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份心已经足够了。我听说你前日还昏迷了进宫了一趟,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事情?”
燕王的眼神比平日里在朝堂上温和不少,他看起来很年轻,不像是燕阳公主她爹,倒像是燕阳公主的哥哥。
两人站在一处,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都没有半分的相似。若非要说,水尧的单薄身形和那一双手与燕王说不出的相似。
特别是水尧的背影,简直就是燕王少年时的翻版。
燕王尊贵之中带着温润,但一举一动,即使是挂着最无害的笑容,也带着王的威仪。
不同于水尧的锋芒毕露,骄阳似火般的明艳,燕王的威严更加的沉稳内敛。
面对看起来这样年轻的一位王君,水尧心中明白,那一日的事情,即使钟诺陵费了心力去封口,但是却半点瞒不过这燕宫的主人,燕王。
现在这是……试探?为她接诊的太医已经被灭口,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死无对证,一切还不是随她信口胡诌。
不对,仅仅只是富贵病,这种小事情有什么需要灭口的?她还能胡诌什么?自己得了绝症,活不了两年?
水尧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却没想到一个无意间的玩笑般的想法竟然是正正的猜到了正确答案。
“父王不必担心,只是身体有些虚弱。”
水尧温柔的笑着回答,眼神温柔似水,带着一个孩子对于父亲纯然的信任与仰慕。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燕王的心软成了一片。他膝下的子嗣单薄,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个独苗苗。
而那人,自小便是冷漠至极的性子,说的好听是沉静娴雅,说不好听了便是冷漠寡言。
这么些年了,他从未在自己孩子身上得到过的一点点亲近,竟然是在这个冒牌货的身上得到了。已经到嘴边的话转了转又咽回去,燕王眼中终于有了些真实的温度来。
“前些日子委屈你了,父王回来晚了。让你受苦了。贤王也真是太不像话,他失去了一个孩子,便要让寡人来用自己的孩子补给他么?以后,再不会有人这样对你。”
燕王眼中的心疼,慈父的口吻让人忍不住相信。
真心假意,大家心中都清楚。
两人一人装着慈父,享受着冒牌货亲近仰慕的眼神,一人装着孝女,心中是嘲讽玩味的笑意。
真是可笑极了,这一对真假父女,还真是意外的相像。都是演戏的好手,做起什么角色来都是得心应手。
好不容易糊弄完一顿饭,水尧感觉自己已经说尽了这一个月该说的话,做完了一个月会有的丰富表情。
心好累,累得只能保持面瘫。
灵堂上,燕阳公主娇艳的容颜失去了颜色,面无表情,双眼空洞,似乎已经悲伤到了极致。让看到的人都不禁叹息,公主和太傅是师徒情深。
水尧感情一向淡漠或者说迟钝,对于太傅的死,早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难受是有,太傅是她最大的助力,过早的失去这个助力,对于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更别说卫镜莲还未死,虽然
太傅的势力都已经交付到了她的手中。
可是以后她便要亲自上阵,在权谋与对朝堂局势的掌握上,水尧必须承认,她远不如在朝堂摸爬滚打一辈子的太傅。
之后的路,她要自己走,没有人会指引她。
扳倒卫镜莲,夺取兵权,查出她的身世,解开关于燕阳公主的所有谜团。水尧深深俯身对着棺木一礼,心中燃起熊熊烈火。
这一日,忙到了午夜,水尧才回到了公主府。
虽说大部分事情都是由燕王来主持操办,但单单是站了一整天这一点便已经足够让她感到疲倦至极。
一进丹凤殿,果不其然,已经有人站在门前恭敬的等着她的到来。
“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可有什么有趣的收获?”
