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太后口中所说的某些人到底是谁,慕容琮心知肚明。
事实上,虽然愤怒,但他也是承认的,害死齐阳的,从来都不是南宫太后一人,她只是代表了千千万万想要齐阳去死的人,赐了他一杯毒酒而已。
可问题是,以前是,现在也会是。
若是他还像以前那般将万千宠爱都放在苏思勖身上,哪怕南宫太后不动手,那些后妃身后的势力也根本不会同意,迟早会想方设法弄死苏思勖,更别提今年还有那么多新进宫的秀女等着他宠幸。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的明白,南宫太后当初说的那句“害死齐阳的从来都不是哀家而是皇帝你自己”的真实含义。
都怪他为他树敌太多,都怪这件事牵扯到太多利益。
而雨露均沾,不把自己的万千宠爱给他,才是苏思勖能够活下去的最大法宝。
“儿子替苏思勖谢过母后,定不会辜负母后的教导!”
“哀家听说皇上此次之所以能找到这个可心人儿,德妃是出了大力的?”
她才不会信什么失忆的人儿出现在甘泉宫这种鬼话!
“是的母后,阳儿去岁便托梦给德妃,说自己已经重新转世为人,要孤派人去民间寻他。可茫茫人海,又能去哪里找呢?这一等就是差不多一年,就在孤都要放弃了的时候,阳儿再次托梦给德妃,这送了几句话给德妃。”
“所以你就是按照这几句话的提示在甘泉宫找到那个小太监的?说起来倒真是奇事一件!”
“是啊母后,儿子当初听见这几句话时恨不得直接飞奔至甘泉宫,也幸亏儿子去的及时,小勖因为记不清以前的事被婉儿……天纯公主怪罪,正要行刑。他的身子那样单薄,定然是受不住的!”
想到这里,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看得南宫太后十分感慨,要是慕容琮的这份痴情能够分一份给儇妃,那么,此刻她是不是就有儇妃血脉的孙子了?
只可惜,死者不能复活,她再想,也是痴心妄想。
“嗯,哀家知道了,这件事哀家依了你,那在天纯公主这件事上你也要依哀家一回。御史那边哀家不说你自个儿也知道是什么形势!哀家会命人加紧建造,公主府建成之日,便是天纯公主出宫之时。”
对此,慕容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既然事情已经拿到明面上来说了,那天纯公主出宫住公主府便是势在必行、无可阻挡的,但这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太大的影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更方便了。
在宫里再掩人耳目,终究是有人知道。
等到出宫了,两人要做什么,反而便利许多。
“嗯,一切就依母后所言。”
得了南宫太后的准话,慕容琮十分欢喜地回去了。
只是,他一欢喜,有些人便要跟着欢喜起来,而也有些人会立即受到惩罚。
毕竟,帝王的欢喜从来不是简简单单、无缘无故的。
慕容琮一离开,南宫太后的笑容便迅速消失不见,满脸寒霜,看得顿牟和南香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好久没有看见南宫太后这般严厉了!
上一回,哪怕邀请韦皇后和德妃看戏,也不是这般。
“东西六宫谁不盼着皇上的宠爱?可她倒好,不但不拈酸吃醋反而还主动帮着皇上寻找可心人儿,最重的是那可心人儿还还只有她能找得到,当真是难得,当真是有通天的本领啊!”
“顿牟,即刻去月仙殿把德妃给哀家叫过来,她一声不响地做了这么大件好事,哀家要论功行赏。顺道去趟文山宫,把武嫔也一并叫过来。”
见南宫太后端坐在凤座上,不苟言笑,顿牟赶忙去月仙殿和文山宫分别传话去了,心里想着这回南宫太后会如何“奖赏”有大功劳的德妃。
反正肯定不是看戏赏戏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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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人家母子当初因为齐阳的事大吵了一架,险些伤了母子情分,现在好不容易快要忘记了,新秀女也进宫了,有很多娇嫩的鲜花等着慕容琮的雨露,顺便平衡各方势力,简直是一件大好事。
而你倒好,直接找了个跟齐阳长得特别像的人进宫!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看不惯人家母子情深,非要使计挑拨离间,要让当年的事重演?
当然,在这件事上,德妃也绝不是一点功劳都没有。
单单说她给南宫太后看不惯的人头顶降了一口大黑锅,虽然只是间接的,说白了也是为了帮助自己洗脱嫌疑,但结果却是南宫太后乐意看见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宫太后是宁愿眼睁睁看着慕容琮玩男宠,也不愿意看见他往甘泉宫里钻的,这根本就是两回事,且性质完全不一样。
皇室里好男风的人不在少数,这也原不是什么秘密,但敢与自己的姑姑不清不楚的却没有几个人,至少不会像慕容琮这样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若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她是连人都不想见的!
