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凄凉的寒夜,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驰在乡间小道。雪虽已停,路面却依旧是积雪溢过足面甚是难行。月,残月。一轮残月高挂于寒空与那偶尔传来的几声老鸹声竟是如此相得益彰。
幽深的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斜照在一座孤寂的石碑上,北风凄凉的呼啸着,仿佛在唱着那支思恋的歌为长眠在这衣冠冢里的主人悲哀。
墓地本该是个寂静凄凉的地方,今夜却是灯火通明。灯火驱走了黑暗,同时也驱走了墓地本该有的肃静。光亮的灯火本可以赶走黑暗带来光明,可在今夜却是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天已渐亮,东方泛着鱼白,慢慢长夜即将到了尽头,浓雾中隐现几条人影。其中一位穿着很是讲究的中年人笑道:“叶探花果然来过。”
又一位拄着拐杖约五十岁模样的人问道:“何以见得?”
那穿着很讲究的中年人道:“除了叶探花,谁还愿来这里将这座孤坟上的杂草除去。”
人群中又有一位穿着花布棉袄的胖女人说道:“如此说来,消息是真的?”她瞧着身边一位长相帅气的年轻人,似在问他。
帅气年轻人并未说话,倒是他身边另一位脸色漆黑的中年人笑了,他牙齿很白笑的却很难看,尤其是他发出的声音,竟像是金属之间相互摩擦所发出的刺耳的声音,让人绝不想再听第二遍。他笑道:“这消息当然是真的,为此还多花了五十两银子专门去找了于万知。”
穿着很讲究的中年人道:“既找了江湖万事通,想必不会是假消息。”
拐子忽然说道:“真的又如何?东西只有一件,而我们却有五人。”
黑脸中年人接道:“或许还会有其他人。我们既知道了消息,其他人也肯定会知道。”
帅气年轻人道:“昨夜大家相互提防已白白让废了半宿,若再如此只怕来的人会越来越多。”
花布棉袄的胖女人笑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将坟墓挖开取出那件东西,至于怎么分再慢慢想。”
拐子道:“谁去挖?”
黑脸中年人道:“恐怕也只有周女侠或者杨小侠最为合适。”
胖女人道:“为何?”
黑脸中年人笑道:“我若去挖,只怕还没挖出东西就被你们杀了。这里就你两位关系密切,两位一位去挖,一位防着我们,这样最稳妥。”
其余两人也谁都不想做炮灰,都认为这样最稳当。
胖女人沉思着,瞧向情人道:“我去挖,你看着点。”
那帅气年轻人深情道:“好,放心,我宁死也要护着你。”
她取出早就备好的铲子,又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点燃,道:“得罪了!”忽然一掌击碎墓碑,其余三人皆瞪着眼眼瞧瞧着她,江湖中女子大多以轻功或暗器见长,很少会有女子将一双肉掌练至这等地步。她这一掌固然是要将墓碑击碎,但更多的却是想要警告那三人。
墓已被挖了大半,铲子忽然铲到一个硬物,她情不自禁出声道:“咦?”
那帅气年轻人忽然闪开身子,其余三人相视一笑,刀,锤,剑一齐向那胖女人使去。胖女人应声倒地,嘴鼻流出的血涂满了整张脸,红色的血和着泥巴仿佛是地狱的颜色。她趴在地上,使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头来瞧向那帅气年轻人,道:“为......为什么?”
他只是冷冷的瞧着她,眼神里满是厌恶,竟半个字也没说,就这么一直冷漠地瞧着,仿佛地上的女人就是条野狗一样,跟他毫无关系。
胖女人忽然惨笑道:“明......明白了!”她忽然又狂笑道:“若有来生,定不再爱上任何男人。”她死了,死的很彻底。在死亡面前,纵然是有再多的恨也无能为力。
那三人皆瞧着帅气年轻人,他们全都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做,却都没有问出来,在他们心里少一个人总归是件好事。
墓地外围不知何时多了四名女子,除了眼睛跟头发其余全是白的,就连发簪也是白色的,白色的长裙,白色的面纱。其中一人朝着那帅气年轻人冷冷道:“你知道她明白什么?”说话的女子语气虽冷,声音确是很好听。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似水如歌,清澈动听。
那帅气年轻人也冷冷道:“不知道,这与姑娘何干?”
