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醉方休

太后赶在年底终于进宫,皇帝皇后请安,她仍是不愿理睬的模样,不过半柱香时刻便赶走皇帝,要诵经念佛。

皇帝清楚这时能让太后心软的只有霍珏,连忙叫人去接卿卿霍珏入宫来拜见老祖宗。

因宫里催得紧,卿卿甚至未来得及梳一个像样的发髻,只是在车上自己编了个辫子,更是粉黛不施。这虽是她平时的模样,可若这个样子入宫去见太后是万万不可的。

她越是焦急,越是强迫自己镇定,到了宫门前,索性想着让太后以为她是小爵爷的婢女好了。

领她们去太后的永寿宫的是御前的德全公公,一路德全公公宽慰道:“姑娘,小爵爷,咱不必紧张的,太后娘娘和蔼可亲,可比寻常人家的老奶奶都慈祥。”

霍珏对万事都感到新奇,他第一次见老祖宗,好奇多过紧张。

到了永寿宫,卿卿四处找寻,并未见到什么太后的身影,她恍然明白,远来永寿宫中那位拿着佛珠闭目念经的,寻常布衣打扮的老妇正是太后。

卿卿牵着霍珏跪下来给太后行礼,太后睁开眼,看着霍珏,一时也忘了让他们起来。

旁边的女侍菱珠提醒道:“太后,小爵爷还跪着呢。”

太后这才回神过来,朝着霍珏招收:“囡囡的孩子长得真是俊……快来让老祖宗看看。”

霍珏听话地上前,唤了身“老祖宗”,这一声叫的太后又是心花怒放,又是感慨万千。

“长得真像我们囡囡小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囡囡的娃娃是天底下最俊俏的娃娃。”

太后一口一个囡囡,卿卿猜出来是在叫霍煊。

太后急着与霍珏相逢,并没注意到卿卿,知道霍煊都坐在她膝上了,太后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女。

她一见这女娃,眼前一亮,怎么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娃,站在那里皮肤比外面的雪还白,眼睛水灵水灵的。

“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娘娘,民女孟卿枝。”

“原来是小珏儿的姑母……那也是名门之后,快过来让老奶奶我瞧瞧。”

卿卿犹豫不前,菱珠推着她的胳膊,示意她前去。

太后倒是比德全说得更和蔼一些,就是她自己的祖母,似乎也不是这般亲近的。

“怎穿得这样素呢?是不是皇帝对你不好?”

“陛下和皇后娘娘待卿卿很好的,只是卿卿平日懒散惯了,今日来得匆忙,没能仔细梳妆打扮,又辱太后娘娘圣目。”

“别跟老婆子我说这些文邹邹的话,你是名门之后,能结上亲家是我们高攀了呢!”太后双眼笑眯眯,语气真挚,并不是伪装。

卿卿有些傻眼了,这真的是太后吗?

“卿卿不敢!煊姐儿对卿卿如姊亦如母,卿卿也是借着煊姐儿福泽,才能顺利长大的。”

“是呢,囡囡就是那样,外表泼皮,其实温柔的很。”

太后虽不懂朝堂上的事,但孟家和霍家的关系始终是个禁忌,她对卿卿家事并不多提,其他事左左右右问了一些,时日过去大半,宫人传来消息,晋王来了。

太后忽而敛了眼角笑意,卿卿也发现了,她听到霍遇来的消息,也不自在了许多。

霍遇进屋,先给太后请安,又像霍珏招收:“小东西,过来让我掂一掂。”

霍珏拽着卿卿的袖子不上钱,卿卿这才有了反应,向他微微福身,“见过王爷。”

如果不是在太后面前,她此刻早就转身走人了。

卿卿指使霍珏:“舅舅跟你说话呢。”

小孩懂事少却记忆深,他认为只要自己对霍遇好,霍遇就不会欺负卿卿。于是他跑向霍遇,抱住他的腰:“舅舅舅舅,我想你。”

