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南渊。
“想不到声势浩大的白城之选这么快就落幕,实在可惜。”说话的人自然是舒怀,方纹云与明昙一战,快如闪电,迅速分出胜负。方纹云离开白城,而之后的比赛则失去意义,虽在继续,实已结束。杨小玉时日无多,舒怀也不想耽搁,于是也早早离开了白城,抱着杨小玉往忘川而去。
“虽然不到一日,但上场比试的无一不是万中挑一的高手,能有幸看到这样精彩的场面已经足够了。”杨小玉依偎在舒怀怀中,感觉体力一日比一日差,步入忘川岸边,心中欣然,仿佛梦里三秋,浑然忘我,因为身体难受的烦虑一扫而空。
忘川长不过十里,是南渊桃花木庞大的树身下涌出的一股清泉,形成浣花溪。上古时人皇佚成之因梦女坠湖而去伤心绝望,施展大神通将潺潺浣花溪凿成了滔滔忘川,忘川经过乌木群山,其河谷被称为忘川河谷。忘川之末有一瀑布,名为绝情,名起幽人宫第一任宫主桃仙清,而其形成则是佚成之为了将梦女的泪水与凡俗溪水隔开,一掌把相忘湖打入地下百丈,忘川之水倾斜而下注入湖中形成绝情瀑。
“河谷不长,可是每走一步,我总感觉心情澎湃,但仔细体味,却又悲凉不能名状,好似幽幽古井,平淡无奇,好奇怪的感觉。”舒怀走在岸边,青草铺地却依然可以清楚看见细细的河沙布满两岸,水波粼粼,河沙清黄,绿草野花点缀,美不胜收。而两岸群山,清幽冷寂,怪鸟婴啼,猿猴作祟,却一点也不唐突,反教人浮想生死,孤旅思乡,甚是奇异。
杨小玉四处张望,心中激动之情却早已因为这奇特景象渲染,变得凄凄冷冷,万千个念头在心中浮现,最终却只有这么一句话。“你我行走在河谷自然幸福,却不知道父亲和哥哥怎么样了。”
“咕咕咕……”怪鸟从不远的树上发出悠长的啼叫,没有回声。
南渊桃花木,倚贴南渊寒石而生,寒石为崖,三面合围桃花木,崖高万仞,遮天蔽日。而桃花木高两百丈,身如巨龙,枝如虬盘,绿叶如小舟。传说桃花木上住着三位桃仙,分别是桃花仙、桃叶仙、桃果仙,三位仙人身长不过十寸,却分别拥有世间最高超的蛊术、毒术、医术。而传说幽人宫的第一任宫主桃仙清便是有幸和三位桃仙学了点蛊、毒、医的皮毛便已令天下修士震惊,深感棘手。而桃花木上除了三位桃仙,还有许许多多小小精灵,它们都是感桃花木仙灵气息而生,虽不能言,亦不懂人心,但却有各自的习性,好似许多奇异的动物,树下有桃园,这些精灵也时常到桃园中寻找些花汁、桃子献给三位桃仙。
舒怀拜过桃花木,一路顺江水而走,穿过桃园时就无意间见到过几只小精灵。那小精灵通体如玉,模仿舒怀和杨小玉,其中一只抱起另外一只在一跟树枝学这舒怀走路,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
谷中有清风,伴着日光吹来,格外的清爽温暖。
舒怀手臂有些酸涩,腿脚也已疲劳,于是轻轻放下杨小玉,坐在岸边青草上,伸了个懒腰,朝天伸向双手,十指使劲张开,好不惬意!
河谷清幽如花,江风朗爽醉人。舒怀一阵慵懒,放松身子躺在了河沙青草上,微微转眼,看到水光山色映照在杨小玉的唇上,一时柔情似水,又忍不住爬起来将杨小玉拥入怀中,深情相吻。
两人俱是行旅已久,虽说时常休息,可心中疲倦,终于可以在这里彻底放松,于是一齐躺下,闭目修心。舒怀双手一交当做枕头放在脑袋下面,杨小玉则依在舒怀身旁,青眼微闭。
风儿悠悠地吹,青草慢慢地摇。柔软的草叶有一下没一下碰在杨小玉脸上,又痒又舒服。她动一动手指,抓起了一把细沙,五指松开,细沙从指间缓缓滑落,划过肌肤,划过汗毛,说不出的惬意。
河水哗啦啦流着,声音毫无规律似又千篇一律,但总是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天地间一切都不会比这更美好了。没有迫人发疯的圈养式教育,没有食人的考试,没有肥油如泥沟的钱权争斗比势。究竟现在发生的一切是一场美梦,还是曾经的那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舒怀懒散地想着,胡乱思考着,最终他完全失去思想能力,陷入了睡眠。
月明星稀,一切的鸟儿都化作黑色的身影,他们在河谷里飞掠,好似一只只大大的蝙蝠。为什么鸟儿会在半夜里出来到处飞?舒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原因。他唯一知道的是现在天已经黑了,而且是在河边。河边露重,杨小玉依身而眠。舒怀不能让杨小玉睡在这里,或者说不能让她这么睡,如此湿冷的空气会让她十分痛苦。
双手抱起杨小玉,她却转身撇嘴,甚是不情愿。舒怀苦笑一声,只好放下杨小玉,又不住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舒怀解下外衣,铺在杨小玉身上,又运功将一股真气传入杨小玉体内,为她保暖。
