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带着自己的侍女,水尧步履优雅的走向大门,神情疲倦,满室寂静,她的心中却暗暗防备。
风声一起,水尧便闪身避开,无比迅速的甩出袖中箭,转身时,眼中的阴冷却在看到那袭击的人时烟消云散,变成错愕,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三分。
不为别的,只因为出手袭击她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自从她到燕宫便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澜丙。
澜丙本就生得好,此时一身白底红纹裙装,手中握起了一把短刃,刀刀都是直取她的命门。
钰昉和澜丙,一文一武,是燕阳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宫女。不管是在冰原还是在战场上,这两个姑娘跟在她的身边,忠心耿耿,保护了她不止一次。
水尧本以为,她们应该是自己的人,此时徒然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悲愤来。
澜丙拿起刀的样子可真是好看,比平日更多一分冷肃和沉稳,手下的功夫狠辣不留一丝颜面,眼中没什么情绪,看着她的眼神宛若看着一个死人便是了。
袖中箭甩偏了,水尧拼死抵抗,几招下来却也落了下风。
“救我。”
水尧有随身携带短刃的习惯,拼着被澜丙把肩膀刺了血洞,躲开了一击,大声呼喊道。
澜丙的神色一肃,看戏的容水却是摸不着头脑,水尧没有带来沈刃和任何一个侍卫这是在展示她对容家的尊重,是以她身边除了澜丙根本无人可以保护她。
甚至此时连澜丙都背叛了她,还有谁能救她一命?
澜丙这等一直跟在水尧身边的侍女却知道,不久前,水尧身边便时常出现一个神秘莫测的白衣人,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只是行踪成谜。
若是今日,那人跟在了水尧身边,她这一次必死无疑。
思及此处,澜丙的出刀更快了,她系出名门,本就不是做杀手来培养的,是以出招之时比一般刺客总是慢了那么几分。
水尧咬牙躲闪,玉面煞白,单薄而纤细的身躯让一袭红衣衬着,多了三分狼狈之色,再不复华贵从容。浓黑的凤眸中却是冰凉诡异的杀意与决绝。
她其实并没有把握今日那人到底在不在她身边,他从来都是来去自由的,若是他不在,这一次她必死无疑。
心思电转之间,她却不禁心中一凉,生出巨大的疑惑来。
若是今日她真死在了容家,容家一定会被追罪。容家凭什么敢这么做,一定是有所依仗,若不是燕王只有她一女,她也不会如此掉以轻心,难道燕王除了她之外还有子嗣?或者容家其实已经支持了贤王?不,贤王绝不会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对她动手。
燕王还有其他子嗣,这个可能看似荒谬,却让她心中掀起来巨大的波澜,她想起那一日,她看到容水和安锦君的亲密样子,和那一声表哥。
她根本没有身为公主的记忆,她无法确定这一具身体究竟是不是燕王后的女儿,燕阳公主。一直以来,她的长相与容家人的相似,和周围人的恭敬让她忘记了这一点。
此时却突然生出巨大的不确定来,她真的是容芊璇的女儿么?
会不会,燕阳公主另
有其人?
容水唤安锦君,表哥。
这两件事看似毫无关联,她还差一根线,差一根能把这一切都穿起来的线。
抬眼,避无可避,澜丙十指修长,握着刀时,优雅而从容,连刺来的动作都做的如此美丽。
水尧立在原地,有清风拂过她的面颊,带起长发盈盈飘舞,她只是看着澜丙的身后,仿佛已经看到了死神托着华丽的裙摆向她跑来。
转机总是会在最后一刻才出现。
一人翩然来到身边,揽了她的腰,她顿时便撞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中,鼻尖溢满了清淡冷幽的香气,熟悉而令她安心的味道。
澜丙瞪大了眼睛,心中一片冰凉,功亏一溃。
他抖出软剑,银白的剑在昏暗的古宅中若月光一般冷幽明亮,剑出快若流光,便已经抵在澜丙的脖颈间,他的剑太快,澜丙甚至还未来得及反抗。
“杀了她。”
水尧从白衣人的怀中抬起头,回头看澜丙,浓黑的凤眸中掩去了杀意,幽深温柔,妖娆缱绻。
澜丙神色沉稳,没有平日跟在水尧身边的浮躁。只怕动手时,她就早已料到了这种结果。
刺客是个高危的职业,成功了别人死,不成功就自己死。
水尧最痛恨的不外乎是背叛,更何况还是被自己认为是亲信的人背叛,背叛者,对于她来说,只有一个‘死’字。
“如你所愿。”
他垂眸轻笑,清冷淡漠。
光洁如月光的剑身上染上几点朱红,澜丙重重的倒在地上,血液从心口奔涌而出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朵,一击致命,干净利落。
“恭喜公主,你取得了你的东西。”
容墨拍着手迈步走进大堂,整个大堂在这一刻,灯火通明,而容水与容墨擦身而过,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容水脸色难看的走出了大堂。
“容家这是轻视本宫么?”