简直是恶心!
按理说功过相抵,可南宫太后的语气和表情明显不是这么预示的,那么,德妃到底会得到什么,又到底会失去什么?
不一会儿,住的更远的德妃娘踩着端庄的莲步先行而至。
“臣妾拜见太后,愿太后凤体安康!”
德妃一如既往地跪下行大礼,南宫太后却没有一如既往地喊她起来,反而继续端坐着保持沉默,半晌才出声。
“哀家倒是想安康,可你们却见不得哀家有片刻安宁。”
“太后……臣妾惶恐……”
“惶恐?呵呵,哀家还以为是得意呢!毕竟整个后宫,齐阳也就愿意给生前并不熟悉且有龃龉的你托梦;所有妃嫔里,也就只有你能与死去多时的人连通,还能顺利找到人……抬起头来回话!”
“太后,臣妾……臣妾……”
嘴上这么说,显得无比惊慌,心里却相当淡定,打定了主意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拖下去。
倒不是有恃无恐,而是她相信南宫太后的精明。
眼下,木已成舟,苏思勖也毫无意外地得到了慕容琮的宠爱,哪怕自己受到些惩罚也是值得的,她并不后悔自己走的这极其艰险的一步。
等到苏思勖已经能左右慕容琮的想法,她的努力便会开始得到巨大的回报。
像是能料到这种情景一般,南宫太后也不恼。
“所以,为了表彰你心系皇上一心为皇上着想、能与阴阳沟通的特殊能力和贡献,哀家重重有赏……来人啊,把哀家珍藏的那只韩国贡上来的琉璃杯取来赐予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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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德妃有片刻的失神,因为她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心理准备,甚至是被剥夺协助处理宫务的权力。
可现在居然说要赏赐她?
不对,这很不对!
多年的后宫生活经验让德妃的脑子十分清醒,嘴里说着不敢和感激之类的话,却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生怕自己掉进什么陷阱。
可这一回她再小心也没用,南宫太后设的局,很少有人逃得掉。哪怕一时逃掉了,后面还有一连串的东西等着你就是了。
谁让双方的地位根本就不对等呢!
刚接过南香用托盘端过来的琉璃杯,德妃才发现那杯子似乎刚刚在炉火上炙烤过,无比的烫,不过是摸了一下,她便觉得自己的几根手指如火烧般难受,烫的她直接将杯子扔了出去,朝着南宫太后的方向。
这原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可却是大事。
毫无意外的,杯子碎了,碎在南宫太后的脚下。
武嫔进殿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误以为德妃要拿杯子丢南宫太后,吓得她三步并作两步朝南宫太后冲了过去,想要接住这个杯子,保护南宫太后。
只可惜,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个华丽的杯子还是碎了,碎片四溅,洒的到处都是。
“大胆德妃,竟敢行刺太后,该当何罪!”
南宫太后:……
德妃:……
武嫔来自武将世家宁家,亲爹宁斌现在军中供职,受命于周皇贵妃的爹,是以平日里同周皇贵妃更为亲近。打小性子便有些跳脱和鲁莽,就连“武”这个封号也是她自己求了慕容琮后封下的。
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些柔美的寓意美好的封号。
但在从前,宁斌一开始是效力在南宫家麾下的。
“误会啊,臣妾只是一时没有拿稳罢了……太后……”
那个杯子很明显是做过手脚的,她就说死老太婆没这么仁慈,可现在杯子已经摔碎了,她再解释也没有人会听,还不如说自己没拿稳。
“罢了,哀家没事,还不快给武嫔赐座。”
顿时,打扫的打扫,赐座的赐座,德妃却只能继续站着。
“哟,你今日怎么打扮得这般鲜亮?倒叫哀家眼前一亮,嗯,好看好看,到底是女儿家,再喜欢舞刀弄枪的也要打扮打扮的,就是皇上见了也欢喜。”
难怪住的更近却来得更迟,原来是梳妆打扮去了。
见武嫔头上单单是珠花就插了三朵,德妃有些不忍直视地快速移开了目光。
母猪戴花,不伦不类,不知所谓。
“太后惯会笑话人家,嫔妾以后都不敢打扮了……不知太后叫嫔妾来有何吩咐?”
说到正事,南宫太后这才直起来腰。
“知道你不爱同老人家啰嗦,宁可耍枪弄棒也不愿意坐着,但今日确实是有件要紧事才找你来。你也知道,前些日子丽妃因做错了事被皇后娘娘褫夺了协理六宫之权……”
说到这里,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德妃,这让德妃十分慌张,心道难不成有了刚刚的惩罚还不够,还要褫夺她的协理六宫之权么!
没有钱捞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以后办事再也没那么方便了,毕竟要处处受制于人。
“嗯,嫔妾听闻过这件事。”
只是,这同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