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

颠倒

有事商量,这倒稀奇,从守玉进了门,有什么事顾太太都是和顾澄直接说了,哪还会找守玉商量?小月给已经哭出声的守玉捶着,眉头就皱紧,顾澄本来就烦躁,再看见守玉这样,上前拉一下她:“银子多就多过,银子少就少过,横竖一个月还有月例呢,你先别哭,看娘寻我们商量什么事?”

守玉此时怎么能止住哭泣,每月二十两的月例看起来是不少,但怡人几乎月月做衣衫,小香也要打首饰,再加上顾澄每出去一趟都要用银子,这二十两银子够什么用?见守玉还哭个不停,顾澄的眉头皱的更紧:“你除了哭还会做什么?像你这样的……”

顾澄咬了牙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守玉再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声音尖利的像从喉咙里叫出来的一样:“若不是你把我的嫁妆花光,我又怎会如此,你现在倒来怪我,我,我们去寻爹娘评理。”

寻爹娘?顾澄俊美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你每次归宁你爹娘说了什么?不都是要你顺从我,你的嫁妆不就是我的钱财,花了也就花了,你爹娘难道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只一句就把守玉的嘴给堵住,她的泪流的更急,爹娘当时确实说了这样的话,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年多就把自己所有嫁妆全都花光,想到出嫁之前大伯母说的,女人总要有些钱财傍身,可是当初娘不是说大伯母心肠没这么好吗?当时要是收了那一百亩田地又会怎样?

守玉一哭,小月也忍不住哭出来,看见她们主仆哭成一团,顾澄心里更加烦乱,上前去踢了小月一脚:“你是怎么服侍的,到现在都不知道劝着你奶奶,还跟着她一起哭。”小月没避开,这一脚端端正正踢在小月身上,小月哎呀一声。

这哎呀声叫的很清楚,小月哭声停止守玉也愣住,她用一双泪眼看着丈夫,满心地不相信,这就是自己曾经一心期盼的良人吗?顾澄看着守玉的眼,这双眼曾满含柔情地看着自己,也曾怯怯地看过自己,但此时竟是绝望地看着自己,顾澄的心似被什么击中一样,但很快就把心里这丝悸动给平息:“日子总要过下去,你不要动不动就哭,快洗把脸收拾收拾,娘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一直在旁愣着的小香听到顾澄的吩咐,急忙上前扶住守玉扶她坐到梳妆台前,顾澄站在屋里,觉得这屋竟出奇的安静,这种安静让顾澄有些想逃,守玉那双满是绝望的眼又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样如死灰样的绝望,让顾澄更加害怕。

小丫鬟端上了水,小香服侍守玉梳洗,看着站在一边的小月,顾澄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刚走上前一步,小月就吓的急忙往守玉那边靠去。

这动作让顾澄停在那里,什么时候起,自己靠近别人会让别人害怕呢?院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顾太太的声音:“你们两口子怎么了?叫人让你们前去商量,不但没来还哭哭啼啼的。”话到人到,姚妈妈已经扶着顾太太站在门口,顾澄忙上前行礼:“娘,儿子和媳妇拌了两句嘴,媳妇要梳妆后再去。”

顾太太双眉都竖起来,瞧着洗了一半脸的守玉,守玉见婆婆来了已站起要迎接,顾太太鼻子里重重出气:“好啊,越发能耐起来了,先是不孝婆婆,现在连丈夫都顶撞,我顾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娶了这么一房媳妇回来?”

顾太太的责骂让守玉又晃了晃,这次没有小月扶着,守玉还扶了下梳妆台身子才没倒下去,看着顾太太守玉双目又含泪:“不孝?婆婆,媳妇什么时候不孝了?至于相公,媳妇不过是问问他做了什么把媳妇的嫁妆全都花光,难道媳妇连这个都不能问?”

守玉的嫁妆都花光了?顾太太吃惊地看向儿子,顾澄用手指摸摸鼻子,脸上有一丝不好意思。顾太太见儿子面有不好意思,想也知道他把钱都花到哪里去了,但责骂别人总比责骂自己的儿子顺口,顾太太冷哼一声:“我问你一句,你就回出十句来,这样难道还叫孝吗?况且你的嫁妆也不甚多,那些些银子花了也就花了,日后他会挣回来还你。”

花了也就花了,守玉满脸不相信地看着面前的婆婆:“婆婆,可是……”顾太太手一挥:“没什么可是,素来女子无私财,你的嫁妆自然是澄儿的东西,他花了自己的东西难道还要你说话吗?”