水尧从白衣人的怀中退出,神情冰冷的看着容墨,眉目之间不见怒色。面容冰冷妍丽,身上的伤口不断的涌出血液,脸色便更苍白两分,肩膀上的伤口顺着手臂从指尖不断的滑下鲜血滴在地面上,盛开出一朵朵美丽的红色小花。
“公主,这个世界上,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是需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不是么?”
容墨不惊不怒,看向水尧的眼神,恭敬之中不失疏离,但是至少眉目之间的高傲变成了恭顺,即使这恭顺只限于表面的。
“那么,本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么?”
水尧垂眸不置可否,只怕今夜对于她的考验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棋术,而是……澜丙的刺杀,她到底心够不够狠,能不能杀掉背叛者。
想必她的答卷,令容家很满意。
“是的,公主你将得到你想要的,容家的效忠。”
看到天性高傲的容家大子跪在脚下表示效忠,想必每个人都一定会心悦神怡。
“容家的效忠中包不包括你的效忠呢?”
据她所知,容墨身为长房嫡长子,已经上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容家主。是以,连接待她考验
她的这种事情,也是容墨全程负责,一是,磨练容墨,二是,那些老家伙托大。
“容墨日后当跟随公主身后,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容墨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看似恭顺的说道。
“好,那本宫的命令,你容家是听是不听?”
水尧弯身扶起容墨,笑容浅浅,若春风拂面,温和而亲切。冰冷的神情若冰雪消融,显出一身暖色来。
“容家奉公主为主,公主之令,必当遵从。”
容墨站起身,微微低头,恰到好处的恭敬,这般雍容华贵的人,纵使低头,也绝不见半分卑微。
“明日上朝之时,你就去宫门跪着,等本宫下朝。你遵此令否?”
水尧收敛了笑容,冷眼看着容墨,今日,容家三番四次的把她陷入危险,若不是师父相护,她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
此仇,她记下了,这一个命令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而已。
“是。”
容墨微笑,风华绝代,雍容华贵近似于妖。眼中无波无澜,古井深潭一般看不出半点情绪。
跪在宫门那是有罪之人才会做的事情,他堂堂容家嫡长子若是跪在宫门,让百官看了笑话,他容家嫡长子的面子还往哪里放呢?
水尧都没有把握他会答应,可是他却微微笑着,毫不犹豫的说是。
“澜丙的尸体挂在城墙上三日不得取下。这件事情你能办好么?”
水尧扫过澜丙已经全无生息的尸体,少女的面容如花一样的精致美丽,澜丙本来就是个美人,不管是握刀的样子,还是死去的样子,都是一样的好看。
容水淡定旁观的样子,已经告诉她,澜丙是容家的人。这一场刺杀是容家安排好的一场试验,用她的性命来开的一个不知善意恶意的玩笑。
君王大多一震怒就很残忍,水尧是要做君王的人,震怒起来,当然也要残忍一点。
“谨遵公主旨意。”
容墨垂头,恭敬柔顺的像个女子,全然没有半分傲骨的样子,令水尧有点失望。
“本宫累了。”
水尧因为血液的流失,感到头昏起来,艳色天成的脸像是一朵开败了花,苍白失去了颜色。
“恭送公主回宫。”
他凤眸飞快的闪过一丝担心,快到让水尧以为那是个幻觉,担心一闪而逝,他疏离的俯身行礼,水尧被人扶着走出了容府。
“师父又救了我一次。”
水尧靠在他的手臂上,走出了容墨的视线,强撑的气势便再也支撑不住,脚步虚浮到连走路都需要人扶住。
身上好几个血洞,当然是疼的,换做寻常贵女,此时怕是已经哭昏了过去,她却理智清醒,还能气势强大的训人。
“第二次机会,还有两次机会。”
他扶着她的腰,他似乎从来没有束发的习惯,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她的身子很轻,说话也轻声细语了起来,像是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娇弱的女孩子。
虽然她一直是个娇弱的女孩子,但是做的事却跟娇弱实在是扯不上半分的关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