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乾坤

内里乾坤

芙蓉帐下暖,白玉暗生香。精挑细选是我们的追求,热门的书为大家呈现,敬请持续关注,

温和的情事,也会使人疲累。可是一两个时辰的深眠,会在睡梦中慢慢退去最初的困倦,精神一旦恢复七八分,又在三更天的夜里,兀然醒来。

西首,绘就出溪山跑马图的透面屏风后,宫烛灯火蒙了一层白绸的罩子,远远散播出晕黄、朦胧的光。

身边睡榻已经凉了。

我披了件外罩下床,内室蓬松柔软的地毯,有着灰白交杂的驼羊厚毛,行走时让半个脚掌没入其中。直到越过隔开卧间的屏风,站在他人的身后,那一个执笔默立的人,才哑然转过身来。

我顺着他身侧让开的角度开去,桌面上端正铺陈的,是一副城中地图。上面圈圈钩钩的描画,红黄蓝绿,叫人眼花。

“弄醒你了?”

景元觉问。

他只着了一件薄透的月白褂子,腰上松松挽个结,敞开的胸膛,露出大片结实的肌脯。看样子,也是一时起意,下了床来。

“不是。”

万物俱静的光景,唯有窗外草间低徊婉转的虫鸣,嗡嗡、啾啾,在四季不转的宫中,也和野外自然的生灵一般应时。细细的夜晚凉风,吹去白日闷滞不散的暑气,使室内橘色的光烛,透出几分不恼人的暖意,跳跃、泼皮。

许正是这份难得的宜人,才使人在这个时辰不期然的苏醒,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走到一处,贴近的交谈。

“既然有事要做,何必……”

像是听到了期待中的问话,他黑黝的眸子渐渐透出笑意,嘴角也微微扬起,搁下笔,伸出手来,“鱼和熊掌,皆想兼得罢了。”

贪心不足……我避过他的手,把那门户大开的轻薄褂子,往一处拢了拢。

景元觉也在此时嗔怒起来,“……怎么光脚?”

满天星辰。

半轮皎月,残壁玉盘,朦胧挂在中央。

目光从窗外撤下,又扫过一眼桌上的图。

“这几日,城防有些改变。”

景元觉见我所见,声音淡淡,“京兆尹还不及报来。”

京城防卫,大胆轻动,定然是旁人授意下周密的安排。我却不曾想到任上多年、从来毫无动作的京兆府尹,竟也是对方埋藏的党羽。

好比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身边卧了一只猛虎,一旦知晓,再无法安眠。

“你将神威军回京的消息……泄露出去几天了?”

情急之下难以避讳,我戳破他的用心,他也只是笑一笑,“两日不过。”

不到两日,对方的行动已布置起来。京中防卫的调动,要绕过多少关节的盘查,行事之速,根结之深,怎不叫人胆寒。

背后环着我的人安抚的在腰间按了按,“今日,见到元胜了。”

呼。

我定是一下子泄了力,向后仰倒让他察觉,一边用上更大的力支撑,一边呵呵的笑起来,“他是提前回来,青麟卫率的掌令,又还未回到他的手中。”

谁还会一再上当,被他耍得团团转呢。

我哼了一声,未曾搭理。

“城内的事倒不担心,”景元觉径自笑完,在我后颈啄了一下。却又叹了一口气,“倒是除去正殿三宫,一直以来,未能全部更换禁城禁卫,叫我忧心。”

所以……

叫我安生待在重华宫里,命了随身的蒙恒贴身跟着,每日不管去到哪里,日落前,都要老实回宫么。

“宫中各处禁卫何止千人,每年都要更选……你哪里换得完。”

听了这番刻意安慰的话,他又轻笑起来,在我后颈同一处地方发力,咬了一下。

“苏鹊,你是个纵容皇帝的媚臣。”

我也不禁失笑。

明知道这个人一旦下了决策,就会滴水不漏的做到,却还在这里替他人杞人忧天,平白操心。

“尚书令就算动手,可是除了你,他又能依靠谁……”

我一直不解这个疑问。以周肃夫的睿智,断不会走上自立为帝的道路,成为忤逆作乱、遭四海征讨的贼子。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扶助有血缘的君王,挟天子以令诸侯,行执掌覃朝之实。

那么,在年幼的傀儡长大之后,在被逼逼宫之后,甚至在除去当今天子后,他失去了舅父的身份,又能从属于景家的天下,得到什么?

