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3章

走到星宿厅附近听到众人议论, 云才知道监星殿的官员因为在主上面前失了面子,还差点儿为了此事获罪,私下里决定狠狠地处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巫女”。烟雨被关在密室, 滴水未进, 甚至将要在额头上刻上罪人的印记流放边疆。

云这算是第一回因为王命正大光明的走进星宿厅, 国巫带云找到记录有巫籍的册子。整个过程中, 房间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人, 但是国巫却始终一言不发,没有求情,没有说需要云的帮忙。云不解其意, 但是秉着一贯的谨慎,他也自始自终不动声色。

到底还是不放心啊, 查看了巫籍又去查探了领相大人家的云回宫后立即转身潜入了膳食房, 取了些食物和水揣到怀里。密室前有人看守着, 不过看到来的是主上殿下身边的云剑大人,就都行了礼。

“主上殿下让我来探查这个女子的身份。”云示意之后就走了进去。

昏暗的内室里没有点蜡烛, 屋子里能够看到亮光的则是离地面两米开外处的一个小窗,仅有一面铜镜大小。知晓云剑大人要来查问犯人的身份,旁边的守卫殷勤着在小小的密室里支了桌子,要摆上蜡烛。云知道这样空气不流通的地方,最好不要再燃烧蜡烛了, 于是就让守卫留下桌子, 却没有点上蜡烛。并且表示主上要求的是秘密探查, 让守卫离得远了些。

这一番动静, 明显吵醒了巫女, 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来人。

“大人, 我……”

“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奸细。”云截断了烟雨的话,拿出了食物和水放在桌上,示意烟雨食用。“放心,这里面没有下毒……我其实也算是你的故人了,看到你还好好的活着,我……很高兴。”抬着头,望着小小的通风窗里映照的月光,云说着。

“大人是故人吗?那就是说您知道我以前的事情了?”烟雨却真的是善良的人,就这么着就相信了来人,就着已经半冷的水吃着烙饼。

云站起来,踱着步。离烟雨稍远了些,再一回头,就感觉现在面前的女子和从前那个小女孩的样子叠合在了一起。他犹豫了,但是私心里还是想为小孩儿做些什么,于是他最终还是开口了。“您还没有完全想起以前的事情吗?烟雨小.姐?”

正在吃着食物巫女惊讶得停了下来。云却笑了笑继续说着:“您难道没有怀疑过吗?为什么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是否有些重复的情境一再的出现?其实那些不过都是您本来的记忆。”

“您……怎么知道?您到底是谁?”巫女喃喃得问着。

“我是您父亲的学生,也是您兄长的同窗……您,并不是什么巫女……”似乎说出来了就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担。云总觉得这似乎是命运给给自开得一场玩笑,八年前,是自己亲口说出要抹去面前女子的记忆,因为想要让她开始新的生活;而八年后,又同样是自己说出了真相,因为不舍得让暄王痛苦。自己难道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在做些无用功吗?云不知道,也不想再想下去了。因为他懂得的,烟雨小.姐恢复了记忆,当事情大白于天下,那么留给自己的也无非一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吧,也不用再——想这些烦心的事了。

云看到面前的巫女痛苦得捂着脑袋,似乎是想要努力地想起什么。“时间不早了,若是明日……有人要处置您,请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还有,您是对什么人都这么信任吗?这宫中,并不是个简单的地方,好跟坏不是用双眼就能看得到的,还请您多加小心才是。”云说完了该说的话,就退了出来,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于压抑了,自己承受不起。

回到康宁殿小孩儿显然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看到云回来摆了摆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云叹了口气,想着明天怎样求情。

第二天一大早,小孩儿竟然很早就起来了。梳洗整理后,就穿上武服去往演武场。

“确实是在星宿厅巫籍上登记的巫女吗?”正在射箭的暄王问旁边的云。

“确实如此。”

“领相方面呢?”

“好像连巫女的存在都不知道。请……收回王命吧。那女子不是奸细。”

暄王射出一箭,却偏离了靶心。

云继续说着:“那女子不是奸细。若您要降罪,请把在一旁看着她犯下不忠之罪的微臣也一起……”

暄王停下了射箭的动作,一边调整着弓弦一边打断了云的话,说:“站在女子的一方,不像是你的作风。我知道”,暄王调整了弓弦拉满了弓继续说着,“危险的不是那个女子而是……我。”说着把箭射了出去。云你知道昨晚你明显回来的太迟了吗?更何况你身上竟然还带有膳食房食物油污的味道……你是去看望那个所谓的“巫女”了吗?你,这是第一回为了一个女子顶撞我,让我收回王命。

射出去的箭却连靶子都没上。暄王垂下了弓,默默地凝视着前方的靶子,喃喃自语:“你曾经对我说过,要是容易被某些事物迷惑住乱了心神、分散了精力,那么,不如将它抛却到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它的存在了,自然也就不会再被迷惑。可是现在……(我深深地)被(你)迷惑了……(你却)被(另外一个女子)迷惑了……但是……(我永远也)无法抛却(你)……(你是不是也)无法抛却(她)啊!”小孩儿的眼睛看着竟然像是要哭泣一般。看着自己射出在靶子上歪歪斜斜的弓箭,暄王自嘲了,自己的心思,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被他理解过啊。这还是云对自己的第一个请求……呵呵,第一个请求啊……是为了救一个陌生的女子。

