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

子嗣

过了会儿还是褚二太太先开口:“守玉,当初的事,你爹也是为了你们夫妻和顺。小夫妻总是会吵架的,若一遇到吵架就要我们娘家人出面,你的日子总是在婆家过的。”守玉此时心如止水,对自己的爹娘已经失望,再多添上几分失望并不会让守玉的心动荡起来,只是勾唇一笑:“爹娘的苦心,我做女儿的明白,不外就是这女儿一嫁出去就不再是褚家的人了。”

虽然守玉竭力想把话说的平静一些,可是最后那句话还是不免冲口而出怨恨重重。褚二太太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眼里的泪就下来了:“守玉,我晓得你受委屈了,可是家里是你爹做主,我就算想来帮你说几句,你爹也是不许的。”

守玉的心并没有被褚二太太这几句话打动,低头看着褚二太太握住自己的手,当日的自己真傻,真的以为爹娘对自己宠爱无比,做了什么他们都会护着自己。见守玉不说话,褚二太太叹了口气:“好,好,你既然不愿让那两个丫鬟服侍姑爷,我就不再劝你,只是你在你婆婆面前……”

不等褚二太太说完守玉已经抬头:“我婆婆那里,娘您难道不知道我婆婆历来都瞧我不入眼吗?她对我好也罢,差也好,都损不得我半点。”褚二太太用手按一下胸口:“你这孩子怎么说这样的话,做媳妇的要孝顺老人。”

守玉没有再说话,女儿的沉默让褚二太太再次无所适从,只有叹一口气,想再多说几句劝劝女儿,可是看着女儿那低垂的头,褚二太太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在自己怀里撒娇,什么话都肯和自己说的小女儿了。

这种认知让褚二太太嘴里微微有些发苦,若当日不光是劝着女儿忍受,现在会不会这样相对无言呢?守玉抬起头看着她:“娘,我的事以后你别再管,我自有主张。”说完守玉还打算再说一句,可是那话到了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娘的心里现在已经没有了自己,以后也不过就是面子情罢了。

褚二太太细细打量着女儿,今日的守玉着了银红色软绸袄,能看到领缘处有一点淡淡的紫,衬了外面的浅紫衫,越发显得守玉的面色雪白,眼似秋水。数月不见,女儿越发标致了,褚二太太心里却没有欢喜只有一丝惆怅,女儿长大了,离自己也越来越远了。

小月的声音在门外恭敬响起,打断了母女之间的各自无语:“亲家太太、三奶奶,太太那边遣人来说,晚饭已经预备好了,请亲家太太和三奶奶过去呢。”守玉这才去看褚二太太:“娘还请去前面用饭吧。”

说着守玉往前走,褚二太太伸手拉一下她,叫了出来:“守玉。”这声饱含母亲对孩子的思念,能叫得人心百转千回,守玉却只是浅浅一笑:“女儿已经出嫁,也有了主见,以后怎么过是女儿自己的事,娘无需操心。”

褚二太太闭一下眼,这个女儿终究还是离自己远去了,看着她的背影,褚二太太知道就算讲再多的话,说再多的不得已,女儿断不会听更不会体谅他们。毕竟当日在顾家受折辱的是她而不是别人。

晚饭的菜肴丰盛,顾太太兴致很好,和褚二太太谈笑风生,顾家三位媳妇都站在那里服侍。顾二奶奶不时凑趣几句,逗的顾太太更加欢喜。

一时用罢晚饭,丫鬟端上茶来吃着,褚二太太也就告辞回家,守玉奉了顾太太的命去送自己的娘,一路无话,到二门处等人把褚二太太的车赶过来时褚二太太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守玉,我晓得你对我百般抱怨,可你要知道,我终究是你娘,是盼着你好的。况且今日你也瞧见了,当了外人你婆婆还是要留几分体面的,有娘家的人总好过和娘家交恶的。”

守玉瞧着自己的娘突然笑了:“娘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女儿什么时候和娘家交恶了?况且女儿再怎么不堪,也是顾家三媒六聘娶进门来的。”褚二太太叹了又叹:“好,我晓得你现在是有主见的人,听不进我的话,我以后也不多嘴了。守玉,你……”

守玉已经道:“车来了,娘您上车吧。”这个女儿,竟是不肯原谅自己当日的漠视,褚二太太难过地又看一眼女儿,终于还是上车而去,掀起车帘看着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一个小点看不见人。褚二太太靠着车壁叹气,原本想的和现在想的,好像全不一样。

