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还回来了,两人身上就没有一处好的地方,遍体鳞伤。
水尧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两人变成这副狼狈样子,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人是送回来了,一起送到的还有宋远歌下的禁足令,没有期限的禁足。千机园里里外外布下了层层暗哨,就连院门都有人全天值守。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水尧和王府外驻扎的五百禁卫的联系都断了。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囚笼。
她每天睁眼闭眼都是那四角的天空。
这一夜,她睡得浅,一睁眼,恍惚间窗口似乎站了个白影幽幽的看着她。
大惊之下,她坐起身,这才看清原来是那个给她玉天诀的怪人。
他依旧是一袭白衣,墨发披肩,带了个金色狐狸面具,风姿妍丽雍容近似于妖。
这人的武功到底是高到了个什么地步,竟能在宋远歌的层层防护下来去自如?水尧心中一惊,也是放下了心。懒洋洋的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他。
“乖徒儿醒了,快叫声师父听听。”
“你怎么进来的?不知道这女孩子的闺房不能随便进么?小心本宫喊一声,保准你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射成筛子。”
“你这样欺师灭祖,小心师父我清理门户。”
那人笑了起来,这丫头还真是半点不肯饶人。
“笑话,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要认你这个师父了。”
水尧一脸傲慢的反问。
“本来是给我的乖徒儿送玉天诀,既然我没有徒弟,那就算了。”
那人叹了口气。
“别,师父,徒儿错了。”
怪不得她练着觉得太简单,效果也并不大,果然他还藏了私。水尧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仰着一张小脸,笑脸如花。
“知道错了?”
那人慢悠悠的问道。
“错了。”
水尧点头。
“好好练,半个月后我可就要检查了。”
那人扔下本书,翩然离去。
这本玉天诀比上一本厚了不少,内容更加精深。
鼻尖尚未散去的是那人身上的香气,清清淡淡,这般独特的香气。她只在一人的身上闻到过,现在却又冒出一个。这两人究竟有什么关联?莫不是,其实这两人就是一人,怎么可能?
她摆着棋子,自己跟自己下棋。玩的也算自得其乐。
那人侧身站在墙角,一袭白衣,淡漠如烟,存在感极度薄弱。
“师父,过来陪我下棋。”
水尧一枚一枚的捡好棋子,抬眼看那角落中静默的人,伸手唤道。
他抬眼看来,清淡的墨眸中波澜不惊,只是默默的看她并不回应。这时候的他就像一个石头,或者木头之类的东西,毫无生气。
“整日站在那里,你不无聊么?”
她支着头,长发未束,只着一件正红外袍,脂粉未束,眉眼卸掉三分艳丽,更添一分慵懒邪肆。比起这样毫无生气的他,她果然还是更喜欢哪个会惹她生气,会跟她轻笑的人。
“公主衣着太单薄,小心着凉。”
他终于肯开口,淡漠的凤眸中有了点温度。
“师父,你若是不陪我下棋,我也只能看一看梅花了。”
她伸手推开窗,冷风
灌入,她单薄的身躯就是一抖,凤眸却依旧一片漫不经心的望着满园的梅树,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梅花呢?他有时太闹,有时又太静,她只是不喜欢他的安静而已。
“公主别闹。会生病的。”
他拿了件皮裘从背后为她披上,伸手关了窗子,同时也把她正好抱了一个满怀,神情有些无奈。
两人同样是俊美若仙的人物,怎么看都是十分登对的一对。
“师父陪我下棋,好不好?”
她转身拉着他的袖子,双眸亮晶晶的望着他,让人根本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好。”
他轻笑,墨眸依旧淡漠如烟云,他如月下的仙子,即使笑闹着,眼底也从未散去淡漠,也偏偏是那一身淡漠让水尧不自觉的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水尧看着他的轻笑,也不禁勾唇露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两人相对执子,窗外,漫天的雪花慢悠悠的飘着。
“公主这是想去哪里?”
