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尧依旧浅浅含笑,说出的话却坚定不容置疑,她的脊背挺直,身为王族的傲气完全无法遮掩。
这一时间,众位大臣恍惚之间似乎从尚且年幼的公主身上看到了燕王的影子。
“老臣愧对公主。老臣愧对公主啊。”
已经一把胡子的太傅此时却颤声着悲切大呼。
跪了很久的大臣们,有的重重的磕头,有的也大呼对不起公主,甚至有的大臣已经大哭出声。
水尧真的无法理解王族对于一个国家的百姓和臣子的意义。这一刻,她看着这些臣子,好像终于明白了她的王族身份对于这个国家的意义。
太傅当然知道木已成舟,此时断然不会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甚至这些浸淫官场数十年的官员也十分清楚四个字,君无戏言。
可是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无谓的坚持,做这种无用功,原因,大概只有一个,理智清楚的给出了答案,却无法执行。
源于某种文人的情怀,源于某种自小便种下的王室情怀,似乎这样做,他们可以更好受一些,可以忘记到底这场战争为王族带来了什么样的侮辱。
唯一的王储,因为战败被迫被送往别国和亲。他们的安宁,燕国的存在,是继承在牺牲了本国唯一的继承人的基础上。
而此时,尚且稚嫩的王储,却说,这是她的责任,这是她的义务。这怎么会是她的责任啊,是他们的无能。
“尔等速速退去,切莫再做纠缠。今时今日,众位的所作所为,本宫定当铭记在心。在此,本宫谢过各位了。”
水尧站在宫门前,大声说道。
当第二日,众位大臣离开宫门之后,燕国上下盛传出燕阳公主的贤德之名,那日燕阳公主的一字一句分毫不差的传遍了燕国上下。
这一次的效果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国内支持她的呼声奇高。
“公主,可知你这一句话,你将要为此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
安锦君靠在花树下抱臂看着不远处的水尧。
“知道,不就是远嫁冰原么?”
水尧的口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挺好一样平淡无奇。
“公主,你还太小了,不知道嫁人对于女子的意义。”
安锦君似乎是企图说服自己。
“我又不是个孩子,嫁人,不就是代表着我以后不是燕阳了,只是一个燕氏而已。”
“不但只是一个燕氏而已,还会生很多孩子,你知道么?”
“我知道。”
“你要事事以夫家为重,你的丈夫还会有很多的妻子,你知道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用再说了。事情已经成为定局,我无法改变,跟你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水尧抬头看天,今天天气可真好。
安锦君看着水尧微红的眼眶和明亮的黑眸,出乎意料的,有些心疼。
于此同时,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冰原派了公子礼来接她去
冰原,据说是冰原王想让她和宋远歌培养培养感情。
原定于三年后的出嫁之旅,一下就变得迫不及待。
也不算是出嫁,这一次她的身份还真是有趣呐。不是燕国的公主,而只是个冰原少主的未婚妻,也就是说,她出宫的时候不是以公主出嫁的礼节被送去冰原而是以使节的身份去冰原。
在那些窥伺王位的人眼中,这是折辱,这是他们的下马威。
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个身份可真是值得玩味,就算不是以公主出嫁的身份去冰原又有什么问题。这燕国一定是她的手中之物,她迟早都会回来。
这一趟若是以公主身份前去,只怕她做什么都要掂量掂量,可使节,可真是大大随了她的心意。
不管如何,这去冰原的日子一定要狠狠的拖一拖。
公子礼求见,不见。
一次。
公子礼求见,称病。
第二次。
公子礼求见,称病。
第三次。
公子礼到燕国花了半月,到燕国也已经有半月,却连传闻中的燕阳公主的面都没有见一次。
更为奇怪的,就连燕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催促燕阳,水尧倒是有几分摸不清楚燕王的意思了。
“公主,公子礼又来了。今日还是不见?”
澜丙问道。
“不见。你准备一下,等会咱们出宫一趟。”
水尧躺在软榻上拿了本线装书挡在脸上,懒洋洋的回答。
“需要准备金丝软轿么?”