霍遇单手就扛起了霍珏,让他趴在自己肩上,朝他屁股上一巴掌,把他扛到太后面前,又放在太后怀中。

他的动作朝着太后,目光却朝着卿卿:“哟,阿嬷已经见过卿卿了?孙子来的路上提她好几回,卿卿姑娘人美心善,更通晓书画,当是我族女子学习的典范。”

卿卿的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这话从他口中说来,又虚假又恶心人。

太后抬眼淡淡扫他一眼,“眼光倒是还不错,丫头挺讨人喜欢。”

“孙儿也是第一眼瞧见卿卿姑娘,就喜欢的不得了。”

他如此直白,当众把她至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卿卿面红着低下头,别人看到都以为她是羞赧。

她是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坏的,尽管知道他这个人脸皮厚是没有底限的,她仍会被他气坏。

霍遇都这样说,无非逼着老祖宗问上卿卿一句,可许人家。

卿卿弯着腰,低眉顺目道:“爹娘在世时已为卿卿许下人家。”

太后故意拉高声音,“老七可听见了?”

“卿卿对我说的话,我也不是聋子,当然听得见。”

太后素知他秉性,他从不遮掩,反倒当太后是不存在一样,直接跟卿卿挑明了。

太后又问:“你媳妇呢?人家卿卿姑娘都来看我了,她这孙媳妇怎么没影儿呢?”

“王妃自嫁给孙儿,终日郁郁寡欢,病了,吸点风就咳血,太医看过了,情况并不好,又说是易传染的病,谢家的人都不敢去见她。”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九弟都当爹了,你后院丫鬟也不少,怎么就没个动静呢?”

霍遇两任妻子都得重病,又至今无所出,在朝里关于他那方面的传闻不少,都说他外强中干,还是个克妻的命。

卿卿知道霍遇的女人并不少,就连北邙山那样荒凉的地方,他也养了一院子的美女,兴趣来的时候就挨个宠幸,比前朝以荒淫闻名的祁元宗还要过分一些。

可他仍然没有子嗣。

卿卿也听过一些传言,那种事做多了,身体会亏损,就如元宗,尽管妃嫔三千,子嗣却只有零丁。

太后当日见了卿卿后喜欢的不得了,皇后来请安时多提了卿卿几句好话,皇后有意让卿卿去太后身边侍奉,皇帝的意思是等年过罢再说。

这是皇室相聚最齐的一个新年,就连多年镇守蜀中的江汉王也携家眷入京。

永安府一时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除夕夜里卿卿随孟峦聚在秦府内,小孩在院里放鞭炮,男人饮酒,妇女在厨房忙里忙外,一点都不得闲。

值得一提是肖仲乂感念秦大人在朝中照拂,自己在京中无亲无故,便来拜访秦大人一家,在秦大人家里蹭年夜饭吃。

他倒不曾想在这里见到卿卿和一位与她颇为貌似的绝世公子。

秦夫人再三叮嘱卿卿回屋里坐着,卿卿一想屋里全是些谈着正事的男人,并不愿去,不如留在厨房打下手。

她拿起菜刀去砍猪骨,排骨上交杂了一堆错乱的刀痕,依然没有撼动半分。她双手持刀,抬高手臂蓄力,忽而菜刀被人拿走,她空荡荡的两手交握在胸前,惊奇地看着身后的人。

她一回头,只看见他刚毅的下巴。

正在灶火前煎鱼的秦夫人也瞧见了,避着油锅溅起的油点喊道:“小叔子这厨房不是男人进的哟,你赶快出去。”

薛时安将卿卿遮挡得严严实实,秦夫人并没看见卿卿在切猪骨,薛时安握着菜刀后退些许,秦夫人才瞧见,“小姑奶奶!这活你怎么能干!还是叫小叔子帮完忙,你们快点出去吧,可别在伙房添乱!”

