑道:“大爷不用旁击侧敲,小的确是前元······。”
叶澈笑道:“小二哥你也别告诉我你的底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更不想知道。”
店小二道:“是,小的只是这客栈跑趟的,其他什么都不是。就像大爷只是客栈的客人,其余的小的一概不知。”
叶澈道:“说的不错,你这样的人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店小二瞧了瞧外面渐渐滚烫的街道,叹道:“一天也只有这个时候是清闲的,忙碌的时间又要快到了。”
叶澈忽然道:“明天就是中秋了?”
店小二叹道:“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叶澈道:“过了今晚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了。”
店小二也没将他的话当真,他拿着抹布挨个将所有的桌子都擦了一遍。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即使你再不愿做但还是不得不做。
晌午还未到,但客栈饭铺的桌子却是早就坐满。南宫沁坐在叶澈对面,道:“大师哥今天这么早就醒了?”
叶澈笑道:“昨晚酒喝的快了点,所以睡的有点早。”
“昨晚的汤喝了吗?”南宫沁柔声问道。她明知酒喝的多了对身体不好,但却又无法阻止他,只能每天夜里借用客栈的厨房给他煮一碗养胃的汤。即便是如此,她也依然十分担心叶澈的身体。
叶澈笑着道:“小师妹的汤可让我多活十年。”
南宫沁娇笑道:“那以后沁儿每天都给你煮好不好?”
叶澈瞧了一眼她头上的发簪,忽然移开话题,道:“等大师哥什么时候有钱送你一个好点的发簪要不要?”
南宫沁笑道:“为什么要送我发簪呢?是不是定情信物?只要大师哥送的我都要,不过等大师哥有钱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叶澈道:“你这个发簪样式不好,太简洁粗犷了,精致也是稍显不足,不大像是汉人的东西。”
南宫沁心头忽然一紧,她随即取下发簪。道:“这个不好看吗?”
叶澈道:“不好看,也是不我喜欢的样式。”
南宫沁撇撇嘴,叹道:“同样的一根发簪,若是戴在子衿姐姐的头上,大师哥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吧?”她用余光瞧了一眼叶澈,又接着道:“大师哥喜欢什么样的样式?等我下次去皇宫的时候顺便再偷点出来。”
叶澈果然松了口气,道:“这跟发簪是从宫里顺出来的?”
南宫沁也松了口气,笑嘻嘻道:“本来是顺了几支的,不过好看的都被你用来杀人了,现在也只剩这一支了。”
叶澈笑道:“等以后大师哥赔给你一支最好的发簪。”
南宫沁笑着道:“是定情信物我就要。”她见叶澈不愿回答,也转移开话题道:“等下我出去买几个梨!”
叶澈道:“你要吃梨吗?”
南宫沁忽然眼里布满雾气,她心痛道:“是蒸给你吃的!大师哥你咳嗽的这么厉害,每天还喝这么多酒。你要是···你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沁儿怎么办呢?”
叶澈也不知怎么回答,只能顺着她说道:“好,现在太热,等吃了夜饭再去!”
傍晚时分,桌上已堆满空的酒瓶,或许这次是真的醉了,叶澈见南宫沁已经出门再也坚持不住趴在桌上便睡着了。
晚饭过后,本该回房休息的客人今天却出奇的一个也没有回去。
“诸位可都是为了叶探花而来!”坐在靠门一桌身穿灰色麻布衫子的一中年人忽起身说道。
他的话就如石沉大海一样,一个回答的人也没有。不过他的话也同样让所有人都起了戒心,除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叶澈所有人都握紧了兵器。
那灰色麻布衫子的中年人继续说道:“想必诸位也都知道宫里遗失的宝物便是太祖遗物,而太祖遗物里里有一份藏宝图,藏宝图里面记载着太祖宝物的下落。”
“是又怎样?宝物有能者居之。”靠窗位子的桌位上有一人答道。
灰色麻布衫子中年人道:“太祖遗物就埋在叶探花夫人的墓里,不过就凭你也想打叶探花的主意?”
那人继续道:“阁下是谁?”
灰色麻布衫子中年人瞧了那人一眼,道:“你又是谁?”
那人道:“七绝山人。”
灰色麻布衫子中年人笑了笑道:“刀剑棍锤枪锏鞭,你是那一绝?”
