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中响起了行走的脚步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概便是现在这种境况了。
此时若是燕王在宫中,她大可不必惊慌。起码她暂时还顶着燕阳公主,燕王唯一的子嗣的名号,不管怎么样,燕王都会尽力保下她一命。
那脚步声已经停在了门口,水尧心中冰冷,这幕后之人若是贤王,那么她这一次必死无疑,首先贤王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燕阳公主,而是冒充公主之人,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够让她死上好几遍。
其次,杀人,还杀的是一个世家公子。
两罪并罚,她还能有命?
想到这里,水尧生出了杀意,握着短刀,凤眸定定的盯着门口,若那人推门进来,她就杀了他灭口,然后逃走。
杀出一条血路来,今日她绝对不能被人抓住。
就是绝境,她也要搏一搏,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临近死亡,她越发的冷静起来。
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一直为之努力的王位没有得到,甚至还没有和那个人牵手白头,她怎么舍得死去?
门被缓缓推开,她若一道流光,身影迅捷,以往被景绫督促苦练的轻功终于发挥出了作用。
刀光一闪,直刺来人的喉间,必杀,动作不留丝毫余地。
那人偏开头,闪身躲开,手中长剑挥动,水尧连躲都来不及,便被人用剑抵在了脖颈上,苍青色的剑锋和细腻雪白的一段颈子相映着,美艳。
水尧还保持着刺出的动作,修长的五指紧握着短刃,神情冰冷,凤眸中肃杀暴虐,眉目精致,微微仰着头,不像是被抵住了命门,倒像是一位仰头俯视众生的高贵公主。
竟然连躲都来不及,她心中不甘,只能阴冷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不似贵公子那般自然的红润白皙,他肤色苍白,像是什么刚从地宫出来的人,常年不见阳光硬生生的捂出来的苍白,面容俊秀,或者说阴柔,雌雄莫辩。丹唇含情目,就是面无表情也让人心痒难耐,一身绛紫色长袍。
水尧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传闻中的人来,燕王有个昭阳卫,号称燕王鹰犬,而昭阳卫督查卫镜莲更是个顶顶神秘的人物,极少出现在公众眼前,但是据说是少见的美男子。
最重要的是传闻中,卫镜莲眼角有一颗泪痣,妖娆至极,眼前这人眼角一点朱红,若说是巧合也太过牵强。
水尧猜对了,这个人的确是卫镜莲。
本该随侍在燕王身侧的昭阳卫督查大人,卫镜莲。
她是该不认识不知道他的存在,卫镜莲却对眼前这个尚且年幼的姑娘了如指掌,甚至包括她的偏爱的菜式,乃至于她习惯几点睡觉。
以前远远的,他也见过这位公主几次,虽然他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也不过是因为属下的汇报,事实上,这王都中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毕竟,他可是燕王的眼睛。
可是自从那一次离宫之后,这位公主的变化便有些大。
以前的公主喜静温和内敛,现在这姑娘近看却让他也有一瞬间的神迷。
很久不见,公主长
大了些,不知不觉变成了个美人。
就算被剑抵着,也面不改色,高贵冷然,针锋相对气势不让半分。这胆色,真真是不错,他头一次见到这样大胆的小姑娘。
不禁生出一分好奇来,他雌雄莫辩的俊美面容带着煞气,双目冰冷,看水尧像是在看一个毫无生命的死人,让人心生恐惧。
手中的剑微微的压下去,那人的脖颈上便多出一道细细的红痕,他仔细看公主的面容。
“今日可算领教了卫大人的手段。”
她神色不变,只是冷嘲的笑道,墨眼看着他无半分惊恐,反倒是不屑,扬手扔掉短刃。她与此人连敌对的资格都没有,这刀刃在她的手中没有任何用处。
“呵,带走。”
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勉强可以被称作是笑容的弧度,收回了手中的长剑,甩袖转身离开。
这个公主果然很有意思,过几天,就让他好好招待一下尊贵的公主殿下好了。
身后的一众身着官服不似寻常官兵的人便一拥而上把水尧制服,麻利的套上了锁具。
“你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对待本宫,本宫可是护国平南公主。”
水尧被人一脚重重的踹在了膝弯上,疼的额头浮起一层薄汗,神色严厉的大声呵斥道。身后的人不断压着她的肩膀,重若千斤之力,恐怕是用了内功之力。她咬牙忍着,直直的站着。
她怎么能跪下?就是打断腿,她也绝不下跪。给这一群燕王的走狗下跪?笑掉了她的大牙。