守玉用手抚住胸口,觉得气短胸闷,怎能料到婆婆会说出这样的话?顾澄在旁瞧见守玉这样,有些不忍心地道:“娘,说起来我花了她的嫁妆也是不对,你就不要再责骂她了。”顾太太回身狠狠地剜了儿子两眼,这才开口道:“你是做错了事,但不是嫁妆的事,你前儿出门时候干了什么勾当?今儿一大早你爹就被人堵在门口,说你打坏了人,要赔银子出来。”

顾澄的眉皱紧,前儿在万香楼和人争一个粉头,好像出手打了几拳,但那人当时站起身就走了并无其它,怎么此时又说被打坏了?顾澄急得双手去拉顾太太的胳膊:“娘,这定是来讹诈的,就该送上公堂敲几板子才是。”

守玉听了这个消息已经面色煞白,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丈夫,除了会吃喝玩乐之外竟再无其他事做,自己的命可比黄连还苦。

顾太太才不在乎守玉在那自怨自艾,伸手扯住儿子的耳朵:“你当你会这样想,你爹就不会了?谁知那人极硬,说真要这样,就一根绳子勒死在我们家门口,让大家瞧瞧,这顾家是怎样欺负人的?我们顾家清清白白人家,怎能受这样污蔑,你爹当时就气的要把你拉回来打死,亏你两个哥哥在旁边劝说,左说右说才议定赔三百两,他家写切结书,生死与我们无干。”

听到这事赔银子就可以,顾澄面色又重新转好,顾太太瞧儿子一眼:“不过你爹也说了,这桩祸是你闯出来的,就该自己担了,别想着为这事从家里拿一分银子出来。我嘴皮都快磨破他也不许,说养了这样败家儿子就该赶出去,还让你下月起去丝行学着做事,休想再像从前一样。”

说完顾太太狠狠地点儿子额头一指头,一脸地恨铁不成钢,去丝行,顾澄面上又露出苦笑,到时还不知道大哥二哥会怎么对自己呢,但现在要紧地是把这件事抹平。顾澄双手扯住顾太太的袖子:“娘,您的私房?”

顾太太摇头:“你爹说,这银子你自己想办法,不许我拿私房出来,还交代了姚妈妈。”姚妈妈也连连点头:“是啊,三爷,老爷这次气的半死,要不是太太在旁苦劝,只怕老爷就唤人把你狠狠打一顿了。”

不许娘拿私房出来,那就是要从守玉这里想法子,可是守玉的嫁妆已被自己花光,顾澄陷入沉思。顾太太可不让顾澄想时间久,咳嗽一声对守玉道:“三奶奶,你也不要再想了,既然你嫁妆已经空了,老爷又不许从这家出一分银子,你回娘家借,先把这关过了。”

回娘家借银子,守玉的眼又瞪大了,顾太太瞧着她:“我知道,你定是不好张口,可是三百两银子也不是很多,况且只是借不是要,不过手头紧罢了,等过些时就还回去,你怕什么呢?”

守玉的可怜样落在顾澄眼里,顾澄心里也觉得不好受起来,忙对顾太太道:“娘,三百银子也不算多,儿子出外开口借就是,何必媳妇……”顾太太一拍桌子打断他的话:“你胡说些什么?你每月的月例,年节时的东西,你大嫂都不错日子地送过来,全都交到你媳妇手上,她既做了这院里的主母,就该知道节约些过,现在银子一空不是她想法子要谁想?”

就算顾澄再不喜欢守玉也觉得娘这话说的颠倒,他哎呀一声:“娘,那些银子不是儿子花光的吗?”顾太太横一眼儿子:“她做妻子的,就该劝着你,哪能纵着你去那些地方?”

错,全是自己的错,守玉已经又哭的满面泪痕,望着顾太太道:“婆婆,媳妇就真的一无是处吗?媳妇自问进了顾家,从无一处忤逆您,对相公也是千依百顺,房内的怡人她们,媳妇也从来笑脸相迎,此时婆婆说全是媳妇的错,媳妇不服。”

顾太太冷笑:“好的媳妇进了家门,必然是家人和睦,夫妻和顺,你呢?你进了这家门,可有家人和睦夫妻和顺?不是你的错还是谁的错?难道你想说是我这个做婆婆的错,还是澄儿这个做丈夫的错?”

守玉跌坐在地上,为何百般顺从换来的竟是这样责骂,顾澄看着心有些不忍,低低唤了声娘,顾太太并没看儿子,外面丫鬟已经道:“大奶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