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送上门的好把柄怎么有放过的道理,不用水尧吩咐,容墨便已经开始去查这一点了。
同时水尧也深深感谢起那位不曾出现在她记忆中的母亲,容芊璇虽然未能亲自教养她。但是容芊璇在怀孕之初恐怕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无论是师父,还是对燕王下药,木老,青雉,还有那一盒子,足以颠覆这个燕氏天下的东西。
容芊璇为她打下了太多的暗桩,正因为有那些东西,她才能走得这么平稳,甚至是一帆风顺。能让她杀了燕王的剑,就是容芊璇亲自递在她的手中。
离开驻地,水尧准备在容家别院先休息一晚,明早再进城。
跳下马车的时候,水尧是万万没有想到会看到眼前这个人,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见到他。
却不可否认,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中一片平静。虽然确定他安然无事,但亲眼看到他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无疑是更令她放心。
脸上的妆容还没有卸去,也没有来得及换回男装,她想对他温和的笑一笑,却无论如何扯动嘴角都弯曲不出微笑的弧度。
两人距离十米,相对而视,他站在门口,怔愣的看着她。
“公主。”
终于是回过了神,一把冲上来抱住她。
“钟诺陵。”
近乡情更怯,水尧僵硬的任由他大力抱住自己。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去见我?”
她没有调整身高,在女性中算是高挑的身高,对于身边这些人来说就是个悲剧。就连几乎称得上是最为文弱的钟诺陵都能完败她一个头。
现在他用力的怀抱对于身负武艺的水尧来说当然不会发生诸如,混蛋你在不放手我就被你活活抱死了这种小言经典场景。
但是面对这个人毫无掩饰的悲伤与强烈的喜悦,水尧深深的为自己的龌龊心思而忏悔的同时也感到一样的难受。
钟诺陵是什么人,他是公主府第一近臣,年少出名的铁血军师,泰山崩于眼前不动声色。水尧和钟诺陵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伙伴,朋友,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并不是作为谁是谁的附庸关系而存在。
由此,水尧一方面在情感上对于钟诺陵的忠心有信心,另一方面又在理智上怀疑。毕竟一开始,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就太过平淡和平等。她不确定自己离开的这几年,钟诺陵是否还会一直等着她,钟诺陵没有这个义务。
钟诺陵无疑是少见这样的外露情绪,而他每一次这样外露情绪都能让水尧成功的感觉到强烈的震撼。
“我回来了。”
水尧能说出来能想到的只有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台词,她尝试回手抱住钟诺陵精瘦的腰身,稍微安慰一下他激烈的情绪。
几年不见,钟诺陵似乎更加纤瘦了,瘦的仿佛就剩一把骨头。
“你太过分了。消失这么久,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钟诺陵的口气很低落,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水尧的心也碎成了一片片的。
“喂喂喂,两位,虽说这是城郊没有什么人,但是你们也要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在大门口秀恩爱这不太好吧。”
容墨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难分难舍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出了声,果然他的想法是对的。这小子一出现,公主肯定能立刻满血复活。
钟诺陵听到这话立刻松开了怀抱,耳朵悄悄的红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嘴角微微带一点亲和的笑意,斯文俊秀,沉稳镇定。
水尧拍了拍钟诺陵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给身后的容墨递了个眼神。
远在本家的钟诺陵能这么恰好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容墨绝对功不可没。
容墨摸了摸鼻子,抬头看天,他也只是想给公主一个惊喜来着。虽说钟诺陵这死小子跟他不对盘一万年啊一万年。
“她怎么会来了?”
燕安引坐在马车上低声问对面的容水,一向温和的神色中闪过凌厉之色。
“我也不知道,刚才才得到的消息。而且还是对方派人传来的。”
容水一脸郑重,如临大敌一般。
“你不是已经插了人手在她身边,现在你居然告诉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她派人传来消息,你根本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青石岩。”
燕安引展颜温和一笑,但声音中却隐含责备。他的养气功夫一向极好,就算已经抓狂到几乎气急败坏,也依旧能保持一脸温和笑脸。
“是,是这样没错。”
自小跟在燕安引身边的容水与自小跟在水尧身边的容墨一样,对于他们的每一个表情后面的情绪都无比清楚,他知道现在的燕安引已经气怒至极。
燕安引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即将吼出的话,放缓语气,眼神却冷到了极致。他知道自己这是迁怒,容水并未做错什么,但是怎么能让他不怒。
“这一次,她找我是要做什么?”
