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骗你了?”
她喝了酒之后若总是这般可爱,他倒是情愿她时时刻刻都是醉着的,他心中思量着。
“他骗我啦,就是骗我。师父从不骗我,所有人都会骗我,师父就不会骗我。”
她往后一躺,发丝泼在身后,白玉般的面容慵懒华艳,醉卧碧草之间,说不出的妖艳风流。只是那一双凤眸,澄澈迷蒙,宛若稚童,天真不忍欺。
“傻姑娘。”
景绫坐在她身边,看着阴沉的天空,心中翻起一种叫做心疼的涟漪,间或夹杂着愧疚不安的浪花。
身边她已经安睡,面容安静甜美,薄唇微笑,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或许是梦到了景绫?梦到了她那个白衣翩翩的绝世英雄心上人。
水尧软糯的声音犹在耳边,所有人都会骗我,师父不会骗我。
合上眼,景绫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嘴角的笑容说不出的复杂,让我拿你怎么办?我的小徒弟。
他不该来的,这一段情,与其日后反目,不如现在就斩断。
他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得到又是一回事。
她仅仅只能活两年了,仅仅只有这两年,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得鲜血淋漓,这是他一步步谋划的结果么?
他已经下手不止一次,现在她还活着。
他真的无法再动手,他想,就让她这样活着,毫无遗憾的走过最后的一段路。
短短两年而已,他依旧是她的好师傅,护她周全,让她欢笑,宠她,爱她。
收回视线,景绫温柔的视线落在水尧安静的睡容上……
燕王入宫,雷霆大怒,贤王获罪,被囚禁于王府中。
这一日,王城下起了瓢泼大雨,血液被冲刷的一干二净,风声雨声掩盖了其中的哭声。
第二日,骄阳似火。
一夜,剧情就完全反转,必死之局在神兵天降的燕王帮助下,有惊无险。
燕阳公主回宫,乘四马金车,数百银甲骑兵开道,全城戒严,随从浩浩荡荡,摆足了排场。
宫门前,燕王率百官相迎,给足了礼遇。
远远的之间那金灿灿的马车靠近了,停在宫门前十米处。
一只手自帘子中伸出来,那手玉白修长,手腕翻转,优雅捏着帘子一角缓缓拉起。
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容便映入眼帘,凤眸斜飞之间,艳色流转,艳若三月桃花,薄唇殷红似血,些微弧度,寡淡凉薄。
那一双凤眸之中除了浓艳之色似乎更多几分冰冷幽深。
一眼望来,淡淡扫过百官,便令人通体生寒。
长发只用一根玉簪挽起,朱红外袍上绣四爪蟒,长裤笔挺,脚踩官靴,比之平日更添一分英武,却也是不改艳色。
她大步走来,外袍下摆迎风飘扬,华丽张扬。
“儿臣拜见父王。”
距离燕王三步,她便深深一礼,恭顺垂下的眼中泛起层层波澜。
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的王者,正值壮年,风华正茂。看着她的眼神,慈爱宠溺,宛若一位慈父,却又不失威严。
那样慈爱的眼神下隐藏着什么阴暗的心思呢?
“不必多礼。”
燕王看着这少女一步步走来,眼神都有几分飘忽,恍惚之间,他几乎错以为那人又回来了。这孩子真是像极了她,若不是,若不是当年他亲眼看着。
若是当年那个孩子能活下来,也该是如她一般吧。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后悔过,今日看到与故人相似的面容,又有几分伤神来。
说到底,那孩子,也是他的骨血。
帝王家本就无情。这不能怪他。
谁叫……
“臣等拜见公主。”
大门紧锁已经有一月的公主府终于敞开了大门。
大门前跪了几人,水尧一下马车,还未站稳,便听到了一声整齐划一的请安声。
身上还打着绷带的沈刃,一袭男装,碧眸金发的俊俏公子是阙纳罗多,锦衣玉面的文弱书生是钟诺陵。
很好,很好,一个都没有少。
“辛苦了。”
水尧一个一个抱过来,失了仪态,笑容也终于有了真实的温度。
“公主平安,便已经是万幸。我们又何谈辛苦?”