做完这一切,舒怀方才安心。正要躺下继续睡时,体内突生一股寒气,痛得舒怀龇牙咧嘴,倒抽凉气。
手一运气,将热气传入腹中,但一遇着那寒气登时就消失无踪。舒怀想到这可能是在白城时那股寒气,想不到联合掌门和师父两大顶尖高手镇压,这股寒气居然还能停留在体内。想到这里,舒怀冷汗直冒,如今身边只有杨小玉,而杨小玉又没有半点修为,若是寒气在体内乱闯,必定不出三刻钟就要冻死在这里。
死马当做活马医,现在也没有办法,只好自己试着压制这股寒气了。舒怀立即盘腿坐好,双手抱圆,气沉丹田,用那一丝念力感受体内变化。
想到处出来这个世界时,舒怀还只是凡人,一觉醒来当胸挨了凛风浪人庆闲一记寒雪气刀,几乎冻成冰雕;后来被望月峰首座林执玉以妖火烧炼驱除寒毒得以生还,望月峰不收男弟子,顾岳峰首座白浪在药庐疗伤,神顶峰首座,即掌门简晟不愿多收弟子,李迁就乐呵呵接受了,他以为舒怀经受了极寒的韩雪气刀和极热的青鸟妖火熬炼,必成大器,能把谪仙峰这不景气的修为状态改一改,却没想到舒怀当时经脉未通,丹田未开,这人间炼狱一样的熬炼对舒怀毫无收益。反倒是三个月前那个自称魏知名的人让舒怀吞了一粒珠子这才经脉顿通,丹田敞开,而且冥冥中气海魂池已初成。
念力所及之处,真气也随之而至,然而一跃入丹田,真气仿佛陷入大海瞬间消失,就连念力也突然被震散。受此震击,舒怀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安抚血气,气沉丹田,舒怀打算重新来过。念力依然生出,这奇异的东西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舒怀能感觉到这一次的念力十分强烈,念力扫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能清清楚楚映射到脑海中,整个身体也仿佛被取了出来,抑或说是整个念力从身体中伸出来,把自身当做了第三者。顺着心脉,逐渐往下,便是丹田所在,寒气聚集在此,盘旋翻转,但看起来十分稳定,而且还在迅速减弱,过了一刻钟,寒气已经被削弱到刚发作时的三分之一了,旋转也十分缓慢,但依然很稳定,丝毫不受影响。是什么让这寒气减弱了?舒怀再仔细探入,发现丹田中的真气正在迅速旋转,和那股寒气旋转方向真好相反,而那寒气之所以旋转也不是因为自身的能力,而是被丹田的真气带动了。旋转的真气如同锋利的锯片,快速切割着寒气,被分离出来的微弱寒气瞬间被吸入丹田中。舒怀心中一松,师父和掌门果然厉害,他们一定是料到这寒气狡猾还没有完全被镇压,于是故意留了一道,让这剩余不多的寒气自投罗网。
舒怀心中一喜,念力丝毫不放松,全力观察。丹田真气越来越盛,舒怀感觉这股真气之强大只要稍微放出一点自己就难以承受。越想越不对劲,这股寒气虽强,但远远不及丹田中的真气,这真气甚至比那夜寒气极盛时还要强大数倍,若是师父和掌门担心余寒未清也未免太过头了,而那一夜师父和掌门的全力驱寒,应该不会还剩下这么多真气才对。思来想去只能认为这股真气早已潜伏在体内,但从何而来却不得而知。
寒气在丹田真气的绞杀下很快就彻底消散,而那真气却一直转个不停,虽然很稳定,但舒怀丝毫不敢大意。面对这样强大的力量,舒怀毫无办法,只好使劲回忆在什么时候接触了什么厉害东西。翻来覆去,来到洛土也只有这么短短三个月,愣是想不出自己有过什么“奇遇”。
“难道是魏知名前辈让我吞下的那颗珠子?”舒怀自言自语,好似梦呓。
既然临死前一定要我吞下去,而且绝对不能对外人说,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玩意儿。又想到正是吞了那珠子自己才通了筋脉,开了丹田,而且魏前辈还一直叮嘱我要勤加修炼,否则这颗珠子迟早要反客为主。虽然不知道反客为主什么意思,但自己这三个月来每天夜晚出门到深山中修炼,速度极快,仅仅三个月就把暮山道隽水流练至小成与这珠子定然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这里,舒怀禁不住脑门冒冷汗,“反客为主”,想必不是侵占我的身体就是侵占我的脑子,侵占了脑子就是死了,要是侵占身体岂不成了行尸走肉?算了,带到小玉满足了心愿,我也附近请罪回到百灵宗,把这珠子制服了再出来闯荡江湖好了。哎,真是麻烦,想要自由自在玩一把也这么多阻碍,命途多舛啊命途多舛!
自艾自怜一番,舒怀拍拍脑门苦笑几声。侧身看了看杨小玉睡得正甜,又喜笑颜开。心情一松,自然躺下了,轻轻搂住杨小玉,把脸埋进了杨小玉如水的秀发中,憨憨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