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肠的远行道,赶路的人只走一个方向,那就是白城!
马车行驶了一阵,岳断山才开口说话:“不知道白妹子为何戴着面具,可是因为这顽疾?”
杨小玉今天甚是开心,原本羞赧的性子也忍不住说了许多话。
“我戴着这面具是怕被熟人认出来带回家中。”说完又瞧着舒怀,情意绵绵,无论多么甜也不嫌腻。
“今天能认识岳兄实在是我们二人的大幸,瞒了这么多真是让岳兄笑话了。”
“呵呵,无妨,两位能够结为连理,恐怕诸多不易,若不隐瞒他人小心行事岂不坏事?”
“岳兄这么说反而让我们羞愧了。也不瞒着岳兄了,小玉她……”
两人也不再隐瞒,舒怀就把自己与杨小玉相识之事和杨小玉为了躲避家人戴上面具、改名换姓的事一概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原来是杨玉丞的千金,早已听说杨玉丞的千金杨小玉乃是中原少有的美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岳大哥还没见着我的面,怎么‘得见’了?”杨小玉一声扬起,却又立马低了下去,娇羞姿态便是岳断山这等见识广博的人物也不禁心猿意马。
“不妨把面具摘下来,天气这么热,戴着面具也不舒服。”舒怀倒是不在意这个面具,只是这大伏天热得很,小玉脸上定然是爬满汗珠了。
杨小玉手伸到面具上,犹豫一下还是取了下来。出乎意料的杨小玉脸上并没有汗水,白净如皓月。舒怀暗中吃惊,但立即想到一定是这怪病,又忍不住怜惜,不能出汗,现在的小玉岂不是热得很。伸手摸了摸杨小玉的脸,又意外的凉得很,反倒是因为舒怀这么一摸,杨小玉立即面红耳赤,温度“咻”的上升了不少。
岳断山在一旁看着奇怪,见杨小玉被舒怀在脸上摸了一下这脸就红得和熟透的苹果一样,显然这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杨小玉对着舒怀还有些害羞。
马车在四平八稳的道路上缓缓前进,杨小玉和舒怀则掀开帘子看到外面景象,看到漂亮的、有意思的地方都忍不住呼吸加快,两人彼此间都能听见了。岳断山瞧两人并非是什么豪气云天的侠客,不过是未出茅庐的孩子,但两人对待生死与俗世的心境远胜常人,此刻见两人因为一排翠绿的柳树而惊叹,敬佩之心不减,反倒还觉得两人都颇为可爱,亲近了不少。
车轮咕咕,一路上有不少快马奔过,杨小玉羡慕望去,舒怀也心中幻想伴着小玉策马奔驰的快意。就这么不慌不忙、谈笑风生,马车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个村庄,多少个城镇,待到停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
岳断山吩咐了车夫几句,安顿好马车,便带着两人进了一家名为四季居的客栈。
舒怀抱着杨小玉跟随岳断山走了进去,环顾四周,这四季居不愧名为四季。各色花草盆栽细一辨认当真是来自春夏秋冬,也不知道这些花草是怎么全被集中在这地方的。四季居之大也颇为夸张,一个巨大的庭院栽满了奇花异草,假山灌木相得益彰,又有细沙凌波别有一番风味,香木建造的楼阁围绕庭院一层层叠起,一些有花的藤蔓还顺着朱红的圆柱盘旋而上,偶尔垂下几根藤条又成一道景色。
杨家庭院虽然精致独特,但杨小玉看了十六年,早就腻味了,如今见到这别样的风物,开心得不得了。依偎在舒怀怀里,手伸向走廊栏杆,摸一摸翠绿的藤野,又摸一摸盛开的蓝紫花朵,喜形于色,没有戴面具的她笑靥灿烂,竟把这满园仙葩全都比了下去,引来不少嫉妒艳羡之声。
才走几步,遇到几人,纷纷向岳断山或是抱拳问好,或是一拍肩膀互为欢喜,舒怀更确定这岳断山是了不得英雄人物,四季居竟然这么多人是他的后辈,走到阁楼里,舒怀放杨小玉坐下。岳断山点了许多素菜,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喝道:
“岳老匹夫,你怎么还没死?”
“托你雷栗子的福,魔道宵小还不能把我怎的。”岳断山声音不大,却震得杯中酒水涟漪不觉,仿佛一阵裂缝吹过,楼中人物俱是衣衫飘摇。
“哈哈哈哈,三月不见,本当你死了,今天一见,本事又见长了啊!”一个人影“嗖”的窜出来,一身白袍,发须虽白却如剑草一般坚直,脸上皱纹更似道道刀光,厉眼如鹰,英姿飒爽,好不威风!
“咦?怎么多了两个小娃子,可是你背着师门收的野徒弟?”