卿卿识相地躲开,却见薛时安也并不怎么用力,铿铿几声排骨碎成了小块。

“菜刀是你能拿的么?也不掂量自己的轻重。”

对卿卿的一些行为他实在无奈。

卿卿挠头傻笑,“最近养尊处优惯了,骨头头砍不动了。北邙山的时候别说砍猪骨头,就是一头野猪我也抬得下山。”

北邙山女人的生活目标很明确,好好活着,再嫁个山中的朴实人家。

卿卿并不例外,在那种地方,女人的美貌是无用的,不论男女,只有力气大的、能干更多活的人才有更多的生存机会。

卿卿怕他不信,又解释道:“你送去的食物我都有好好吃的。”

他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她是拿天命没办法,沦落到北邙山那种地方,不好好活着怎么能行?

北邙山的劳役生涯千苦万苦,却也只是出卖体力,她还是那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卿卿。

爆竹声此起彼伏时,酒肉上桌。

祁礼是先敬长者,再敬尊者,出阁妇人不得饮酒,未出阁女子以茶代酒。

桌上几人开始行酒令,他们一个是太学学士之首,一个是锦绣阁的先生,一个是少年时就才绝天下的公子,说得都是文绉绉的话,喝个酒都引经据典。

卿卿一听诗文就困,爆竹声也渐渐停了,她眼皮打颤,这时家丁匆匆忙忙跑来,“老老老爷,晋晋晋晋王他来了!”

孟峦和秦大人相视一眼,秦大人道:“委屈公子先入内堂躲避。”

秦大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卿卿在永安府按理说是没有其它亲眷的,今日既不在宫里,也不在陛下赐的宅院里,她总不能消失掉,故他特意让卿卿留下。

几人都反应了过来,就卿卿不明白,要跟着孟峦一块避开。

孟峦道:“你此刻若不在秦府,反倒招人疑心。”

肖仲乂一头雾水,不知为何晋王来了,他们反倒要避开。

下人领着孟峦入内舍休憩,秦大人携全家去迎接晋王。

宫宴刚散,他带着宫中的酒气,在哈尔日的掺扶下勉强站得稳。

“宫里头被灌多了,本王原本想明天再来拜会秦大人,可到了明天还有什么意思呐?你们祁人最讲究这些礼法,本王就今夜过来了。”

他是真喝醉了,一句话唠唠叨叨了半天。

秦大人朝他作揖,“王爷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王爷快请进。”

哈尔日勉强朝秦大人行了个礼,手都不敢离开霍遇,深怕他跌倒。

哈尔日掺扶霍遇先进了府中,秦大人随在其后,耳语吩咐秦夫人:“去煮碗醒酒汤,再备一间厢房,以防万一。”

卿卿和薛时安在饮宴的大堂里候着,见到晋王,规规矩矩行了礼。

卿卿今天穿一件大红色的襦裙短衣,外套了一件鹅黄色缝着貂毛的半臂,有点像是寻常人家女儿过年时候的打扮。

不过一套衣服,时下的款式和色彩总是那么些,永安府每个未出阁的姑娘在今夜都这么穿,可这颜色穿在卿卿的身上,就是明艳动人了许多。

卿卿的紧握的双手手心积满冷汗,面上又不敢流露出任何的不适来。

“卿卿为何在此?本王猜上一猜……”

卿卿不由自主朝着薛时安身后躲去,好在霍遇喝得烂醉如泥,并没有平常的洞察力,放过了她这点小动作。

“哦……原来是和薛公子在一起。本王还寻思,怎么霍珏身边瞧不见你。”

他说着说着就伸手过来牵住卿卿,薛时安先一步制止住他伸向卿卿的手,“王爷自重。”

他眉头一皱,眼里的阴鸷如一团散不开的云雾。

不过很快还是散开了。

“罢了罢了,今个儿大过年的,不跟你小儿计较。”