四名白衣女子并未生气,只是刚刚问话女子道:“你知道,你知道她在临死之前明白了天下男人皆负心这个道理。”
帅气年轻人怒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这都与你们无关。”
她身边另一白衣女子道:“你可知道紫晶宫?”
这次不但是那帅气年轻人,就连其余三人都瞧着那四名白衣蒙面女子。紫晶宫三字如同三记铁锤一般砸在四人心里。
那名女子道:“看来你们都是知道的了?”
四人齐道:“知道。”
那女子又道:“既然知道,那你们可知道紫晶宫有两必杀?”
四人齐点头,那帅气年轻人更是脸色惨白,颤道:“负心汉必杀,正人君子必杀。”
白衣女子又道:“好,不错!不过我们紫晶宫在杀人之前允许被杀之人有个辩解的机会,只要能够说服我们四人就可免死。”
帅气年轻人好像抓住了跟救命稻草,急忙道:“她并不是我杀的。”
白衣女子淡淡道:“虽不是你下手,却是因你而死。”
“不,是他们杀的,不是我!”那帅气年轻人指着其余三人叫道。
那三人此刻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可却不敢。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一旦动了手,先死的会是他们自己。几年前也曾有人怀疑过紫晶宫的实力,最终全都死了,因此江湖传言:只要是被紫晶宫盯上的人,就只能等死!只能恨恨道:“你若不让开,我们岂有机会?”
此时第三名白衣女子指着地上的尸体淡淡道:“他们三人与她本就毫无关系,为夺宝而杀人也是情理之中。你却不同,你与她是情人关系,因此你该死。”
帅气男子不再狡辩,只是淡淡道:“如此说来,今日我是必死无疑?”
四名白衣女子齐声道:“是!”
“据说,据说将死之人可选择自己的死法,是也不是?”帅气年轻人道。
“不错,你能选的也只有怎么个死法。”第三名白衣女子回答道。
“无论什么死法你们都能做到?”那帅气年轻人仍不死心,他不信这世上就找不出紫晶宫做不到的事。
“若是做不到,你自然不需再死。”此时第四位白衣女子冷冷说道。
那帅气年轻人笑了,笑的很开心,笑的也很真心。因为他早就想出她们做不到的死法,他笑道:“好,我就要如此开心的死去,不光面上开心,心里也要开心。”他相信,任何人面对死亡都不会开心。有些人即使脸上是笑着的,但心里绝不会是开心的。即便是那些一心求死的人,若是内心深处没有苦处,那也用不着求死了,因此这世上绝没有面对死亡时表里都很开心的人。
“好!”第三名白衣女子从怀了摸出一粒黑色药丸夹在大拇指与中指之间弹射出去,黑色药丸瞬间没入帅气年轻人的口中,问道:“现在你是否还是很开心?”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帅气年轻人惊慌失措道。
“放心,若你吃下这粒药丸不是开心而死的话,那便不用再死了。”
黑色药丸入口即化,他只觉一股甘甜流入腹中。脑袋里随即出现一幅胖女人死后他取出太祖遗物,号召群雄,推翻明室,身登大宝的场景。他笑了,笑的比任何时候都开心,浑然不知自己已七孔流血。
“你们都瞧见了?他的确是很开心地笑着死的?”此时第四名白衣女子朝着那三人问道。
那三人齐声道:“是,他的确是开心而死。”
第四名白衣女子又道:“他想要的死法我们做到了?”