“我若有幸能收得如此徒弟当真是三生有幸了!此乃舒怀舒小弟,这位是舒小弟的骈头杨小玉杨妹子,修为虽低,却让岳某佩服得很!”
能让岳匹夫佩服,这两个小娃还到真是不简单了。雷厉子喜好结交豪友,见岳断山也佩服了,心中自然也喜欢,当即转身正色道:
“在下雷厉子,厉害的厉……”
“孙子的子,哈哈哈哈!”岳断山一接口,惹得阁楼内其他人也呵呵笑个不停,只是忌惮雷厉子,也不敢太放肆。
“老匹夫,皮又痒了,出去和战上三百回合!”
雷厉子一怒,一把抓住岳断山的肩膀就往外面提。岳断山铁肩一沉、一抖,挣开了雷厉子的虎咬擒拿。雷厉子一惊,这老匹夫失踪三个月,居然修为大涨,真气坚实充沛,无须动手就轻易化解了自己的擒拿。一惊之下,又要出手,手如利爪,出手如雷。岳断山不敢轻视,抬手一拳上扬,让雷厉子一抓扣住,但雷厉子的手爪也不能前景半分。
雷厉子人如其名,一旦受挫反而激起好战之意,左手握拳,正欲击出,却听舒怀笑道:
“两位感情深厚,三月不见,好生欢喜,竟然手牵手,面对面,相顾无言,羡慕死我俩了。”
雷厉子一愣,当即明白所指何事,立刻松开爪子,收回手,就差老脸一红了。
“臭栗子,原来你有这等恶趣,若非舒小弟指出,我岂不让你祸害了。哈哈哈哈!”
听了这话,雷厉子更加尴尬,但是旁人如云,又非等闲之人,脸皮再薄也要厚起来,一声干咳,正声道:
“我年纪在老匹夫之上,舒小弟、杨妹子愿意,称我一声兄长便可。”
“雷兄!”
“雷大哥。”
雷厉子乃是灵境山长老,虽专攻拟兽道术,但对医学也略知一二。瞧杨小玉模样,再听她说话的气力,便料到是恶疾重症。但见她精气神,哪有病人模样,显然已经看开生死,心境逍遥。难怪岳匹夫会欣赏这两人,果然不错!
“神仙眷侣也比不过二位,只可惜在下一生修炼,不闻女色,原以为这男女之情祸害修道,今日得见,才知这一切不过是无知见识,反而害了手下弟子。”
“这……”雷厉子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舒怀和杨小玉都吃了一惊,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复。
“雷厉子啊雷厉子,想不到你也会说这样的话。本以为你会终生与禽兽为伍,这会子又想讨老婆了。”
众人却不知道,雷厉子脾气暴躁,不近女色,瞧不得门下弟子卿卿我我,不久前一怒重伤一对正在行乐的男女弟子,害得二人再也不敢相见,那女子深陷情网,见不到情郎,又不知他心意如何,几番煎熬,相思而死。瞧那女弟子为情而死,痛苦模样不下自己爱宠死时自己的悲伤,雷厉子震惊之余,凶性大敛。今日又见这样的恩爱男女,自然联想到那对男女,只可惜,那被雷厉子重伤的男子至今不知心上人死去的事情,还一心修炼想讨师父开心,希望师父大喜之下允许自己与爱人结合。
岳断山见雷厉子神情悲伤、痛苦万分,才明白一直以为的雷厉子外表与禽兽相伴,感情几近变态,实则有其他更深沉的情感。暗中恼怒自己的无知,又为好友的悲痛感到无奈,更恨自己无能,只好叹息一声,与雷厉子干了一杯。
“雷兄,昨日之事好比落花流水,可惜虽可惜,但是瞧这四季居内百花盛开,倘若没了心情,不去欣赏,待到百花散尽,才更加可叹可悲,追悔莫及了。”
雷厉子闻言,虎躯一震,一拍桌子,大声道:“他奶奶的,说的有理!”又一口饮尽杯中烈酒,厉声道:“雷某活了一百多年,今天却被黄毛小子教训了,实在可笑,可笑。”话音刚落,一眼瞥见杨小玉,心中一阵绞痛,气势大敛,低声道:“杨妹子身患重疾,雷某无能不能救治,但我师妹门下的云裳孩儿医术了得,自我师妹过世、毒仙自尽,天下就数她的医术最高了。我料这白城之选她不会错过,不妨一道去白城,见着了她,或可医治。”
舒怀叹道:“云裳仙子我们已经见到过了。”
雷厉子手一颤,酒也洒出不少,惊道:“难道云裳孩儿也不能医治吗?”
舒怀摇摇头,脸上却无失望神色,反倒是雷厉子咬牙扼腕,悲愤无言。
“雷厉子,人家小两口都不急,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岳某倒是认识一人,医术不在云裳仙子之下,白城之选后,你不妨带着舒小弟和杨妹子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