秦大人命人去添了副碗筷,摆在上座。

“想来今夜王爷在宫中也没能吃上几口,这桌子菜都是贱内亲手所做,虽比不得宫里的珍馐,但也尚算可口。”

“秦大人莫不是小瞧了本王?当年行军之时,本王被困丰神谷,那可是大雪封山呐,别说肉糜,树根都没得吃。”

换做其他官员,定要赞他一番英明神武。

秦大人只是劝谏:“如今虽苦尽甘来,却不能忘记居安思危,如此才不负当初受过的苦累。”

“满朝文武只有秦大人一个肯和本王说真心话的,哈尔日,斟上酒,本王要敬秦大人一杯。”

哈尔日眼神看向秦大人,不敢再给霍遇倒酒。

眼见哈尔日倒个酒都慢吞吞的,霍遇颇为不悦,“不用你倒,还劳烦孟姑娘替本王斟酒。”

卿卿才不怕他酒多伤身,最好喝死他。可这人清醒着时候就做了许多荒唐事,更何况醉酒的情况下?

“王爷,酒多伤身,您已经喝太多了。”

“酒敬知恩者,你小姑娘家又懂什么?”

可斟酒之事是下人所为,几时轮得到卿卿来做?

这里不是北邙山。

卿卿正要提酒壶斟酒给他,薛时安按住她的手,拿过酒壶,先为秦大人斟上一杯,而后再给霍遇倒酒,随后又给肖仲乂和自己的杯中也添满。

肖仲乂哪敢喝薛时安敬的酒,忙拒绝道:“学生怎能让先生斟酒?先生快将酒壶给我。”

霍遇听此言嗤笑,“听闻肖大人在廷尉府做事雷厉风行,怎到了薛先生面前就畏畏缩缩呢?”

如果说肖仲乂对薛时安感到不安是因为敬他,那对霍遇感到不安就纯粹是畏他了。

“回回回王爷,廷尉府里雷厉风行是卑职职责所在,不论是秦大人薛先生还是王爷都对卑职有知遇之恩,卑职心有敬佩,不不不敢冒犯。”

“你你你怎么说话跟个傻子似的?”

卿卿嗤笑出声,哪有这样学人家来埋汰人家的?

这些男人,私下里恨不能你死我活,酒桌上却能谈笑风生、把酒言欢,卿卿也是佩服他们。

春日邺城举办赛马,他们不知怎么就谈起了赛马一事。

届时全国马场都会送去马儿参赛,往年头筹都是大垣口马场的马儿所得,今年是否还能延续往年风光令人期冀。

霍遇如今占了大垣口马场一半的经营权,自然希望大垣口的马儿得胜。

马赛算是军事活动衍生出的一项民间活动,这风俗还是从邺人那里发展而来。

太子出面未必能决定谁得头筹,但他在军中人脉盘根错节,举办赛马的邺城武昭大司马是他军中旧友,都是一起在马棚里睡过觉的人,只要他一句话,大垣口马场的铁定胜出。

薛时安不屑于他这种做法。

“大垣口的马岂是中原品种可相比的?即便是和西域其它马种相比,大垣口的马匹也不会输。”

“薛公子未免太自负,行军打仗都没有常胜之军,何况牲畜呢?”

“既然不过牲畜,殿下又何故巴着我马场的经营权?”

二人间气氛不过一阵便是剑拔弩张,秦大人斥道,“二郎,你喝了几杯,便长幼尊卑都不分了吗?”

秦大人此言虽是责骂薛时安,却并不说因霍遇是王爷而不该忤逆,而是从二人年龄来说,一不显得霍遇是仗势欺人,二责避开了薛时安忤逆的罪过。

“薛某过于自负,怠慢了王爷,自罚一杯。”

酒桌上的事,最后还得回归到酒上来。

“卿卿怎么不饮酒?哦……是本王记性差了,你原先就不能喝,喝上半口就浑身泛红。”

一句“浑身泛红”满是恶意,满是亵渎。

卿卿被他醉后一句话就逼得无地自容,他的出现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自己曾经的身份。

秦大人也冷下了脸,对哈尔日吩咐,“时候已经不早,本官在东厢备好上房,劳烦将军送王爷前去休息。”

哈尔日也心道王爷这是喝大了,再怎么说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怎么能说那种话?