守玉看着褚二太太的车出了二门这才回转,还要去给顾太太回禀一声。顾太太房里总是那么热闹,守玉进去把自己娘已经离开的事回禀之后就要告退。

顾太太叫住她:“论理呢这事不该我这个做婆婆的开口,只是今日亲家太太来也说了,这子嗣是大事,你和老三成亲也快两年肚里毫无动静,今我就代你做一回主,回头就把月梅开了脸给老三放在房里,今晚就让老三去她房里歇,过的一两个月有了孩子,你这做嫡母的面上也有光彩。”

这是逼自己接受了,守玉面上神色没变:“婆婆为三爷思虑的周到,只是婆婆自然知道,男女之事并不是媳妇把人给放在三爷房里,三爷就去宠幸的。”这话让顾太太老脸一红,看向守玉的眼添了几分不悦,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道:“胡说,老三是最懂事的孩子,况且这又是子嗣大事,他哪有不愿的道理,定是你在中间拦着,故作贤良,其实不许他去宠幸。”

自己拦着,守玉已经料到婆婆会给这么个罪名,此时心里半分波澜都不起,只是瞧着顾太太:“婆婆既然说,那我今儿就……”话没说完顾澄的声音已经传来:“娘,这事还要再商量。”

说着顾澄自己掀起帘子走进来:“娘,儿子晓得您为儿子着急,可是算算日子,媳妇嫁进来连头带尾也就一年有零,这一年内生子的人家也不多。”见到儿子进来,顾太太瞅他一眼:“还不急,你都二十了,你大哥有你这个年纪,你大侄儿都一岁了。”

顾澄笑嘻嘻地坐下:“娘,儿子不是成亲晚吗?当日大哥十七就成亲了,可儿子十八才成亲,而且算下来,大哥也是十九才生大侄儿,这样的话,也是成亲后一年大嫂才有孕的。”顾太太被儿子说的一笑,伸手戳他脑门一下:“不知羞,这样的事哪是你男人家说的。”

顾澄的眉微微一挑:“娘,这话不是儿子不知羞,是当日您在儿子面前念叨,儿子记性好才记得的。再说娘说的话,儿子怎么敢忘呢?”这样一番打岔倒让顾太太忘了让儿子收通房的事,再说这件事本来只是为了打击下守玉,白了儿子一眼就道:“好,好,算你心疼娘,既然这样这月梅就先不放,只是一年,还有一年,到时你媳妇肚子还没动静,别怪我待她做主。”

一年吗?顾澄的眼看下守玉就对顾太太道:“既然这样,那儿子就先和媳妇回去了。”顾太太拍儿子一下:“你就陪娘多说一两句不行吗?”顾澄的手一摊:“娘,您方才不是说让儿子一年内给您生出个孙子来吗?这时不放儿子回去,怎么生孙子?”

顾太太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也不知道臊,这样的话就当众说出来,回去吧回去吧。”顾澄等的就是这句,起身行礼后就拉着守玉走了。

顾澄拉着守玉走的飞快,守玉等到走出一截才问:“你怎么来了?”顾澄回头瞧了眼,没看见跟随的人,伸手就把妻子抱了下:“我回屋不见你,问过她们说今儿岳母来望你,岳母的脾性我自问还有一些明白。她和我娘在一处,不是催你生子就是要放通房,这才去寻你。还好到的快,不然你就会应下了。”

说着顾澄低头瞧着妻子:“我表现好不好,你要不要奖励我一下?”此时月光正明,顾澄那张英俊的脸在月光下更加俊俏,守玉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那颗心就沦落到不知什么地方去,觉得自己的面皮都已经烧的不能瞧了,用手推着他的肩膀道:“回屋再说,还在外面你也不知道羞?”瞧着守玉面上的红色,顾澄在她耳边道:“回屋你要怎么奖励我。”

这下守玉的脸更红了,推他一下就想把他推开,顾澄反而拉紧了她:“走吧,走吧,咱们快些回屋。”说着带着守玉在路上飞奔起来,这种感觉守玉从来没有过,情不自禁地跟着丈夫小跑起来。

他们夫妻一路跑回屋,顾澄一脚就把房门踢开,旋风般地把守玉拉进去,这种时候丫鬟们自然不能进去。月梅站在院子里,满心的欢喜此时已经全部破碎,等了半日就等这个喜讯,可是等到的竟是他们夫妻双双回来就往屋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