三人瞧着那帅气年轻人,颤抖道:“是,你们做到了。”
“那好,现在该你们了,想怎么死?”此时第一位白衣女子说道。
“你们不是说只正人君子跟负心之人么?”那使锤的惊道。
“不错,是只杀正人君子跟负心之人。”第一位白衣女子回答道。
“我们皆是势利小人,又尚未娶妻,自是谈不上负心,何以还要杀我们?”使刀的紧握刀柄问道。
“因为你们动了你们不该动的东西。”第二位白衣女子指着已被挖开的衣冠冢冷冷说道。
“想怎么死?”第三位白衣女子喝到。
“想要我们死,没那么容易。”那使剑的忽然一剑刺向第三位白衣女子。他从她们的说话声听出她们四个也只有十七八岁模样,他料想自己虽不是紫晶宫的对手,但要杀这几个小女孩绝非难事。 至于过后紫晶宫是否寻仇那是以后的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保住性命。
这一剑他使上了生平绝学--追星逐月。剑招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亦真亦假,如云似水,飘忽不定。
面对如此剑法,那第三位白衣女子只发出一声冷笑,却并未还手,也没有闪避。剑尖却在她胸口处停了,任剑的主人如何使力,竟刺不进半分。她冷笑道:“这裙子是由传说中铁桦树精编制而成,就凭你也想刺穿它。”
他撤回剑,却面如死灰。要知道普通铁桦树的硬度已如铁似钢,能称之为铁桦树精的至少要千年以上的树龄方可,其硬度可想而知。想不到世间竟有人能将赛铁胜钢铁桦树精编织成如此柔软精美的衣裙。
“我还能选择死法么?”他扔掉手中长剑颤抖着问道。
“你既已选择对我们出手,我们也一样替你选择了死法。”第三位白衣女子冷笑着说道。
“那你们想让我怎么死?”那使剑的惊恐的瞧着对方问道。
“待会你便知道。”第三位白衣女子说完又朝着那使锤的人问道:“该你了?”
“我,我,我想······”使锤的双脚发软,鞋子里竟有液体流出。他惊恐的瞧着身旁使剑的人,只见那使剑之人瘫坐在地上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脚,他的脚已开始融化,很快融化至小腿,大腿直至整个人完全化成一滩血水。剩余的那两人皆是心惊胆寒,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她们是何时下的手。
“到你了,你想怎么死?”声音还是那白衣女子的声音,只是已不再好听,动人。仿佛是地狱的勾魂使者,每个字都能在他们的心里留下烙印。
“我,我······”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个人若能被吓的大小便失禁,那此人多半是极其怕死之人。
“你若不选,那我们替你选。”那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似水如歌,清澈动听的声音又在响起,只是每个字都如同一记铁拳砸在他心里。
使锤的忽然丢掉自己的铜锤,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完全没有击杀胖女人时一往无前的气概。人也许只有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才能知道死亡的可怕,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懦弱。
“呵······”第三位白衣女子冷眼瞧着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之人,她没想到江湖上竟也会有这种贪生怕死之人。“一个男人竟怕死到这种地步,既然怕死,又何苦来趟江湖这趟浑水”她冷冷说道。
那使锤之人还在嚎啕大哭,她不再言语,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半圆柳叶镖。那镖在空中画了个完美的半圆又回到她手中,只是多了些血迹。嚎啕声停止了,她也没有查看那使锤之人是否已死,因为她有这把握。
“你想怎么死?”她又继续向使刀之人问道。
使刀之人早被吓傻,傻坐在地上一会哭一会笑,嘴角流着哈喇子甚是恶心。
第一位白衣女子见状皱眉道:“他已傻,杀不杀都没什么分别了。”
第二位白衣女子淡淡道:“销毁了墓中之物便回去复命吧!”
那使刀之人闻言眼珠立刻转向墓中,却又不敢下手。
第三位白衣女子微笑道:“你倒是聪明,不过为何不装到最后?”
使刀之人还在装疯卖傻,第三位白衣女子接着道:“允许你最后再看一眼墓中之物。”
果真是最后一眼,那使刀之人还未反应过来,只是眼睛情不自禁瞧向那墓中之物,柳叶镖已切断他的咽喉。
··················
叶澈瞧着衣冠冢面目全非的样子,不禁悲从心中来。他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此刻他只想将那散播假消息的人置之死地。
南宫沁从未见过他如此失神,半晌一个字也没说,甚至连姿势都没换过。她不禁叫道:“大师哥,你没事吧?”