“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子嗣。”

身后景元觉的声音听来有些遥远,却觉得有些我从未想过的事,呼之欲出。

我朝皇子,一向早经人事。他登基七年,更有嫔妃无数,即使是大婚也过去四年,仍无所出,虽然因为年轻尚未被人诟病,但总是惹人疑惑。

尤其如今,我已知他身体康健,风流表外,更有龙生虎猛之实。

景元觉松开了手,踱到我的面前。高大的身形站在窗下,悄然牵起嘴角,挡住外面洒下的星光。

“你眼前的,不是仁慈的君主……也不是体贴的丈夫。”他冲我摊开双手,那双手藏在黯淡的阴影里,黑沉一片,看不见上面的纹理。“宫内不乏药石,能使经历房事的女子,无法致孕。”

声音冷淡,不含感情。

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双手不见血光,却叫多少人背后终其一生、在宫墙后泪光翻落的事实。

“我用这种方式……换得壮大的时间。”

忽然有些冷了。

宫烛的灯光渐渐弱下,灯芯烧尽,到了更换的时候。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大概,也没有什么表情。但凡说起沉重的话题,他好像总是这样,愈见轻松的平静。

许是自幼教育的一种罢。

长叹了口气。

谁叫嫁入萧墙后……自古君王多薄情。我无法一厢情愿的麻痹自己,道这不是真相,因为他从来也不曾掩饰过,并非一个高尚仁善的人。

上前一步,看见他稍即一震,又将后退的冲动不着痕迹的掩去,垂下双手,静默站在原地。

我凶狠的瞪着他,“若是你逼我也喝那种销赃灭迹的东西,我现在就咬死你。”

抱住的人好似有些轻微的颤抖,不过也许是迅速有力的回抱前,我一瞬恍然的错觉。短暂的接触里,他说了比平时更多,更急的话。

“你总使我自惭。”

“又使我心生妄想,还能获得美好的人生。”

“从今往后,是不是都能,得到这种露骨的偏袒……”

“……”

而这些絮絮叨叨,深深浅浅的话,却以一个异常短促、煞灭风景的哀嚎结束,“哎——”

他把头深埋在我耳侧,脱了力般的私下低语,“苏鹊,我们打个商量。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咬在同一个地方……”

等夜再次陷入平静,等夏虫的低鸣成入耳唯一的乐音,等灯火熄灭了最后的光,只露出漫天的星辰,静谧的光辉。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有些话,即使是最亲密的情人也不该问起。可是,在这个晚上,这个惑人袒露真实的晚上,我渴望答案。

我们在窗前挽着手,并排贴身的站立。景元觉刚毅冷俊的侧脸,在如水的星光下悄然转来,透出几分柔和的弧度。

“你说。”

其实,他不一定需要回答。即使他翻脸当场,将我轰然逐出去,也是合理不过。我吸了一口气,壮起胆色。“你,想做一位皇帝吗?”

飞扬的凤目垂下羽睫,轻轻停顿了一刻。温和的目光,旋即又轻柔抚上我的脸庞。

“如果,你问的是我是否想做一个名垂千古、英明圣德的帝王的话……是的。”他望着我的眼神暖意未变,却渐渐幽深起来,“如果你问的是,我是否感激,得到这个世人仰望的位子……”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虽然并不真的确定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但是,却迫切的希望他给我一个明白无误的答案,使我能够自私的、单方面的,为未来下定决心。可是他只是弯起嘴角,露出一番熟悉却又陌生、昭然却又不可察觉的笑意。

“吾本无心就天下,奈何天下成就吾。”

日子渐渐在流水中过去,转眼四月已到末尾。朱雀大道两侧柳枝垂地,在南省和太学院两道不低的朱红桓墙外花絮飞舞,婀娜摇曳,给这座燕川环绕的中原城郭,也抹上了一缕南方葱色。

眼前宜静醉人的景象后,朝廷各部衙署的进出和气氛,却好似头顶压着厚厚盘旋不散的阴霾,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埋藏着不安和紧张,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等待着风终究托不动沉云、惊雷乍现天际的那一时刻。

这样的时节,过得真有些累人呢。

前些天还偶尔说笑、表露情绪的中郎将,近日跟在我身后,沉默、紧绷,像一块刻成人形的石头。

我想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于是乎外省和内省,都去得少之又少,风波中心的太和殿弘文殿,更无涉足。