那人道:“绝刀。”
灰色麻布衫子中年人又道:“此时是你一人前来还是七绝都到了?”
“绝剑,绝棍,绝锤,绝枪,绝锏,绝鞭。”那中年人话刚说完,绝刀一桌又站起六个人。
灰色麻布衫子中年人仍旧是坐着纹丝不动,他笑了笑道:“七座山头的七个当家人都到了,不过就算是七绝全都到齐了只怕也还是要打道回府的。”
绝剑道:“阁下是谁?有把握胜了我们七兄弟?”
灰色麻布衫子中年人道:“名字很重要吗?知道了我是谁你们要打道回府,不知道我是谁也一样要打道回府,所以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绝枪冷冷道:“七绝山人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难道阁下想凭着一张嘴就让我们兄弟打道回府?”
灰色麻布中年人笑道:“就凭此时在下是坐着的,而诸位却都是站着的。”
绝棍冷笑道:“坐着又如何?阁下若不露上一手,恐怕是难以服众的。”他虽如此说话但却也不免在气势上落了下风,不过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附和。
灰色麻布中年人道:“你是绝棍?”
绝棍道:“是又如何?”
灰色麻布中年人笑道:“据说阁下的棍是由深海含铁铸成,重约160斤,擦着伤磕着死,炼成至今已有86人死于棍下。”
绝棍道:“不错,阁下若不露上一手,只怕今日这棍下又会多加一条人命。”
灰色麻布中年人押了一口酒,笑道:“你确定要我露一手?”
绝棍道:“阁下是怕了?”
灰色麻布中年人道:“怕倒还不至于,我只是担心你罢了。”
绝棍亮出韩铁棍,大笑道:“担心我什么?”
灰色麻布中年人瞧着绝棍手里的那根泛着淡绿色光芒的寒铁棍,道:“我担心你挨不了我一掌。”
绝棍双手持棍,冷冷道:“只怕阁下话未免说的太大了。”
灰色麻布中年人道:“好,你既执意如此,出招吧!”
绝棍大喝一声,160斤的寒铁棍在他手里竟丝毫不显重量。棍为百兵之首是最原始的武器,所谓枪扎一条线棍打一大片。枪有尖,杀人靠的是枪尖刺扎。棍无尖,杀人靠的是棍端抽打,所以使棍的人通常是臂力较大且棍较重。
使棍的人虽少,但却也不是没有。只是寻常人使的棍一般不过二三十斤重,重点的也不会不超过四十斤,因为兵器一旦过重,这势必很难持久。绝棍挥着160斤的寒铁棍或横扫或竖匹,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棍的重量。
那灰色麻布中年人也似乎没有将绝棍放在眼里,他甚是屁股都没离开过凳子,只是偶尔后仰偶尔侧身。忽然他起身大喝道:“三招已过,接掌!”只见他上前两步单掌袭向绝棍胸口,这一掌就好像要将空气撕裂开一样夹杂这掌风声。
绝棍见状已是避之不及,他深知这一掌的威力不容小觑,急忙将寒铁棍回收至胸前,他不信世上能有人将这寒铁棍打断。
灰色麻布中年人只是轻蔑一笑,他招未变,甚至连出掌的线路都未变。只听见叮的一声,寒铁棍竟被一只肉掌击断。接着又听见咣的一声,这只肉掌击断寒铁棍后又将绝棍击飞撞在柱子上。
“绝棍!”七绝山人中的其余六人大叫一声,连忙上前查看。只见绝棍满脸是血,胸口处竟然有两寸凹陷的手掌印,很显然他死的很快并没有感觉到痛苦。
绝刀冲着灰色麻布中年人抱拳道:“阁下是谁?下手未免太过狠毒了!”
灰色麻布中年人淡淡道:“在下奉劝过他,你们都听见了。”
绝刀道:“好,好,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灰色麻布中年人道:“等等!”
绝刀道:“阁下还有何事?”
灰色麻布中年人道:“在下有说过你们可以走了吗?”
绝刀冷冷道:“阁下还要赶尽杀绝?”
灰色麻布中年人笑着道:“刀兄误会了,在下只想请刀兄跟在座的诸位在此留宿一宿,待过了今晚各位请自便,如何?”
