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轻易靠近我。否则。一旦被我选中……就注定,注定没有好的结局……”夜色里隐约飘来一个声音。
“是谁?”红妖迷迷糊糊地问,翻了个身。
“不要轻易靠近我。否则。一旦被我选中……就注定,注定没有好的结局……”
“别说了……”红妖一把掀起被子蒙住脑袋,好烦人。
“唔……有人靠近我,有人被选中了……被代替的人,你没机会了……没机会了,结局……”那个不辨男女的声音渐渐消隐。
红妖满意地把头伸出来,长长出口气,睡熟了。
门开了一条缝隙,走廊壁上点着的灯射出的昏暗灯光透出一缕照进来。廖燕警觉地往屋内看去,只看到床上睡梦中眉目舒展的红妖,终于松一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墙角处,窗沿上,点点星星的,有浅浅的银色光点,一闪一灭,一闪一灭。
翌日,红妖睁开眼睛,看见青灰色干净清爽的床帐,视线模糊,脑袋清明。
睡得不错的一晚,没有恼人的梦境。
窗下的风信子还是铃铛花开了,不知道是什么花呐……好柔和的香味,嗯?不对,还有什么味道,怪怪的,像是……烂泥巴?
红妖皱皱眉,穿着雪白的薄丝纺衫子起身,晨风过堂,冻得她一个激灵,鼻子里那股子烂泥的味道越发浓郁起来。
红妖缓了缓神,循着那股味道走过去,一路找到了墙角。
“小姐。”廖燕推门进来时,就看见红妖站在墙角处的背影。
白丝衫子在晨风里飘来荡去,有点鬼魅的味道,廖燕情不自禁退了半步。
所幸站在墙角的人回过身来,还是正常面色。廖燕松了一口气,往她身边走走。
墙角的人抬眼看她,似乎有些犹疑,不过这神情一闪即逝,就直嚷嚷着用早饭。
廖燕终于松下一口气,服侍她梳洗之后退出去打点饭菜。
屋里剩下红妖一个人大剌剌坐在窗前的一张窄案上,若有所思。
“估计日子就在今年下半年了?”一只足可以称得上漂亮的手正伸着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案几上,手边小巧的杯中有缭绕的水汽缓缓升起散开。
张俊才小心翼翼地揣度着言辞,“这……不过是众太医私下里的看法,陛下寿与天齐,能有神明眷顾也未可知,殿下您还是乐观些才是啊。”
“哦。”上位者不明意味地应一声,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那……殿下您可是有什么指示?”张俊才竭力摆出一副笑脸。
对面人此时终于正眼看他,“本宫难道不应当求取神明庇佑,指望着父皇寿与天齐吗?张院使何出此言。”
张俊才忙连连点头,一巴掌毫不客气招呼在自己嘴上,“哎呦!是小人不慎失言,殿下宽宏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所以,张院使听懂了吗?”南宫点在桌上的手指收回了袖中。
张俊才一愣,马上低头,“是是是……太医院上下必定为保重陛下圣体安康不遗余力,不敢稍有懈怠。”
“本宫还要你们……不择手段。”他一字一字咬得清晰,极轻却极有力度。
张俊才趴在地上,诺诺应声,只是脊背有些瑟瑟发抖。
“八月初十。”
雪色夹着银光的袍边在张俊才眼前一掠,带走那个人身上清新冰凉的气息,张俊才蓦地一软,伏倒在地,久久不能起身。
“……红妖,你再这么看下去,我都要脱一层皮了。”缨清尴尬地笑笑,不自然地整整衣襟。
整整盯了他一刻钟的红妖换了只手支着下巴,眨眨眼,“是我继续等着你开口,还是你自己告诉我,关于他的去向。”
“呵呵呵……谁的去向?”缨清打着马虎眼。
“岳重云。”红妖懒得跟他绕弯子。
“这……天命不可说,天机不可泄。会折寿的,会折寿的!”缨清似乎这次是打定主意不能开口。
“你已经……让我算算,泄露天机一二三四回了吧,这不是还好好的吗,休想蒙我。”红妖面无表情看他胡诌。
“我那不是为了你才忍痛折了自己的寿命吗?你就不能想着我的好,放过我这一次吗?”缨清开始打感情牌。
“真的……不能说?”红妖听他这样,也有一丝犹豫。
“你就放宽心,我拿我这么些年的道行打包票,那小子跟你不会再有什么不好的瓜葛了。”缨清一拍胸脯,心里一喜,管他到时候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先把她心里这点怀疑打消了就好,想起那小子的结局,缨清心里叹口气,天命所归,谁能挽之。
二月二十三,宜动土,宜祭祀,宜闯禁地。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嗯,很晒。
红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兴高采烈的骄阳,眯了眯眼睛,再不犹豫地跟在柒谙身后进了那扇爬满暗绿色藤蔓的石头门,身后廖燕等人紧紧跟随。
腐朽之气扑面而来,身后的门重重合上,一声闷响,门内的洞壁震了震,落下些细碎的枝叶和土灰。
红妖皱了皱鼻子,这味道,有点熟悉。
柒谙回头看她一眼,“这里头有一片沼泽地,常年都是这味道,忍着些。”
红妖不出声,抖开一块手帕,覆在口鼻之上,以此回应。
柒谙撇唇,回过头去,无声一笑,真是孩子气。
不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红妖将手帕收了起来,仔细地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像是确认着什么。
脚下是绵延向下,看不到尽头的阶梯。
“这地方,本就是阴气极重的地界,你们这圣地又反而建在不见阳光的地底下,这阴湿之气,啧啧啧,真是让贫僧我想起阴曹地府的盛名啊。”缨清掐指算着,嘿嘿一乐。
柒谙叽里呱啦用花昔土语说了一个名词,“这个词,在古时候,本就是有地狱的意思的。只不过,被人忘记了罢了。”
红妖望着前面带路的背影,这家伙终于肯换下那一身遮盖所有身材特征的宽袍子了,这一身窄袖束脚的修身打扮,格外显出他出乎意料的好身段来,大概,嗯,可以和南宫那个混蛋媲美。
前面人并不是对这注视的目光毫不察觉,只不过怕打断她的兴致,默默忍着,在转弯时余光瞟见她在壁上幽幽灯火下发光的眼眸,默默弯弯唇。
大祭司的心情,有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