叶澈竟半点反应也没有,仍只是呆呆看着衣冠冢。
南宫沁走到他身边瞧见他的脸时,竟发现大师哥堂堂七尺男儿流泪了,她用自己的衣袖擦干他脸上的泪痕。
叶澈忽伤感道:“风真大。”
男人的眼泪从不轻易流出,因为眼泪里裹满了他们的尊严!所以男人哭的时候需要风,因为他想让风吹来沙子,迷住自己的眼,挡住别人的视线。沙子只是男人的借口,但也是男人的心酸。
南宫沁明知是假话却并不揭穿,因为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一个聪明的女孩该知道这种时候去揭穿一个男人的谎言无异于在他的伤口撒盐,她所需要做的只是静静陪着他伤心。
同样男人的眼泪也最能俘获女人的心,男人不愿在女人面前掉眼泪,不希望女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可正因为男人从不轻易流出眼泪,所以他们的眼泪也最容易打动女人的心。人总有伤心事,疲惫时都希望有个人可以陪自己说说话,哭了也好有个肩膀依靠。可男人的眼泪没有女人多,但每一滴都会让女人心疼。
终于,他发现衣冠冢里面的盒子露出的一个角,也发现盒子上边还趴着一个胖女人。本来逝者已矣,无论生前怎么样,死后都该善待她的尸体。叶澈竟一脚将那胖女人的尸体踢出衣冠冢,任由尸体滚下山去。他小心捧出已略腐烂的盒子,如同是捧着爱人的脸。轻轻擦拭着上面的泥土,竟像是替爱上擦去脸上的灰尘。是的,这盒子不是他的爱人又是什么呢?
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时间所腐蚀不了的,任何东西都抵挡不了时间的侵蚀。盒子是他特地寻来的金丝楠木所造,才几年光景,号称永不腐朽的金丝楠木竟也开始略微腐烂。 他小心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发簪,一朵早已枯萎的花。
花虽已枯萎,但颜色仍旧跟刚采摘的一样红,血一般的红。
“这是什么花,好美。?”南宫沁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花,虽已枯萎却还是如此艳红。
叶澈淡淡道:“曼珠沙华。”
南宫沁喃喃道:“曼珠沙华?”这种花莫说是见过,就连听都不曾听过。她努力回想着岛上的花圃,只要是能说得出名字的花,花圃里都会有,但她却从未见过这种花。
叶澈道:“也叫彼岸花,相传世上只有这一朵。”
南宫沁瞧着他,既是惊讶又是伤感,苦涩道:“这世上竟当真有这种传说中的花。”她当然也知道这种花的花语,喃喃道:“彼岸花相传只盛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生命。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不见叶,叶不见花,花叶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她又看了看那已被腐蚀的金丝楠木盒子,苦涩道:“世间能抵挡住时间侵蚀的恐怕也只有情了。”
叶澈淡淡道:“相传这种花的花香有一种魔力,它能够唤醒人的记忆。”
南宫沁低声道:“所以你将世间唯一一朵彼岸花埋进子衿姐姐的衣冠冢,是希望她下辈子能记起前世的记忆,记起她跟你的点点滴滴。”
叶澈忍不住伤情道:“传说总归是传说,当不得真,如今都已枯萎,又何来花香。”他本不信鬼神,却又无奈只能寄希望于鬼神。此刻他恨透那散播假消息之人,正是那人将自己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打破。
南宫沁瞧着叶澈那张伤感的脸,她知道那散播假消息之人必死无疑,也知道叶澈一定会找出那人。不过她却并不希望叶澈找出那人,相反她还很感激他,因为他打碎了叶澈仅存的一点希望,同时自己又看到了一点希望。
她又瞧了一眼发簪问道:“这是子衿姐姐的发簪?”她明知道埋在衣冠冢的东西必是司徒子衿的东西,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就像飞蛾明知扑火只有死路一条,却还是义无反顾向火扑去。
叶澈重新将发簪跟彼岸花放进盒子小心放入怀中,却并没有回答南宫沁的话。他走到那几具尸体旁蹲下,仔细瞧着每一具尸体。
南宫沁初涉江湖,不解道:“他们都死了?”