但这样并不代表看不见。

平日一条熙攘的朱雀大道,十里鲜少人烟。多年准点如钟的城门,天擦黑提前一个时辰关起。晚间偏僻的宫内角门,能遇着被蒙身迅速拖走的侍卫。夜里回来的人,偶尔身上,会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这大概是最后、半公开的角力了罢。

因为在这样的气氛、这样的时刻,在花园里遇上突然而至的传召,就显得有些出乎意料了。

来传话的人见听话的人没有反应,跪在凉亭间的地上,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中书侍郎大人,太后娘娘说宫里夏日沉闷,您要是有空,请去长泰殿坐坐,喝杯凉茶。您看……奴才也好回个话。”

他尖细的嗓音刺得耳朵有些难过。

我看向旁边,中郎将把手按在腰侧的剑柄上,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转回头,我对着下面的公公轻笑,“苏鹊听闻太后娘娘凤体违和,这些天来,已然安泰了吧?”

跪着的人好似迟疑了一下,却又伏在地上道,“回禀大人,据奴才所知,太后娘娘不过是染些风寒,患了头痛,将养几日,早已大安。”

点了点头。

我并不认识这位公公,想从作惯宫人的人口里听出点什么,也是天真。

“既然是太后娘娘邀请……”

身侧射来了剜人的目光。停顿一下,才让语句听来恭谨平顺,“苏鹊荣幸之至,焉敢不从。”

抱歉了,蒙将军。

感谢你的关心,只是虽然明知危险,你却不知我心里像忽然翻起了魔障,多年的沉积诱惑着,催赶着,非去一趟不可。

长泰殿,西花厅。

夏日明亮的午后,里面却因着重重布幔和卷帘,遮挡了午后的阳光和暑气,显得幽暗未明,又有反时的寒凉。

来人只送到门口,躬身请我进入,悄悄退出屋外。

我想我也是揣了过大的胆子,站在空无一人的花厅里,负着手,四下踱步,慢慢巡看。

精致的珍玩,华美的陈设,高雅的沉香。

想着进来的时候外面有无数的宫俾和侍卫,但是进入这一进,却空无一人,好像从喧闹一脚忽然跨入了僻静——人为隔绝的宫内桃源。

等了片刻,没有人前来招呼。

我又转了转,无聊的触了一下五斗柜上摆放的一颗夜明珠,一块红绒随便的包裹着,却有婴儿头那么大,冰凉、冷硬,白日的光线下,发出极弱的青光。

旁边搁着一只小臂长的玉如意,翠郁欲滴,芝头却带了浓艳的紫色,烟霞一般,似幻似真,美不胜收。

微微笑了笑……住在这里的人,定然是过着天宫一样高贵的生活。但是,也同样的寂寞空虚。

看腻了手边玩物,左右也不见人传召。正要撩开垂挂的帘幕,大胆往里走,突然听到一把清冷的女声。

“够了。”

这一句,让我的手僵在了半空。

金色的帘幕背后,隐隐有个座榻,那里,好像一直坐着个人。

我把手收了回来,交挽宽袖的袖口。虽然已经是失了礼数,但真人面前,切不可再有放肆之举。“微臣苏鹊,拜见太后娘娘。”

“起来。”

仍然清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却与景元觉的那种技巧的压抑,有着本质的不同。“内宫有避,苏大人就在外间,陪哀家说说话吧。”

“是。”

我于是退回了花厅中,垂手站立,依着她的吩咐。

和上一次激烈震惊的见面相比,这一回,无疑是安静的。

安静到我又再度独自站立了许久,也没有一句闻问的言语。甚至几会让人以为,她是不是已经忘了外间的人。

又过了约莫有一盏茶,帘幕后的人似乎从胸肺中叹出了一声。

“……苏大人是北邑人士,却有着南人的风采。”

只为如此。

我不动声色地站着,心头却迅速的转动。也许是我天真,也许是我轻妄,推己及人……想要接近真相的心情,使得心跳急切的迸发,砰砰撞击着胸腔。

“天下本是一家,血脉自有相通之处。”只能尽量放慢吐字的节奏,将起伏的呼吸用力压抑,用一种尽量听起来懵懂拘谨的声音去问,“请恕微臣愚昧,斗胆请问娘娘……南人的风采,是怎样的风采?”

那里面的人,经过了长长的沉默。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我忍不住笑起来。又低下头去,掩住笑容。

原来是这一句,妇幼皆知的一句话,也用想这很久,慢不成词的念出么。

但我还是拱手拜道,“……太后谬誉,愧不敢当!”