那人依旧是一袭白衣,墨发用一条软缎束起,面上带了个银色的面具,虽然看不清面容,却依旧是雍容妍丽,风华绝代。
这般出色的人行走在人群中,却没人看一眼,仿佛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孤魂野鬼。
有一种天生便适合当杀手,这种人,纵使站在你的眼前,也有能力让你记不清看不见他的容貌。大概这人便是了。
“去喝酒。”
水尧撑了一柄红伞在肩头,她可没有这人那般的好本事,只能在脸上笼了一层轻纱。长发如缎披在身后,今日精心用四根银簪挽了个发鬓,斜斜的拢在脑后。没有穿标志性的红衣,反而是一身紫底白纹的广袖长裙,气质高华。
“这似乎……不妥。”
他迟疑着,清亮的眸子望着水尧,有几分犹疑,似乎是在思量跟燕阳公主喝酒到底能不能做。
“我可正在禁足,你把我带出来便已经是不妥了。更何论此时要去喝酒。换句话说,师父,你早被我拖下水了。就别后悔了。”
她大笑,右手撑伞,左手拉了他的手,看着那人犹豫不决的样子,墨眸中闪过星星点点的笑意。
“也罢,也罢。”
他叹气,摇了摇头,无奈的应了,索性陪她在雪中漫步去酒楼。
温一壶酒,点两盘牛肉,水尧煮酒看雪,笑眯了眼睛。
能逗一逗大多时候木头人一样的师父,还能喝点小酒,这禁足其实禁的很不错。
三月之后,水尧的禁足终于解除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宋远歌大发慈悲,而是因为一场声势浩大的兵变。
事情要从水尧逃走被抓回来那时开始说起,那时冰原王便已经称病。直到今日,三个月了,冰原王都未露面。
朝中谣言四起,有人说,冰原王已死。
也有人说,冰原王失踪。
谣言越传越离奇,偏偏却没有人阻止,冰原王也真的一直都没有露面。一时间,王庭中人心惶惶,南部部落更是揭竿而起,高举着雪沐扎尔的大旗一路高歌猛进。
这时候,一场更声势浩大的兵变展开了,公子礼领兵包围王庭,准备逼宫上位。
王庭中的路都被王府的鲜血染红了,短短半日,不足五岁的七皇子,八皇子,死。已经搬出王宫的成
年王子,二王子,五王子,死。除了宋远歌和公子礼本人,所有的成年王子都死了。
那一日,公子礼手下的紫衣武士开出一条血路,攻破王府。水尧和沈刃几人扮作小奴,混在人群中逃走了。只是,慌乱之中,几人失散了。
水尧不识道路,只知道往人少的地方跑。
竟然正让她找了一条出城的路,那条路公子礼没有派人镇守,因为冰原人都知道那条路通向一座必死的山。上了山的人,就没有活下来的。
水尧在这条路上跑得欢快,一路冲向那座山。
这几日,宋远歌都很生气。
原因很简单,父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朝堂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要让他来处理。工作量一下大了不少,他本想去看看那个蠢货都没有时间。
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谣言越穿越离谱,他竟然根本压不下去。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都看在眼里,也觉察出一些不同寻常。以他对父王手下那群疯狗的了解,他们这一次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不安,联系之前他根本压不下去的谣言,若说他的父王真的失踪了,他是一点都不信。
这一次,他的父王又在筹谋什么?
他索性也不管那些谣言了,只是在一旁安静的观察着事态的发展。一步一步,越来越控制不住,这些势力像是疯狗一样,他们都疯了。
不,只是看到了一块肉,他父王画出来的肥肉。
这些蠢货,他冷笑。
终于,在某一日,他听到了一个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消息。
他那个好大哥,温文尔雅,兄友弟恭,文韬武略样样都好的大哥,反了。若说惊讶也真有点,他手下养了两万私兵,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却没人知道,这位好大哥,不显山不漏水的掌控着几乎二十万的王庭禁卫军还有三千武士,一声令下,包围王庭的禁卫军调转枪头围了王庭,一路杀进王宫。
该走了,他准备在等等,终于,他等到了自己想听到的消息。他那个素来温文尔雅的好大哥,亲手杀死了自己所有的兄弟。
世人说他残忍,可又怎么比得上公子礼半分?
消息传到的时候,公子礼的大军已经包围了王府。
那一日,王庭重臣府以及王子府的还有百姓的鲜血染红了白雪,像是短短半日间,王庭似是开了满城的杜鹃,满城放眼望去,红花白雪,好看的紧。
他站在正房的楼梯上看着十米外站着的公子礼,他看到公子礼对他微微一笑,温和如同春风,像是个慈爱的兄长。
他听到公子礼说,“斩下宋远歌头颅者,赏十金。”
宋远歌有些失望,他好歹也是冰原少主,这冰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的冰原王,只值这区区十金,怎么也要百金才对。
接下来他看到公子礼胜券在握的骄傲变成了失望。
宋远歌是谁?冰原少主,横行无忌,杀人如麻,从小到大惹下的麻烦,惹到的仇家,拉出来可以组成个加强连。
仇家这么多,身体又不好,那么他身边的侍卫基本上是二十四小时不离身,而且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然那一天,冰原少主被人给砍死了,那不是笑话大了。
宋远歌带着侍卫跑路了,公子礼手下的武士倾巢而出追杀宋远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