“阁下既然这么说,在下照办便是!”绝刀此时已是丢尽脸面,但他至少还活着。跟活着想比,骨气只怕会廉价的多。
灰色麻布中年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刀兄你会很好的活着的!”他又瞧了一遍所有人,道:“诸位呢?是想现在横着出去还是明日自行离去?”
人的生命是宝贵的,没有人一生下来就要想着去死,相反很多人为了生存使尽全身解数,用尽各种手段,哪怕只能延续片刻的生命。好死不如赖活着,生存是人的本能,几乎可以这么说,人为了生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因为不管死得如何痛快,死亡始终代表的都是一切现实的结束,包括希望!可是只要活着,虽然活得很痛苦,很绝望,但总还是存在着希望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惧怕天门的。”正当灰色麻布中年人很满意在场所有人的反应时,客栈的二楼忽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阁下既知道天门,就该知道天门的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灰色麻布中年人瞧着正从楼梯缓缓走下来的人说道。
“在下不光知道天门说一不二,还知道在天门成立仅仅半年的时间里,凡是违反天门意志的人都已被杀。”那人一点也不惧怕灰色麻布中年人,他径直走到灰色麻布中年人的对面坐下,还自斟了一杯酒饮下。
“阁下是谁?你既知道违背天门意志的人只有一死,还敢如此大放厥词?”灰色麻布中年人傲慢道。
那人似乎并没有将灰色麻布中年人放在眼里,他随手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吃下,这才慢吞吞道:“你是楚俊杰?天门四杀中的天杀,生平大战数十回仅有一败,据说正是这一败才加入的天门?”
灰色麻布中年人道:“不错,正是在下。阁下是谁?”
那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瞧了一眼还在呼呼大睡的叶澈后这才慢慢说道:“逐九州。”
楚俊杰吃惊道:“南叶北逐?”
逐九州边喝着酒边说道:“正是,事实上并不是天门说一不二,而是天门还没遇上可以让他说二甚至说三说四的人。”
楚俊杰道:“阁下自负能胜过在下?”
逐九州笑道:“即便不能胜你也是半斤八两,我想阁下也没有把握能胜得过在下?”
楚俊杰道:“阁下别忘了,这客栈里天门的人并非只有在下。”
逐九州道:“阁下也别忘了,这客栈里天门的人包括你也只有六人。”
楚俊杰笑道:“阁下能以一敌六?”
逐九州也笑道:“以一敌六在下是万万做不到的,尤其是这六个人里面还有一个跟在下旗鼓相当的人。”
楚俊杰接着道:“阁下既然做不到以一敌六,想必得罪天门的下场你是知道的了?”
逐九州道:“知道,得罪天门的人只有一死。不过在下虽不能以一敌六,但阁下能以六敌数十吗?”
楚俊杰笑着道:“以六敌数十在下自是不能,不过阁下独身一人,你认为天门还会让你有邀人的机会么?”
逐九州笑道:“阁下以为在下没有机会邀人么?”
楚俊杰冷冷道:“阁下若想邀人,也得看看有没有机会走出客栈大门。”
逐九州忽然道:“不知阁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楚俊杰道:“什么话?”
逐九州瞧着客栈敢怒不敢言的人笑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楚俊杰也瞧着客栈敢怒不敢言的人,大笑道:“他们?”
逐九州道:“正是他们!”
楚俊杰瞧向这些人,冷冷道:“诸位敢与天门为敌么?”他瞧了瞧这些全都支支吾吾不敢啃声的人,又瞧向逐九州道:“阁下现在还认为自己能邀到人么?”
逐九州道:“若是今日将你们都杀了,阁下认为天门能不能查到是谁杀的?”
“若是将在下等人还有这客栈的人尽都灭了口,天门的确不能查出是何人所为。不过阁下能保证你们会毫发无伤?不会死人?”楚俊杰瞧着那些人全都握紧了兵器一幅雀雀欲试的模样,不禁一阵担心。他发现自从尝过了门主的滋味后自己竟然怕死了,准确的说是怕再也品尝不到那种令人销魂蚀骨的滋味了。
逐九州笑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江湖哪里会有不死人的。不过以死几个人为代价换取夺宝的机会,我想在座的一定会乐意交换的。”
楚俊杰在所有人的眼里都瞧见了贪婪,尤其是绝刀六兄弟全都已经取出了各自的兵器站在逐九州身后,仿佛随时等着报仇的机会。他知道自己没有胜算,只能妥协道:“天门不曾得罪阁下,在下也与你无冤无仇,阁下来这客栈究竟有何目的?”
