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是见过他们卫人的军队的,纵然是卫国最后的禁卫队,也没有陈人这般整齐划一的霸气侧漏气势。
这么想来,卫军一路上节节败退,不是没有理由的。可这并不能构成陈国人来侵占卫国土地的借口。
一列宫女们被带着停下步子来。
今次的太阳有些烈,晒得长歌的脑门都冒了汗。长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甚至都快搞不清自己是身上冒汗呢,还是心底冒汗?
耳边有营帘吹动的声响,长歌想,她们是被带到了一处军帐外。
有人走过,带起一阵香风。
长歌记得这个味道,是赵太妃。
有帘子被撩起的声音,继而是赵太妃步子走动的声音。不能想象,是赵太妃进了军帐。
此刻,长歌已经不想象赵太妃是来逃难的了,哪有人逃难逃去敌方军营中的?那这人也太强悍了。
有兵士在军帐内说话,声音洪亮。
长歌依稀听得那兵士是在让赵太妃权且歇息,他们将军很快便到。兵士声音虽洪亮却不粗鲁,是对赵太妃极尊重的模样。
长歌更疑惑了。
这个时候,耳边又有脚步声起。听声音可辨得,这该是女子的脚步,可听着又仿佛不大像……
那人走过,又带起一阵香风。
这个味道……
长歌心中猛地一突。
这个时候,长歌就听得有陈国的兵士高声唤“见过将军!”
那人唔了一声。
营帘一撩,那人走进了军帐。
长歌觉着自己傻住了。
这个时候,只听营帐内一声脆响,是什么东西碎裂在地的声音。接着,便是那被称作将军的……女人的说话,“多年不见,小姨可好?”
长歌觉着自己的人生观碎裂了一地。
她以听出那个女将军是谁人了,可不就是当日绑架了她的那个凶神恶煞的陈国主帅,长歌记得这人好似叫……陈烟。
确实是这个人没错。区别仅在于,当日她是主帅,如今变作了将军。被降级了吗?
陈人军中遇上这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人唤赵太妃……小姨?
这又是什么节奏?
长歌赶紧凝神去听。
其实,陈烟同里头的赵太妃也是压低了声音说话的,这一点声响传去军帐外,早消散了个干净。旁人是决计听不见的。可奈何,长歌非常人。
长歌体质挺特殊,被药酒足足泡了好些年。虽然当初泡皱了她一身的细皮*,却也泡出了她的耳聪目明。
长歌可以清楚地听见内里两人一问一答的对话。
听得出来,这二人关系竟是不错,彼此谈笑,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赵太妃:“皇上近来身子可好?”
陈烟:“母皇的身子渐渐不如从前了。当初小姨去到卫国,一去便是十多年,母皇甚是想念。”
赵太妃惆怅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国家危难,我身为皇室公主,自然要承担起那一份责任。”
陈烟感慨道:“小姨的牺牲母皇都看在眼中。此次卫国落败,小姨终可归家,母皇一直在盼着您。”
赵太妃啜泣。
陈烟哽咽。
听这二人这般叙旧,还真是亲戚。
“烟儿,你是个好的,我那清儿若有你一半懂事……”说到这里,赵太妃突然话锋一转,“战况如何?几时可破城?”
陈烟道:“各路勤王军已被我军截获,正逐个吞灭中。呵,卫人想待明年的勤王军来,怕是等不到了。”
赵太妃笑道:“很好。”
赵太妃又问:“又为何还不攻城?眼下正是时机。”
陈烟冷声道:“主帅未下令。”
赵太妃诧异道:“怎么,此次不是烟儿挂帅?”
陈烟唔了一声,听声音并没有不高兴。
赵太妃便问主帅是谁。
陈烟:“太子。”
赵太妃顿了一顿,“便是多年前我那皇姐收的义子?”
陈烟:“正是。”
赵太妃笑:“我那皇姐胆子也真是大,她就不怕……”
陈烟道:“小姨,太子有大才,将陈国交予他手中,陈国无人不服。”
赵太妃戏虐:“便是你也心服口服?”
陈烟:“那是自然。”
赵太妃笑:“你与太子的婚事,何时办?”
陈烟突然语塞。
接下来,帐内便传来赵太妃与陈烟调笑的声音。侄女与姨妈多年未见,自然分外想念。
在某一个瞬间,帐内突然又传来噼里啪啦的碎响,赵太妃的声音有些怒:“你说太子在卫都看上了某个女人?”
陈烟咬牙:“是。”
赵太妃:“是谁?”
陈烟凑近了赵太妃低声说话。
长歌竖起了耳朵听她们说话。
可是,她一点也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正懊恼间,帐内就传来赵太妃冷笑的声音:“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个小贱人。烟儿放心,她那大哥不会放了她走,指不定就会拉着她同赴死了。那小贱人不会成为你与太子间的障碍。”
陈烟:“多谢姨妈。”
赵太妃笑,继而道:“如何?我偷送出来的卫军行军布阵图可还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