他上前去扶霍遇,被霍遇一肘子撞开,“伺候本王的事几时轮得到你?卿卿,扶本王去休息。”

卿卿愠怒,却不敢言,薛时安早已无法忍他,携着卿卿要离去。

卿卿却躲开他,上前扶着霍遇,小声道,“王爷非要在秦大人家中闹事么?”

各忍一时,海阔天空。

她掺扶着霍遇到厢房里,对哈尔日说,“劳烦打盆热水来。”

哈尔日打来热水,她将帕子浸湿,敷在他额头上。

哈尔日关上门,孤男寡女在屋内,其余的事都不用多想了。

“卿卿。”

他突然握住她的腕子,力道大的吓人。

“我不走,你松开我。”

他扶着身下的床板,半支起身,拿掉额头上贴着的帕子。

“春宵苦短,本王多看你几眼。”

他一开始就是登徒子模样,卿卿见怪不怪。

“这里是秦府,你我都是客,你不能胡来。”

到了永安府,不得不有点规矩了。

他还不能碰她。

“你这小丫头给我灌了什么迷魂药……我怎么这么困呢。”

“那是王爷喝多了酒。”

少赖她身上。

“你可以不来的,卿卿。”

他摇了摇脑袋,“有凉水吗?我要洗把脸。”

“时候不早,难道王爷也要守岁吗?”

“泼皮丫头,有人护着你嘴皮子就利索了是吗?”

他轻笑一声,喑哑诱人。

卿卿猝不及防地被他拦腰抱住,他下巴搁在卿卿削薄的肩上,没有离开的意思。

像是一座山压了过来,卿卿无法透气,七窍都是他的气息。

“你不松开,我要喊人了。”

“不要喊。”他边说着,边用手掌捂住她的嘴,“永安府里的人都知道陛下看重你,跟你在一处本王是安全的。”

“唔……”她挣着出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霍遇手心。

他想象她的舌尖在他手心舔舐,是那样柔软,如同一只幼嫩的蛇。

于是他将拇指伸进卿卿口中,粗粝的手指势必要在那里翻出什么花样来。

卿卿只想吐。

“卿卿,你恨本王,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啊。”

她狠心合起牙关,咬他手指。

霍遇疼得抽出手指来。

卿卿道,“你堂堂王爷,就只会欺负女流么?”

“卿卿哪是一般女流?卿卿能抗野猪能打架,凶悍着呢。亏是长了一副柔弱的皮子,要不和山野悍妇有什么区别?老子又算哪门子王爷?兵痞子一个,那些大臣看不惯老子。明面上兄弟情深,拼着命给老子灌酒,又派杀手跟老子一路。卿卿,本王比你柔弱许多。”

“瞎说什么。”

“我与你,礼法什么的早就不顾了。倒不如你交出图,咱们合计干掉太子,也到那太宸宫宝座上坐坐,老子打下来的江山,死了多少个弟兄,做了多少次亡命之徒,凭什么拱手让人?”

卿卿可是吓坏了,忙去捂住她的嘴,若给别人听见了,那真是要杀头的。

他有一句话说的确实没错。

她和他,什么礼法都没有了,全乱了。

他毁了她的全部。

“卿卿,给本王唱首曲儿。”

她会唱的曲儿很多,北邙山时大家都说她是黄莺一般的嗓子。

那时她学了各地的民谣,此刻却只记得煊姐儿曾哼给她的。

那是霍煊故乡的童谣,也是霍遇的摇篮曲,不过卿卿并不知道这点。

他在这一夜做了很多梦。

八岁那一年,赫连昌说带他去历练,让他在敌营前放哨,说很快就来。

他等了一天一夜,又饿又得保持警惕。

后来敌营的人把他打得半死,只差抽骨扒皮。留他一条命,只是为了和他的父亲谈条件。

那时赫连家仍独大,父亲也要看赫连昌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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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救他?