逐九州笑着道:“世上万物皆有自己的窝,蛇有蛇洞鸟有鸟窝。江湖上所有的帮派都有自己的据点,唯独天门,在下找了许久始终都无法找到。”
楚俊杰警惕道:“阁下想要做什么?”
逐九州道:“听说天门门主是个女人?”
楚俊杰道:“是又如何?”
逐九州又道:“你生平一败就是败在这个女人手里?”
“是,在下败的心服口服。”提到生平一败,楚俊杰非但没有丝毫悔恨,相反还无限向往。
逐九州道:“这么说天门门主是个漂亮的女人?”
楚俊杰道:“何以见得?”
逐九州道:“女人力气有限,通常都是比较擅长暗器跟轻功。若不是绝色美女又怎能打败你这样的高手。”
楚俊杰道:“门主的确是个漂亮的女人,不过在下奉劝你最好别打门主的主意?”
逐九州道:“这个不需要你过问,阁下只需告知在下天门的方位即可。”
楚俊杰道:“在下不知,天下根本就没人知道天门的具体位置。至于门主,在下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她的可怕并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逐九州笑道:“如何可怕?”
楚俊杰道:“她的可怕之处并不是她的武功。”
逐九州饶有兴趣道:“不是武功是什么?”
楚俊杰道:“是她的人,只要品尝过那种滋味之后,你就会再也不想离不开她,她说什么你都无法拒绝。”他顿了顿又道:“天门天地玄黄四杀未入天门之前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入了天门······。”
逐九州笑了笑,道:“入了天门之后呢?”
楚俊杰道:“入了天门···入了天门自己就不再是自己。”
逐九州押了一口酒,饶有兴趣道:“自己不再是自己?那是什么?”
楚俊杰自嘲道:“是一条狗,一条能跟主人上床睡觉的狗。”
逐九州边喝便道:“我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女人!”
楚俊杰道:“以前我也不信。”
逐九州道:“现在呢?”
楚俊杰似乎有些后悔,他喃喃道:“现在不信的人都变成了狗。”他猛地喝了一口酒,接着道:“天门并不是人的天门,它是由一个女人带领着一群狗组成的天门,每条入了天门的狗也都会亲手杀死妻儿。”
逐九州有些不可思议,他放下酒杯缓缓道:“世上就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她的诱惑?”
楚俊杰喃喃道:“没有,一个也没有。凡是见过她的男人都会为之疯狂,也许世上根本就找不出可以不爱她的男人。”
逐九州笑意更浓,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若不见上一面岂不要抱憾终身!”
楚俊杰道:“不见她的面的确会抱憾终生,可见了她只怕你会后悔终生!”
逐九州道:“怎么才能联系上她?”
楚俊杰道:“世上也根本没人能联系上她,她只会在她想见你的时候出现。”
逐九州道:“楚兄这次也是奉了门主之命而来?”
楚俊杰道:“正是,只有完成了任务的人才能被临幸。”
逐九州略加思索,道:“你们若是完成了任务,怎么联系她?”
楚俊杰道:“任务成功了门主自会联系我们。”
逐九州道:“若任务失败了呢?她如何知道任务成功还是失败?”
楚俊杰笑了笑,道:“她什么都知道,不管任务成功还是失败她都会知道,若是任务失败了······。”他脱掉上衣,露出胸口。道:“任务若是失败了,她会派人剜掉你胸口上的一块肉。”
逐九州瞧着他胸口上触目惊心的疤痕,道:“楚兄没有反抗?”
楚俊杰道:“在天门这是一种荣耀,只要是胸口被剜了一片肉的人,至少是被临幸过一次的人。”
逐九州张大嘴巴,指着楚俊杰的随从,不可思议道:“他们呢?”
楚俊杰苦笑道:“他们也想被临幸,只是还不够资格!”
逐九州道:“楚兄没想过退出天门或是杀了她?”
楚俊杰苦笑道:“哪能没想过!”