里面没有回应。

又许久过后,闻了声。

“罢了。”

接下来的谈话,有一句,没一句。衣食住行,诗词歌赋,极尽随意,全无章法。相比之下,沉默的时候反而居多。久而久之我也只能确定,她的兴趣并不在朝政之事,甚而,也不在苏鹊的身上。

她也许真是如当初的邀约所说,只是找个人过来,遥遥隔着帘帐站着,说几句话,消磨时间罢了。

而冒险来此一次,我最后得到的,大概也只有幕帐之后,那一个模糊的身影而已。

“太后,”于是在又一次冷场的无声后,决意奋起一搏。“上次太液池边见到太后,太后唤臣‘玉郎’。微臣并无此称,事后想之,亦不得其解。太后所唤,可是……另有其人?”

室内静寂无声,金黄的幔帐轻轻摇动,名贵的檀香燃起青烟,自帐后两座三足香炉内,徐徐攀升。

江陵出白少,入海夸玉郎。

江左百姓熟知的风流名号,京城却少人能对。

太后兀然自榻上站起来。

“苏大人。你现下,住在重华宫吧。”

纤细的身影渐渐移近了帘帐。

太后的呼吸吐在薄如蝉翼的金丝上,纹理的波动清晰可见。

“皇上平易待人,但是哀家却不曾记得他让谁入宫追随过。由此看来……苏大人在皇上的心中,并不与别人相同。”

我猛然愣住。

那帘后的声音,还是清清雅雅,带着凉薄的寒气。

“不过,皇上还年轻,哀家却老了,并不喜分心去管他的事。就好比皇上料理着朝政那一大摊子……平白也不会问哀家这里一样。”

我听懂了。

想来多么可笑。我当她真是一个饱受风障折磨病弱不堪的老妇,却忘了她是生养出精如狐狸儿子的女人,是安安稳稳,在深宫生活了半辈子的女人。

得到了我应得的胁迫和警告,转身,她又回了坐榻。

一切都像未发生时那般优雅。

得了这样的吩咐,我想也该要离开了。

帘帐之后,秀美的身影无声无息的端坐,姿态高贵,行止雍容。活似一尊像。坐在炉烟之中,却远隔人世烟火的像。

静静挨了一炷香,心里的主意更定。我拱起手,行大拜之礼,伏地沉声,“娘娘,请容微臣告退。”

没有动静。

有一刻,我觉得似乎里面的人,连呼吸都已经停止,刚才那个低语将彻骨威胁诉说的人,并不曾真的存在。

原地跪着,将双手交叠体前,拇指相扣,余指成排,再高高贴于额际,挺胸,抬头,拜下,平地叩首。

如此三个反复。

“娘娘,时候不早,请容微臣告退。”

——啪。

快而清脆的一声响。

只来及侧身,却未躲过飞来的东西滚过衣角,顺着褶皱,滑到一边。

原来是一只杯盖。

里面颤抖的声音同一时间响起来,“……为什么走,为什么?”

我无言听着公室现存最尊贵的女人,发出失去平静的低嘶。心里有一个声音淡淡的道……为了离开你,离开这个可怖的地方啊,娘娘。

“你不能如此……你会后悔,你会——”

语句在葱玉般的指尖揭开金帐的刹那截止。

无任何预兆的,被狰狞破坏了美感的脸庞突然出现在眼前,却迅速失却了血色,只一瞬间,像是愤怒的火焰熄灭,换成冰封的雪原。

“你,你方才……”

行了吴地之礼。

她用的腔调,已不是方才那种凌厉的气势。

“娘娘!”

我大胆仰望了一眼圣容,却被那种凡人显然不该见到的恩威吓阻,惊恐的垂下眼眸,抖着身子向前爬了两步,“娘娘……您还好吧?”

吴礼古雅。可是,那又是现今天下文人间流传遍的礼数,附庸风雅,邯郸学步,好仿者众。

我不过是个庸人。

太后的玉手扶住了额。她漂亮的凤目吃力的撑起,瞥了我一眼,退到花厅最近一张椅上,另一只手按住了胸口。

“哀……哀家……”

一句话的工夫,她额上冷汗连连,脸色从白发红,再发紫,发青,露出的脖颈隐有青筋暴跳,手揪着胸口,将上好的衣料揉成一团。

只是临走时赌咒发泄的行为,却没想到她如此不禁刺激,竟一晃神间,又将我认作了他人。

看来似有大不好。

我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她。尊贵的女人,已经凌乱了美丽的发鬓,揪折了华丽的宫装,在眼前喘息,挣扎。不再能分出一个眼神与我,也不再能用锋利的言辞,稍许恐吓于我。

也许只有一弹指的时间,却感觉,像过了十年。

“……娘娘,需要为您唤人么?”