叶澈道:“是都死了。”
南宫沁更是不解,道:“既然全都死了,那还看什么?”
叶澈道:“看他们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杀了他们?”
说这话的人若不是叶澈,南宫沁必将他当成疯子,她奇道:“死人如何说话?”
叶澈道:“死人是不能说话,但他们身体上的伤口却能说话。”
南宫沁恍然道:“我明白了,大师哥是想知道他们被什么兵器所杀?”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现在的叶澈就像是换了个人。虽然衣衫还是那件衣衫,脸色也依然苍白。可人却不再颓废,苍白的脸上竟有双发着光的眼睛,仔细地瞧着尸体的每一处。就像是鲨鱼捕猎时一样,从不放过海水中每一丝鲜血的味道。
叶澈忽道:“杀他们的人为何要杀他们?”
南宫沁沉思道:“当然是为了太祖遗物。”
叶澈道:“可这里并没有太祖遗物。”
南宫沁道:“我知道你在江宅毁的是真的,可除了我还有谁知?谁信?”
叶澈微笑道:“倘若是你要杀人夺宝,又岂会放过装有宝物的盒子,而盒子却是完好无损也不曾打开过。”
南宫沁想了想,道:“杀人又不夺宝?那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叶澈道:“我也不清楚,看来也只有等找到杀人的人再去问问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南宫沁道:“找到线索了?”她虽不希望叶澈找到那散播假消息之人,但也绝不会为那人而向叶澈求情,孰轻孰重她心里自然是分得清楚。
叶澈瞧着地上三具尸体跟一摊血水道:“小师妹可知江湖上这几年有什么新兴帮派?”
南宫沁道:“这次是我第一次离岛,大师哥也瞧不出他们是被何种兵器所杀么?”
叶澈道:“只能瞧出那摊血水是中了炼尸水。”
“那什么是炼尸水?”她自小在岛上长大,从未离开过,因此竟不知江湖上有这等狠毒的东西。
“所谓炼尸水便是能将尸体炼化成血水的药剂,这种药剂无色无味可接触世间万物,唯一就是不能触碰到血肉,一旦触及便会融化血肉,中者犹如烈火焚身,不消半刻便会化为血水。”叶澈似有不忍,中了这炼尸水别说时尸体,就连衣衫都不会留下。
“那这种药剂是哪个门派所有?”南宫沁却并不在乎人是怎么死的,反正怎么死都跟她无关,她在乎的只是叶澈。
“任何门派都有可能。”叶澈有些失望。
“怎么会?这么厉害的药剂怎么可能每个门派都有?”她不信,谁也不会相信。因为往往越是厉害的毒物,它的存世量往往越少。
南宫沁奇道:“怎么说?”
叶澈笑道:“人都是自私的,往往越是厉害的东西越是不愿与他人分享,因为一旦知道了人多了,好东西也就不是好东西了。”
南宫沁道:“那现在怎么每个门派都有?”
叶澈道:“有的只是配方,只要是有些岁月的门派都知道它的配方,而配料却因五十年前一场大战早就消失殆尽了,现在所有的炼尸水只怕都是以前的存货。”
南宫沁笑道:“那大师哥你也知道配方?”
叶澈摇摇头,苦笑道:“不知道,往往世人都知道的东西而我却不知道。”
南宫沁接着道:“那剩下的三具尸体呢?有没有线索?”
叶澈指着一具七窍流血,却笑的很开心的尸体道:“这具尸体是中毒而死的,不过却不知道是什么毒这么厉害?”