金丝软轿是王族的标志,澜丙这个问题,其实是在询问水尧是以大张旗鼓的用公主身份出宫办事还是悄悄出宫游玩。
“不用,今日,本宫是去见个有趣的人的。”
水尧摆摆手。
半日后。
澜丙站在行馆外,怔愣的看着公主。原来公主要见得人……竟然是公子礼么?
可是公主不是一直拒绝公子礼的求见么?
“澜丙,今日可不是我要去见他,而是……澜丙你。一位燕国素有才名的贵女,上官青木。”
水尧把玩着手中的红底名帖,此时的水尧脸上粉黛未施,素净的一张小脸,天真可爱,一袭素净的侍女装,俨然就是个小童。此时低眉顺目的站着,乖巧又可爱。
而身边的澜丙不同,一袭红色滚边白底长裙,身段纤细有度,面上笼了一层轻纱,及腰的长发被精心盘起,正是燕国贵女的典型装扮。
“奴该做些什么?”
澜丙不愧是水尧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十分上道,微微低头,腰背挺直,一瞬间就进入了贵女这个角色。
“你只需要告诉公子礼,公主对他十分看好。希望他日后能多多照拂公主。”
水尧低头把玩着名帖,小声回答。
十分看好,据她所知,公子礼和宋远歌的关系势同水火,他比宋远歌年长,比宋远歌更有才华,更能笼络人心,更有成为一个
好皇帝的条件,甚至母族都更为显著。但是只要宋远歌在,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冰原王。
她想要的也不过是把冰原本来就浑浊不堪的水,搅得更浑浊一些,不然怎么浑水摸鱼?
上官青木,这个人是真的存在的,而且也真的是个颇有才华的才女,另外还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果然名帖一递上去,马上就通过了。
澜丙可能还是有些紧张,左手有些僵硬。
没办法,任谁面对燕阳公主给自己做随从,大概都会紧张些。这事若是让那些固守礼教的老古董们知道,恐怕明天燕宫外又要跪着一群人了。
水尧低头跟在澜丙身后,一步一步的随着澜丙往前走,一边打量着行馆。
行馆就是招待各国来使的,当然不会太差,但是对于不同的国家的使者,吃穿用度自然也是有区别的。
令人玩味的是,冰原来的使者是居住在第三等的客房中,舒适奢华,却绝对不是最好的招待。这燕王可真是有意思极了,自家闺女的夫家居然还敢甩脸色给别人看,就不怕她这个燕阳公主到时候被冰原王嫌恶,在冰原少主的后院里不好过?
一路进了公子礼的房间,没想到澜丙说起外交辞令来也是有条有紊的,那言语之间的骄傲,八面玲珑的手段应对,让水尧的心放下了,同时也倍感无聊。
本来还挺紧张自家宫女来着,突然发现自家宫女原来这么厉害,她的心是放下了也有心偷偷的打量对面的公子礼了。
结果一抬眼就是一惊,这房间里除了公子礼还坐着个人,那人笑眯眯的正看着她。
优雅的坐姿,往那一坐便像是笼了这天下所有的光,此时一双墨眸里含了笑意,浅笑醉人。
不正是安锦君?
他不好好的待在燕宫里陪燕无邪,到处跑什么跑,水尧心一颤,慌乱的别开眼。低头盯着脚面。
完了完了,让他看见她出宫了,怎么办?
不对啊,她出宫又怎么了,干嘛怕他。
想到这里,水尧便收了慌乱,大大方方的抬头好奇的打量着对面安锦君。
今天他穿了一件紫衣,又为他填了一份尊贵艳丽。越发衬得那面容美得像是天上的神君。
他旁边坐着的大概就是公子礼了,面容有些苍白,看起来斯文俊秀极了,轮廓深邃,五官艳丽,倒也是个美男子。
只是跟安锦君一起一坐,便立刻没了光彩。
相互敷衍了半天,澜丙终于点明了今天来的原因。
“怎么样?奴今天表现的不错吧。”
一出行馆澜丙就绷不住那副高冷的贵女姿态了,转头调皮的跟水尧挤了挤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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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错,本宫今天重重有赏。”
“公主千岁,赏什么?”
澜丙一听有赏,眼睛都亮了。
“本宫香吻一枚,怎么样?还不跪下谢恩。”
水尧心里好笑,面上却不显,一副低眉顺目的小侍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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