我的声音一定听来充满了无意压抑的冷酷和无情。但是憋青了脸,捂住胸口拼命喘息的人,并没有空余去理会这一点。

“药……药,后面……青、青色的……”

太后的手,颤巍指向帘幕之后。

帘帐之后,是同样精致华丽的房间。正中一间软榻,是外面隐约见着的坐席。软榻后是镶金鎏玉的整面翡翠屏风,左右各一盏未点的柱灯。

屏风上刻的并非祥瑞图案,龙飞凤舞,金彩飞扬,瞧了两眼,是那一首著名的词。

雨潺按镜凭栏,忆江南,犹记初时、深院见皆难。

淡红袖、疏相守,守明盘。如是朝颜、一照两孑然。

上面金笔所写的字迹已有斑驳脱落的痕迹,看来过了些年头。字间飘逸却不掩虚浮,风流却不遮恣狂。起头盖着赤色阳文的闲章,落尾印着鲜红阴刻的玺印。

是天子手书罢。

“佛龛……佛……下面……”

奋力的呼唤穿过帘幕传入我的耳际。我四下看毕,转向屋西的檀木佛龛。

几至占了一面墙。金身的宝瓶观音造像,足有半人那么高,掌中托着一支羊脂玉瓶。佛像底下沉香木雕的莲花台连在一张案几上,里面有个抽屉。

打开,零散的装着好些小饰物,随意缠在一起。靠近拉手显眼的地方,有一个不打不小的青瓶。

我打开瓶上塞子闻了闻气味,大概无错。外头那厢已没了呼唤的声音,我将瓶子在手上转了数转,阖上抽屉,便要往外走。

不想抽屉却夹着一块黄绸的帕子,要重新拖将出来,将帕子一角塞回去。做这事时,经手帕子略微展开,却叫我一愣——

里头裹着几块珠玉的绸帕,有几处抹不平的折痕,像是常有在装置的锦盒里作垫被什么压出,唯独那几道痕迹,看来倒颇为眼熟。

嗙当。

外面打落了什么杯盏的声音。来不及细想,我将那图形记在心里,举着药瓶速速出去。

太后虚弱,却还有自己接药吞咽的能力,不需外臣逾越。而我待她脸色稍好,走到门口便朝外大声唤人,几乎一时三个宫人就奔了进来。她们不待吩咐,见着太后的样子也无一丝慌张,各有各位,倒水、抚胸、按额,熟练的上下操忙。

倒是我站在一旁等了片刻,也没有丝毫用武之地。将巧见赶到院中指挥余人前来的管嬷嬷,频繁使来眼色,后来更细声叫,“苏大人!皇上派人唤苏大人回去议事呢!”

匆匆回走,求以脱身。

出了长泰殿见蒙恒的身影,正在一处廊角下和三两侍从低头说话。还来不及招呼,便被他察觉,脚不沾地一阵风似的奔了过来。

“苏大人!”

“我无事。”

看过一通无恙,他的神色却仍然不妥。想来毕竟是里面耽搁的工夫太久,尤其在这样敏感的时候,若是任性之后稍有差池,总叫他难做。本就正为自己方才的鲁莽后怕,这会自然又生出不少悔意,只得拉正散乱的衣袖整了形容,道,“这就回去吧……”

手却被他拉住。

“不可!”中郎将低喝一声,垂目咬唇,剑眉倒竖,恍然撕破平素那副铁打似板正的面容,“方才传来消息,尚书令未诏入宫,带人突破福兮门,往弘文殿去了……苏大人,请即刻随末将出宫。”

“你说……什么?”

“末将职责所在,请大人出宫!”

心一下砸了地。

都在干些什么。在这样的时刻……为了过去的往事,为了逞一时之快意,耽搁在一座偏僻、阴郁、不见光的西花厅里。

甚好。

甚、好、啊……

“蒙恒!”

挥开中郎将挡格的手,也不知哪借来天大的力气,一把竟硬生生将他推出两步,“让开……让路!今日阻我于此——他日苏鹊纵安,仍叫你血溅三丈!”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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