沈刃抱着刀,脸上还有未消肿的淤青,隐约可以看出当日,这样一张精致的像是女孩子一样干净漂亮的脸蛋被打成了什么惨样。
沈刃看着水尧笑,利落帅气的短发,笑容干净带出几分稚气,露出两颗小虎牙。
水尧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看着沈刃,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少年笑起来时候,会有可爱的小虎牙。
眼睛有一点酸涩,仿佛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一日那一双若幽深寒潭的黑眸,漫天的刀影,鲜血四溅,少年单薄的身躯固执的撑着刀,倔强的不肯倒下。
就在她的眼前,眼睁睁的看着那样的场景,看着他重伤,继而是重击心底的悲伤。
真好,还能看到他的笑容。
“公主,臣有负公主的重托。”
钟诺陵笔直的跪在了水尧的身前,水尧一惊。
沈刃和阙纳罗多原本眉目之间的喜色也顿时收敛不少,皆是垂下了眼,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
水尧一边问,一边已经走进公主府大门,伸手推门,她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公主府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她到门口也有一阵子,按理说早该有使人通报,全府的宫人都出来迎接她。
但是这么久了,公主府什么连大门都没有打开。
心中有了个可怕的猜想,水尧不敢确定。
推开门,一眼看到的便是目之所及的奢华建筑以及大片大片赤红的杜鹃。
她的府邸本就是按照亲王的规模来建造的,她偏爱奢华大气的建筑,是以园子并不见得精巧,恢弘庄严,朱墙红瓦在阳光下反射着光亮,光洁如新。
这些杜鹃见缝插针的盛开在每一个角落和能生长的地方,端的是肆无忌惮,但也着实好看得紧。
可是太安静了,水尧一觉踩在门沿上,像是一脚从盛夏踩
进了寒冬。
“请公主责罚,臣有负公主重托,不但未能救出公主,甚至未能护住公主府。”
钟诺陵是第一次低下自己骄傲的头,世家子会选择值得辅佐的君主去辅佐,却少见进入朝堂为官为臣的。
对于一些世家子来说,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他们太骄傲了,不愿意低头,更不愿意,一天三次学习怎样跪拜低头。
除非他们诚心臣服,否则你想让这些书呆子低头……那么绝对是在做梦。
是以,水尧和钟诺陵是君臣,钟诺陵尊她为主,平日里也未见得有多恭敬小心。
“此事不能怪你,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你们。那些宫人的家人,一家五金。他们的尸首呢?”
无需多说,水尧站在门前,看着这光洁的过分的公主府,仿佛听到了这园子中宫人临死的悲伤哀鸣。
树倒猢狲散,覆巢之下无完卵,她早该想到。
却没想到,贤王竟然真能下这样的手。
她无家室,竟是屠戮了她府中上下宫人侍卫。
这个燕阳公主,不是她想不做就能不做的,权势财富,经过这一遭,在她眼中无疑是烫手山芋,可是为了这些忠心耿耿跟着她的人。她必须接下来……
燕阳公主回朝,出乎百官意料,这位一向勤于政事的公主殿下,居然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自归朝以来,一天都没有在朝堂之上出现。
当然,燕阳公主不在朝中,却不代表朝堂就平静了。
首先是几位一向和贤王要好的大臣被斩首,然后是贤王一派的官员纷纷出现违法乱纪的举报。
一直以来落在下风的太师一派,终于扬眉吐气。
另外,城中这几日有一件挺让大理寺棘手的案件,已经接连几日,天亮时,城门上都会被挂上一颗人头。
算来,今日,已经发现了五颗人头。
这人头的主人倒是挺好认的,一律都是朝堂重臣,可是身为一国重臣居然被人无知无觉的割了脑袋,残忍的挂在城墙上,这实在是不成体统。
更何况这里还是天子脚下,要是抓不出这个人,他们恐怕会很不好过。
可要是仔细查一查这些大人的履历,便会发现这五个人除了同在朝堂为官之外,便只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都和贤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杀人的人神鬼莫测,神出鬼没,他们蹲了几天,别说抓到人,就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那人头就跟从天上飞下来的一样。
偏偏这些死去的人都和贤王有着什么联系,这只能让人想到刚刚回朝的燕阳公主。
这种情形,大家都能猜到背后绝对跟燕阳公主脱不了干系。甚至这估计就是燕阳公主对于贤王的报复和震慑。
这事情便十分不好办了,一方面是前途无量的当朝公主,一边又是曾经权倾朝野的贤王。
虽说贤王已经被禁足,失了威风,就算人走茶凉。这在朝中的余威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撸一撸的。
办公主?别说没有证据,就是有证据,借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