这些人,大概便是传说中的昭阳卫了。
可以想象,马上她就能领略一下传说中的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无一例外的昭阳卫大狱。
“杀害亲族,按律当斩。公主杀了贤王四子,还留有活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贤王四子,她是见过的,那是个沉默的年轻人,出席喧闹的宴会也大多是孤身一人。听闻贤王四子出生低微,但却是素有才名,曾经有当世鸿儒对他的学问称赞不已,说燕王族难得出这么一个俊才。
若不是此人没有野心,性格也太过温和,恐怕绝对是王位的有力竞争者。
贤王真是好舍得,听说这第四子一直不得他的欢心。此时看来何止是不得欢心,简直是杀之而后快。
倒是可怜了那位贤王四子,她转头看了一眼尸首,心中顿生悲凉之感。
一众昭阳卫看着实在是没办法让她下跪,这人的身份又是十分特殊,倒也不好太过分,几个人拽着锁链强拉着她往门外走。
一人还拿了一件黑色厚布斗篷直接披在她的身上。
水尧没有抗拒,也没有挣扎,她手腕上脚腕上都挂上了重达十公斤的锁链,脚链拖在地上叮当作响,手链的另一端在昭阳卫的手中。
她不想死,也从不会绝望放弃。此时的屈服只是为了等待更为有利的时机,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她所能做的只有蛰伏忍耐。
她被送上了一辆特殊的马车,四壁无窗,门可以从外紧锁,不像是一辆马车,倒像是一个巨大的铁盒子。
蹲
坐在马车里,靠着冰凉的马车壁,闭上眼睛,眼前浮现起今日所经历的的一切。
她早已被拖入了一个巨大的局中,这局中,大家都是棋子,下棋之人是谁?她不知道,她这个棋子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假装成燕阳公主,骗过所有人。
这两年来,她所有的东西都是偷窃别人的,身份,名望,地位,财富。
燕王的态度一开始就没有遮掩,他一开始便知道她不是燕阳,才会冷漠至此。
传闻中燕王最信任的卫镜莲出现在此地,已经告诉了她,燕王的态度。
如果要对她下手,那么就说明,她这颗棋子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她的存在意义是假扮成为燕阳公主,那么是不是可以做一个假设,真正的燕阳公主将要回来。
不,若是燕阳公主真的要回来,沈刃,钟诺陵,她这两年所苦心经营的所有势力必定会毁于一旦。
越想心中便越乱,她已经在局中,怎么可能看清局势?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全力活下去。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当初进宫,她便知道这个公主的身份所致,必定会牵扯众多阴谋阳谋,却还是一个不查,落入他人局中。
若是能及早抽身,何苦今日。她倒真是后悔,那日她离开冰原回到燕国的决定了。那时她能离开,潇洒江湖,怎么会落成这样的下场。
且罢,心已乱。她想从这个死局脱身,只能寄希望于钟诺陵能给力点。
“一切计划顺利。”
劲装青年翩然落地,恭敬跪在贤王身前。
“知道了,你去吧。”
贤王伸手摸了摸金丝笼上站着的鸟,那鸟一身朱红的羽毛,温顺的收着翅膀,偏着头看他。
“这下,你也该放心了。昭阳卫的大狱,进去的人就没有出来的。”
安锦君倚在长廊的汉白玉石柱上,神情舒展,笑容温和,墨眸温柔。
“这女人,便该老老实实的呆在后院。何必跑到朝堂上去瞎忙活,你说是不是?”
贤王负手立在鸟笼前,成熟优雅至极,说话时微微皱眉,有点威严让人不敢亲近。
这园子是贤王特意建来蓄养宠物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是极其的讲究,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园中的珍奇异兽大多是几乎绝迹的少见。
在这园子里走着,说不定你随手摘得一朵花都是这世间难寻的奇异之物。
世人说安家何等的有钱,若是有人能进了贤王的这座园子,便知道安家那古宅到底是有多寒酸简陋。
“王爷说的是。女人太过要强,并不是什么好事。若是狠辣,那便是让家族蒙羞了。”
安锦君点头,笑着应着是。
“这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咱们这也算是为天下苍生除去一害。今日,本王要好好的喝酒庆祝。”
贤王拍手大笑,神色开怀。
安锦君垂眸敛去眼中的嘲讽之色,真是可怜那四公子,年纪轻轻的被亲生父亲让人杀了用来栽赃嫁祸政敌。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贤王,当这一个贤字可真是讽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