水尧一只手让沈刃扶着,身体大半的力都压在了沈刃的身上,几乎就是让沈刃给一步步的拖着走。
那人便是已经久未露面的云天令,看到长兄,沈刃的眼睛也是一亮。
几月未见,云天令似乎更清瘦了一些,一身干练的劲装,英气勃发。
“谨遵公主懿旨,臣不负公主所托,已经带回云国使者,明日便会拜见我王递上婚书。”
自水尧一归朝,便立刻安排云天令去云国求一纸婚书,在水尧未出事之前,送容卿儿嫁去云国便已经是她的一个计划。
“如何办到这件事情,其中关节你细细说来给我听。”
水尧一面迈步进了寝殿中,躺在了贵妃椅上,细长的凤眸半眯着看向云天令。
云国太子跟安锦君有异曲同工之妙,听说是丰神俊秀,很受女孩子的喜爱,后宫中的嫔妾众多,却迟迟未立太子妃。
太子妃之位,云国里里外外只要是个女的,就没有不在意,不想要那个位置的。
贸然上门求云国与燕国缔结婚约这种行为,有很大的失败的可能。
云天令耍了一点小心机,他拜见云国时是以燕国使臣,公主近臣的身份。
“我主仰慕太子已久,两国世代交好,希望能与太子永结秦晋之好。”
面对云太子,云天令笑言。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燕阳公主打算远嫁云国,虽说燕阳公主已经是再嫁之身,但是身份摆在那里。
这话一出,云国朝堂沸腾,迅速的选出一位大臣代表云国来燕国递上婚书。
燕阳公主就是一块唐僧肉,燕国王室唯一的子嗣,还是那句话,娶了她就等于娶到整个燕国,谁不想要?
水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躺在贵妃椅上差点滚下来。
她仰慕云太子已久,愿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却没说是要让她自己去结这个秦晋之好。
容卿儿是世家嫡女,但要攀上别国的太子妃之位,这个身份终究是不够尊贵。
这样的话,缔结婚书,容卿儿到云国可能会使云太子恼火,但是依照现在拟出的婚书,只要容卿儿牢牢坐住太子妃之位便够了。
若是连云太子的怒火都摆不定,容卿儿就不是容家精心培养的嫡女了。
“尽快促成此事。明日让容墨来一趟。”
水尧终于笑完了,站起身走向床榻,留下指令,云天令与沈刃很知趣的自动退下。
云国使臣到达王都第二日果然马不停蹄的递上了婚书,关于此事,早有言官为燕王上了折子。
婚书一递便立刻通过,容家开始为自家姑娘准备嫁妆。
来见水尧的不禁是容墨还有国色天香的新嫁娘容卿儿。
一张雕花楠木椅摆在西阁的水上长廊上,水尧懒懒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长廊外的红莲摇曳。
景绫又走了,这座西阁也空了。
每每她在西阁中,便好像看到那人站在西阁中的身影。经常在这里坐一坐,也算是一缓相思之苦。
“拜见公主。”
容卿儿与容墨在她身后行礼。
她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两人起身,面面相窥,有些紧张。
那人坐在椅子上面对莲花池,只以背影面对他们,只坐在那里,纤细的背影威严之中让人忍不住畏惧。
沉默了很久,水尧终于站起身。
但是依旧没有转身,她背对着他们站着,长发被风托起。
“过几日卿娘便要嫁去云国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要给点嫁妆。”
“承蒙姐姐美意了。”
容卿儿的确是比燕阳小,加上燕王后那层关系,这一声姐姐倒是喊得顺溜。
“容家的暗姬回去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回来了。毕竟,他们的主子现在是我。”
水尧转身,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容墨。
她一出事,容家暗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她归朝,已经等了两个月,那些暗姬一个都没有回来便也罢了。
容家最后的相救,她铭记在心,可是容水对于她杀意。
却也是一根刺,功过相抵,水尧对于容家说不出的别扭。
“公主恕罪,明日他们便会来公主府。”
容墨恍然,他倒是忘了这回事。合着公主是为了这个生气。
“容家暗姬世代忠诚于容家,可眼下他们的主子应该是我。容公子以为呢?”
水尧垂眼望着莲花,声音有些冷淡。容家暗姬的战斗力不逊王族暗卫,若是当日那些暗姬肯动手,何至于昭阳卫都能把她绑走。
这也就算了,后来她公主府满门被灭,那些个暗姬至始至终都没有动手。就冷眼旁观这公主府被血洗。
虽说这些个容家暗姬给了她,实际上这些人自小便被容家培养,忠也只忠于容家罢了。
没有半分把她真正当做主子,这样的人,用起来终究是个祸患。
她现在手下急缺人手,只有忍了,不过你就算不能从心底里忠于她,那么表面上也至少要简单的装一装吧。
“公主的意思,臣明白了,以后容家暗姬只会忠于公主一个人。”
容墨点头,眼中掠过些玩味,终于察觉了,也不算让他失望了。
“卿娘,此次云国之行,恐怕不会顺利,你可有心里准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