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庭番外清风转眼送云烟

张之庭番外清风转眼送云烟

那个寻常的夜晚,覃朝乐卿张柳升之子张之庭,沐着月色,在小城外溪边吹笛。

他的父亲曾经说过,乐者,当少私寡欲,合乎天地,可臻至化境。张之庭自幼遵循父亲的教导,因此每当吹起笛的时候,就感觉不到时间,也感觉不到周围。

当他放下笛子的时候,他听见有人说,“兄台,你的笛子吹得好。”

闻声去看,那是一个打马路过的年轻人,或者说,是个少年郎。

他骑在一匹栗色的母马上,穿着行路的黑色披风,一张精致的面孔在月下隐隐发出玉般的光泽,像是不真实的虚影。

“谢谢。”

张之庭执笛拱手。

对方在马上欠身,也拱手。答话的声音空灵,听在一个乐师的耳里,愉悦舒适。“谢谢你的曲子。”

这便是两不欠了。

颔首拿起笛子,张之庭又吹了一曲。

吹着吹着,他的精神自然融入到曲调之中,一曲终了,犹自回神,却见那个少年郎仍静静在马上,面上似有戚容。

不知是怎么了,张之庭竟忍不住多事。

“阁下,为何事心伤?”

少年郎没有回答。抬头望月,月光皎洁,天上一丝云霭也无。他低头问年轻的乐师,“月色幽静,何故悲音?”

张之庭将笛子插入怀中。

今日是他父亲的忌日。他为祭奠先人而来,曲中是有悲音。遇了人,换了一首风月之歌,却不曾想,仍旧轻易被听出。

来人见他不答,亦不追究。少年郎在马上拱手,夹马腹径自而去,微弱一阵风拂过面颊——对方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了。

这便是当初的邂逅。

至于隔日,在小城投宿的客栈里意外的再遇,从此结起了惺惺相惜的情谊,让游荡的乐师在小城里停驻了脚步,些些都是后话。

张之庭曾经无数次的想过。

自己和那人的关系,始终在亲密中带了疏离,就仿如那夜的相逢,是知音,猜中心事却又自怀心事,因此,也止于知音。

屋顶饮酒时,他常忍不住喟叹。

他和他的父亲同样爱好山林和民间,那里有着最淳朴的景色和最庸杂的人世,适合寄托一个游子的情怀和孕育一个乐师的灵感。他知晓心仪的人和他一样志向周游天下,他欣喜,他激动,他以为他比父亲幸运的多。

即便是后来,他也以为他比父亲做得更好,因为对方离开的时候,他追了上去,也因为对方不肯走的时候,他能够留下来。

可是他错了。因为他感情的命运,并没有什么改变。

他犹记得。

到了最后,宗正寺里相见。

那人一身起了皱褶的白衣,默坐于牢狱之中,头顶前处,是一方小小的孔洞。张之庭来时夜已深,那个小小的孔洞里透得些许光亮,在囚犯脚下,泻下不足方丈冷月的清光。

那人已不是初遇时的少年郎。

他的脸微微抬起,无声映在如水的月光里,脖颈向后,扬起一道弧度——像是享受般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之下,一双碎尽了星光的眸子,一眨不眨,沉沉望进了远方的天空。

虽然张之庭知道在那个角度绝不可能看见窗外天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那人在看的,是一方旁人看不见的天空。

张之庭看着他伸出手,似乎是要去接天窗缝隙中漏下来的月光,仿佛那美丽的轻纱一样的薄光,就是他一直等待的东西。只可惜,他每每把手心攥起,月光便砂一般从他指缝里漏掉,不剩一丝一毫。

那人缓缓摊开了手。似乎是最终放弃了这个东西。

张之庭的心也跟着落下去。

苏鹊……

张之庭几欲张口,却再喊不出这个名字。

哪里,还有什么苏鹊?

那一个广平城酒楼之上,一身白衣,笑语晏晏,仿佛周身透着芙蕖般芬芳的人,总是给人春风拂面般温暖的人,可曾存在过?

就是在京中那个夏末饮多的夜晚,抱着府前的蹲兽不放,眼中透尽清冷的光,却装作酒醉不醒,似真似假的要挟要他离京而去……也不曾留下只言片语解释、惟有生与死间打不破的隔阂的人,又何曾存在过?