十三岁那年,他和大哥在西关和敌人鏖战六个日夜。

弹尽粮绝,只剩三千死士。

大哥说,兄留弟走。

战士如此,他们也当如此。

可长兄的牺牲没有给他杀出一条活路,他被逼到悬崖,攀着峭壁上的藤蔓救回一命。

无数次死里逃生,又陷入险境。

都是些想要他命的人,似乎他自一出生,就注定成为各种人的挡路石。

孤军奋战的人也会累。

“王爷看中的,从来都只是卿卿的身份。”她抚平他眉间褶皱,苦笑。

“我杀不了你,平平静静过日子还不行吗……为何总是让我承受这些……”

时光若能倒回,她只想做个清清白白的人,若是在遇到他之前就死在北邙山,也是幸事一桩。

卿卿趁他熟睡时吩咐府上丫鬟过来伺候他,自己连夜乘轿子去了消香坊。

消香坊深处点着一盏灯,薛时安也在那处。

院子里风凉飕飕的,卿卿上前问道,“你也不怕吹坏身子。”

“你二哥在里面等你。”

她以为北邙山那一段只是她一个人的噩梦,可今天霍遇公然出现在这些人前,像是把她的噩梦公之于众。

所有不堪的、肮脏的,都被展示在她最信任之人的面前。

“二哥。”

他正提笔在竹简上写字。

如今看二哥的书法,仍是一绝。

若没有这场战乱,怕他早就是闻名天下的大书法家了。

“我已在梧州置办宅地,你想离开永安,随时都可以。”

“哥哥,我不想走,卿卿不想走。”

“手上沾血的事,你不该做。”

“二哥不是说除了我没人更能替孟家人出面了吗?霍遇不死,恩仇难报。”

“爹和大哥都是绝望而死,他虽执剑,却不是杀他们的人。卿卿,我们孟家的仇太深了,这不是你该承担的东西。”

她的小哥哥,那个写得一手绝世诗文的无双男子,他的手怎能染肮脏的血污?

“拿你做杀人的刀,你叫哥哥如何去见父母兄长?”

“卿卿若还有做刀的价值,那便等世间还我孟家一个清白之后,一同去见爹娘和大哥。”

他的眼神忽明忽暗,最后还是落于沉寂。

他在井底讨回一条命,这辈子注定离不开那样阴暗的地方。

在漫长岁月中,他只看得到头顶那办方小小的天,和仇恨的阴云。

她出事那年比如今的霍珏还小。

谁能想到她是如何保护住孟家最后那点血脉,又把他保护地那样好的?

这是他的亲妹妹啊,是那个会缠着他要学写字,是那个趴在他背上作乱的妹妹。他亲眼看着她从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肉变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可人丫头,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丫头,怎么能让她沾上这些污秽之事?

“哥哥,卿卿是曾做过王爷的枕边人,那不是过错。”

那只是她的命。

“罢了,你出去吧。早些歇着。明天应该会有人接你入宫。”

人生在世,无论是王权富贵,还是贫贱之躯,都身不由己。

薛时安一直在等候她。

卿卿这才疲惫地勾出一个浅淡的笑意,“你等我,真是好。”

“怕你夜半怕鬼才等你的。”

“不怕了,早就不怕了。原来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亡魂?若真有亡灵,活着的人还何必替他们伸冤呢?”

“半夜也就你一个有精神说话,赶着天亮前赶紧睡一觉。”

他没有可以安慰,没有那个必要,他也不是能够安慰她的立场。

她的身边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包括自己在内。

那个他们所有人都守护的小小女孩终于有了长大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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