逐九州道:“下不了手?”
楚俊杰道:“的确是舍不得下手!她就像是麻醉剂,明知用多了伤身用的时候却又无法割舍掉。”
逐九州笑了笑:“因此楚兄听闻在下要找你们门主,所以就将计就计打算利用在下除掉她?”
楚俊杰道:“逐兄也未必能下得了手,说不定到时逐兄会跟在下一样沦为一条狗。”
逐九州笑着道:“楚兄也不必激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在下驯服不了的女人,功夫上大家都是半斤八两。不过在女人这方面,楚兄跟在下差的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放眼天下也许就只有叶探花才能与在下一较高低。”
“南叶北逐?我瞧你是蚕绩蟹匡徒有虚名罢了。”南宫沁买完梨回来正巧听见逐九州这番高论。
逐九州正要发怒,忽然瞧见说话的竟是个绝色女子,不禁眼前一亮。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南宫沁笑着道:“你就是将我夸成天上的仙女也还是比不上叶探花。”
逐九州笑道:“哦,请姑娘赐教!”
南宫沁道:“你就是南叶北逐中北边的逐九州?”
逐九州道:“正是在下!”
南宫沁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咂咂嘴吧。道:“长得丑这不是你的错,可跑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叶探花一表人才怎么会跟你齐名呢?”
逐九州长相虽算不上好看但也绝不像南宫沁说的那样不堪,他压住心头怒火,道:“姑娘可知长的好看的男人通常是最靠不住的。”
“可好看的男人至少不会让我晚上做噩梦。”也许是跟叶澈相处的久了,南宫沁此时怼人的语气都跟他一个样。
逐九州忽然瞧了一眼趴在桌上睡觉的叶澈,道:“在下跟姑娘打个赌怎么样?”
南宫沁道:“赌什么?”
逐九州笑道:“就赌长得好看的男人靠不靠得住。”
南宫沁顺着他的眼光瞧去,心里已然知晓他的想法。不禁笑道:“怎么赌?”
逐九州指着叶澈笑道:“那桌的醉鬼,姑娘觉得他长相如何?”
南宫沁假意瞧了瞧,道:“他是趴着的,怎么看得见他的相貌?”
她的话音刚落,叶澈忽然抬起头来叫道:“小二,酒呢?”说完又接着趴下睡觉。
逐九州笑道:“果然是个醉鬼。”接车她又朝着南宫沁笑道:“姑娘现在可瞧清楚了?”
南宫沁暗笑,道:“虽然只是瞬间,但这位仁兄恐怕要比你好看的不是一星半点。”
逐九州道:“姑娘既然觉得那醉鬼长得好看,那在下就跟姑娘赌一赌长得好看的男人到底靠不靠得住。”
南宫沁道:“赌注是什么?”
逐九州道:“姑娘若是输了,从此以后便跟着在下怎么样?”
南宫沁娇笑道:“我若是赢了呢?”
回眸一笑百媚生,逐九州从还未见过女子笑的这般好看,他呆呆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道:“姑娘若是赢了,在下这盒子里的疗伤圣物回魂丹便归姑娘了。”
南宫沁心头一动,道:“什么伤都可以治疗吗?”
逐九州笑着道:“不错,只要是还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都能救得回来。”
南宫沁故作不削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逐九州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得取出里面的药丸,道:“这回魂丹普天之下就只有这一粒, 当初弘治皇帝病危,朝廷欲花重金购买时在下也没舍得卖出去。”
南宫沁颇有些惊讶,她也曾听父亲讲过这档子事,只是没想到皇帝重金都买不到的东西居然会在逐九州手里,她又瞧了瞧叶澈暗道:“只是不知这回魂丹对大师哥的咳嗽吐血有没有用?”
逐九州见她这般模样,以为她还在考虑,不禁急道:“姑娘考虑的怎么样了,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南宫沁指了指叶澈,道:“好,本姑娘同意了,不过要怎么才能知道他靠不靠得住呢”
逐九州笑着道:“这很简单,待会在下会装作调戏姑娘,瞧瞧那醉鬼会不会替姑娘出头。”
南宫沁笑道:“你这是耍赖,他都喝醉了就算天塌下来都不知道。”
逐九州又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道:“这是解酒丸,服下片刻便能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