不曾,从不曾。

眼前这个仿佛超脱世间,仰看天外的男子,那双淡淡疏离后总是无尽清明的眸子,爱也好,恨也罢,可曾有过刹那,为张氏之庭稍作停留?

不能,永不能。

狱中的囚犯忽然转了头。像是一点也不意外,隔着臂腕粗细的铁栅,静静看来,漠然的开了口。

临歧到了终须散……清风转眼送云烟。

不会,不能,不可以——那句话里的平静就像是掺进酒水的□□,张之庭只想疯狂的怒吼着拒绝他,可是出口的声,却是哽咽的呼吸。

那人漂亮的眼睛里没有失望,甚而也没有期望,说完这最后一句,他重新转过身去望着小小的窗口拂下的月光,再也没有回首。

张之庭从宗正寺出来,逃也般的不敢停步。那长长的,仿佛永不见尽头的过道,一下一下,空荡的放大自己的脚步声。

他头一次畏惧自己的耳力。

那天晚上,张之庭入宫觐见。

这是他第二次单独面见今上。说来奇异,他们明明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可是某种程度上,他们又那么相近,使乐师产生了这种胆量。

第一次私下见面还是在授予乐卿之衔的时候。那时寥寥数言,今上表现出了难得的豁达和气度,使他们获得彼此的体谅,达成了男人间的君子协定。

张之庭一直谨守自己的诺言。他以为时间还能长久下去,却不想数月过去,情势陡然逆转,那个协定自然也就作废。而他并没有别的办法,即便毫不怀疑自己的用心和付出,他的手段依然有限,比不过位极天下的那人。

这岂是妥协。

津南渡。

时间已是初冬。

距离那个轰动一时的事件落幕,张之庭辞官离京,已有月余。谁也不曾知晓的是,卸任乐卿离了京城,却一直逗留在京外五十里的津南镇上,终日在燕川渡口的送客亭中吹笛。

他日日前来,从不与搭船或赶路的行人搭话,只是临水奏曲。笛音每每发声寥亮,追思往昔同游相携之好,转为低徊,频频重复,曲调倒是当年那唯一一首,从友人处学得的“忘忧”。

他的技艺又精进了些。只不过,乐师的心里明白,这是一首告慰的祭曲,他宁愿从不曾有机会吹奏,更不曾借此突破昨日的境界。

一场秋雨一场寒。

天气渐冷,大地起霜。奔流入海的燕川也在近岸处结了一层薄冰,白日里,需被船夫的橹桨捣破,方能靠了早晚行船。

封渡在即。

乐师也不得不离开。

这一日,他已经吹到口干。

坐着愣了一会,收拾番,背起包裹。抬头望一眼日头,正是夕阳光景。乐师看得眼晕,将笛子握在手里叹息。而对岸傍晚末班渡船的桨声,已是隐约传来。

张之庭扶着木柱缓缓站起来。心底里,他不怕从此后浮舟江海,余生飘萍。他怕的是,真应了当年父亲的话。

明月清风无人共……

高山流水不知音。

乐师在萧索的冷风里戴起兜帽,裹紧衣领,想自己留下一点残余的温度。他停下手,然后他愣住了。

长亭外一道瘦削的身影,沿着小路蹒跚而来。那人背着光,头发束得松,被沿途野风吹得凌乱,遮蔽了一张白纸般的脸,衣袍上,更沾裹了深浅的泥泞污点……七分似人形,三分似鬼影。

张之庭遭逢雷劈般站起来,“秋鱼”滚落在脚边,大张着口,眼泪夺眶一滴滴滑落脸颊,吐不出一个字音。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心中往复想象过。

以至,让他怀疑此刻的真实性的一双桃花眼,楚楚望来,恍不是真——雾里黑眸,眼皮微肿,没有几分血色的唇口微微开启,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一只苍白的手扶在亭柱上,另一只显也是因了惊诧,悬在半空。

半晌,那人露出一个笑来……

向着满面泪痕的乐师,“兄台笛子……吹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回偶遇,是在苏鹊被闻哥遗弃,初下雪山,进入广平。

末回偶遇,大家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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