“据说是思念您,根据推断,可能是……要为您改容。”
容水最后几个字吐出的无比艰难,果不其然看到对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攥紧的拳头。
“改容,终于要下手了么。我们的速度要加快了。”
燕安引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容几乎凄艳,眼中迷蒙一片。
容水垂下眼,眼中翻涌起怒与怨,他不敢去看燕安引,他怕自己的眼神会有同情再次引起燕安引的不快。
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抱着自己让人讨厌的爱情就要拉无辜的人去陪葬么?已经十几年了,他们在那个女人的面前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无论如何,他都要努力去为表哥做到他想做的事情,毕竟他们已经为了那个目标牺牲了太多。
这一次约见的地方是安家名下的一处别院,敞亮的大宅子中奴仆却很少。
容水并没有资格进入这栋宅邸,事实上,只要那个女人在的地方,能有资格进入的只有燕安引一人而已。
领路的侍女是那个女人身边的人,领着他一路走到大宅的中心最敞亮的堂屋前便止步示意主人正在其中等他。
燕安引温和一笑,谢过这侍女才推门进入。余光看到那女子冰冷毫无表情的脸,不禁心中一阵乏味。她身边的人依旧是这样的冷淡,不管他如何动作都仿佛一个跳梁小丑。
空荡荡的大堂中,只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了个女人,眉眼在淡淡的茶水烟雾中不甚清晰。
阳光从半开着的窗口投下斑驳的影子,整个大堂中昏暗静谧。
“你来了。走近让我看看。”
清音软语,极具个人特色的慵懒尾调,简直柔进了人的心坎里。
燕安引调整表情,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浅笑,右手笼了青衣广袖,步履从容的走进那个人,一双墨眼淡淡,柔情似水。
“最近没有好好吃饭么?感觉瘦了一点,不太好看了。”
走进了终于看清那个人的体态样貌,也不算是很久未见,她的姿态依旧如前,长发披在肩头,并未有疏狂之感,反而让人觉得温柔。
依旧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青衣罗裙,身段纤柔,墨眼颜色极淡,不管何时看人都令人感觉到温柔,一身世家子都难有的傲然风骨,举手投足之间却有温柔婉丽的动人风情。
多少年了,她从未改变,如同被遗忘在时光中一般,永生不老。
他不语,只拿一双眼柔情似水的看着她。
她仰头坐在凳子上仔细的凝视他,两人视线相接,一样的柔情似水,温柔无限。
“眼睛和那个人很像,但是颜色不太对。这张脸有八分相似,但是鼻子和唇角有瑕疵。”
她起身,抬头仰视他,伸手触碰他的五官,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凉。
“嗯,是么?”
他嘴角微微翘起,自带三分笑意,温和的反问。
燕安引知道他不能反抗不能反驳,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不满意,否则后果会变得更为严重。
“这两天你就在这里,我先帮你把唇角改了。”
安锦转身去拿东西,这话已经是不容拒绝的通知了。
“能不能延后几天,父亲最近交代给我很多事情还没有做完。”
燕安引温和的笑着说,试图挽回。
“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叫那个人为父亲,你忘了么?你忘了么?他不是你的父亲。”
安锦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一直在眼角眉梢晕开的温柔烟消云散,反而满眼疯狂,一脸狠辣。她突然转身大声吼道。
“可是,我是他和你的孩子不对么?母亲。”
燕安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继而依旧是满脸温柔的回答。
果然,只有提到这个话题才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他不想在脸上动刀子,哪怕是以激怒她为代价,在所不惜。
他手中的力量,应该已经能护住他了。虽然提早与她对上,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可这一天迟早都会来。
安锦反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的同时眼泪也奔涌而出。
“我不是你的母亲,我不是你的母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