南宫沁瞧着尸体道:“他死前七窍流血却还在笑且笑的很兴奋,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中毒。”
叶澈道:“以前江湖上不曾出现过这种毒药,所以我才问你这几年江湖上有什么新兴门派。”
“那这两具尸体呢?伤口完全一致,是同一种兵器所杀?”南宫沁问道。
叶澈蹲下仔细瞧着这两具尸体的伤口,疑虑道:“是被同一种兵器所杀,只是······”
南宫沁又道:“是剑伤?”
叶澈摇头道:“看着像,实则并不是被剑所伤。”
“怎么看出不是剑伤?”
叶澈道:“如此光滑的伤口应该是一种半圆或圆形暗器所为。”
南宫沁问道:“剑伤也很光滑平顺。”
叶澈答道:“可剑有尖,若是平割,那尸体上的伤口应该是中间深两侧浅。若是斜刺,那尸体上的伤口必会留下剑尖的痕迹。而这两具尸体上的伤口却是由左至右越来越浅,只有半圆或圆形暗器由左侧飞出在空中划过尸体后又飞回到主人手里才能造成这种伤口。”
南宫沁笑吟吟地瞧着叶澈,尸体到底是什么兵器所杀她并不关心,她只是单纯的觉得他很有本事,仅凭伤口就能判断出是那种兵器所为,就跟亲眼看见一般。她笑着问道:“那大师哥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人是使用这种兵器的?”
他的手摸向怀里,却并没有摸出酒壶,不禁苦笑道:“小师妹可知世上什么事最可怜?”
南宫沁被问得莫名其妙,挠头道:“不知道,也许是讨饭的乞丐吧?”她从小便衣食无忧,更不曾体察过民间的疾苦,自是不知可怜为何物。
叶澈笑道:“世上最可怜的事莫过于色鬼突然发现自己怀里的美女其实是个男人,酒鬼怀里揣着银子却没地儿买酒。”
南宫沁捧腹大笑道:“原来是大师兄想酒喝了。”说着她走到拴马的地方,从马鞍袋子里取出一壶酒。
叶澈并没有问她何时打的酒,喝完略显伤感道:“十年前有个门派会使用这种暗器。”
她虽察觉到叶澈情绪有变,可十年前她还只有几岁,自是不知有哪个门派会使用这种暗器。但她也能猜出一二,世上能令叶澈情绪忽然转变的除了司徒子衿外别无旁人。她小心道:“是哪个门派?”
叶澈黯然道:“白莲教教主司徒古元。”他知道江湖上的人都管白莲教是魔门邪教,但他却从未如此想过。
南宫沁小心道:“是子衿姐姐所在的教派?可江湖上为何都管白莲教叫魔门?”她瞧着叶澈情绪没什么变化,这才放下心来。
叶澈淡淡道:“那是因为每当朝廷昏暗,民不聊生时,率先起义造反总是白莲教,因此从唐末至今无论哪个朝廷都将白莲教视为心腹大患,而那些名门正派又决不允许白莲教一家独大,所以白莲教不是魔教也变成魔教了。其实白莲教信奉的是弥勒佛,教义也是救苦救难,普度众生。”
南宫沁忽道:“会不会是当年白莲教还有人侥幸逃脱了?”
叶澈淡淡道:“除了子衿无一人逃脱,即使是子衿最终也没能逃脱得了。”
南宫沁想到了一种可能,惴惴不安道:“会不会是子衿姐姐还没死,毕竟谁也没见过她的尸体。”
叶澈肯定道:“绝不会是她。”
南宫沁道:“为什么?”
叶澈苦笑道:“她若会功夫,也许就不会死。”
南宫沁这才将心重新又放回肚子里,道:“这样的话,岂不是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么?”
叶澈微笑道:“至少眼下我还没有想到除了白莲教外还有其他的门派有人会使这种暗器,只要打听打听江湖上这几年有没有什么新兴门派便清楚了。”
南宫沁道:“万一没有呢?”
叶澈叹道:“有希望总好过没希望吧,况且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南宫沁道:“那要去哪里打听呢?”
叶澈知道有个好去处,笑道:“要想打听消息,茶铺酒楼便是最好的去当。但一个酒鬼是绝不会去茶铺的,所以我们能去的也只有酒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