“她叫什么?”暄王看似无意的问到。

“没有名字……国巫说她是自己寻找到的神女,抛却了前世的记忆也就没有了名字。”云回答着。

“没有名字吗?(云啊,这两天你总是在在凝视着月亮。是因为她吗?)那么,寡人就给她赐名月吧。善衡啊,去禁军处提人吧,就说挡厄巫女月,需要继续进出康宁殿履行职责。此乃王命。”善衡领旨就向禁军处去了。

月啊,果然是月,是这个朝鲜王朝真正的月亮,也是能够陪伴太阳的月亮。云凝视着小孩儿,想着,果然,大概自己确实是在痴心妄想罢了,他,怎么可能会给自己那种情感。呵呵,自己的性向是喜欢男人,竟然就以为他也是喜欢男人的了……呵呵,就算是喜欢男人,也不会是自己呀……光听着宫里的闲言碎语自己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吗?可是自己为什么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暄王下令之后就开始沉默,低气压一直笼罩在皇宫上空,周围的人也是战战兢兢的小心侍候着。这种低气压从演武场延续到康宁殿,从清晨延续到日落。

当钟声响起,监星殿再次送来了挡厄巫女。云不想看着小孩儿跟烟雨相认。于是隐在殿外守候着。而大殿内的气氛,并没有云想象的那么和谐,相反,还有些剑拔弩张。

烟雨被下令释放,却并还没有去向神母张氏确定过自己的身份。她本能的觉得,既然在主上殿下身旁当值的侍卫是自己父亲的学生,那么自己的身世一定是大有文章,神母和他这么多年隐瞒着自己,却一直在关心着自己,不会是想要害自己。也因此,她决定自己去发现身世的真相。

再次见到暄王的烟雨,静静的看着那个年轻的王者转过身来。自己原来竟是认识他的吗?记忆里的影响似乎还是小孩子,有说有笑的样子,感觉很是友爱。似是为这种奇怪的眼神而疑惑,屋子里板了一天脸的暄王开口了:“到了吗?寡人没有引用内医院呈上来的茶,今后也会这样。(我想要,看看,那个让云为了她来找寡人求情的女子,到底有何不凡之处。)所以,你要对你说过的话负责。你叫寡人至少在就寝的时候忘记繁杂的政务,你还叫寡人放下心中的郁结是吗?”

“是的。”

“可是我现在非常疲惫。心中也有不愿承受之痛。所以,需要由你来赶走我的疲惫,由你来驱赶这不愿承受之痛。你能做到吗?”停顿了一下,暄王继续问着,“回答我,你能做到吗?”

“请殿下赐予机会。若殿下允许,奴婢愿替主上殿下排忧解难。奴婢虽有不足,但却是有义务守护殿下玉体的挡厄巫女。当初已约定好一月的时间,奴婢会在约定好的时间内,尽全力做好本分。”

云不愿意听内室的声音,于是就一直抱着剑呆在殿外望着月亮发呆。可是此时,平日里见不到影子的中殿娘娘宝镜,竟然前来此处。是前日康宁殿的动静太大了吗?竟然把这位招惹过来了。

于是即便是满心里不想进去,不想去看不想去听,云也不得不出现了。跟在中殿娘娘的身后,来到内室隔间。中殿娘娘阻止了善衡的通报,就想要开门。云赶忙上前去,关上了正要打开的房门。

宝镜恨恨得看着云剑,又恨恨地看了看身后。那些同自己一同来到此处的宫女嬷嬷都似乎在耻笑着自己。真是没有地位啊,连个男人——不过是主上殿下身边的一条狗,算是什么东西,竟然就敢给本宫眼色看。阻拦本宫,云剑你好大的胆子。

“把头抬起来,抬起来,这是王命。”房间里传来了不容忽视的声音。宝镜无法忘记刚刚看到的情景:一个女人,虽然自己问过的所有人都说殿下身边没有什么女人,只有符咒,可是,自己的眼睛看到的,那确实是一个女人。我们的暄王殿下,竟然和那个女人靠得那么近。两个人都着着白衣,仿佛是一幅画。宝镜被一种名为嫉妒的愤怒占据了整个心神。还想要继续打开门查看,可是云剑用整个手掌掌控着大门,阻止宝镜的窥视。宝镜虽然忿忿不平,也只得作罢。

宝镜转身离开,掩饰住了自己痛苦的神情,展露着笑容,欲盖弥彰地对这善衡掩饰着命令说:“我只是担心殿下的龙体。这件事就不要禀报殿下了。”收到善衡的点头示意后,又狠狠剐了云一眼,这才离开。

似乎意识到外面有些骚动,里面的暄王传唤:“外面有人吗?”

善衡赶紧进去回话。看着善衡进去了内室,云走了出去,想到外面去透透气。外面的月亮——还是那么的亮啊。

“怎么出来了?”一旁的守卫问着。

“殿下有令,所有人都退出寝宫。”虽然,这所有人其实不包括自己。可是自己杵在那里算是怎么回事儿?

突然他眼里看到守卫手中的信纸。“那是什么?”不由自主的,他问道。

“搜查挡厄巫女的时候找到的,好像是书信。这巫女好像是写了情信要交给殿下。您看看吧。”守卫狭促的笑着,递上了信纸。

纸上面写得是汉字。与前世所在的国度不同,在这一世的朝鲜,只有贵族才有资格去学习汉字。看来这个守卫是看过了书信却不知其意吧。

“野草不佳欲为用,巫女不人欲为民。”虽然……好吧,云承认,他每个字都认识,但是他却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表示自己即便是个巫女也同样是主上殿下的臣民吗?不过,这样特意挑选了信纸写出的书信,果然是特意写给小孩儿的吧。

罢啦罢啦,就——呈给小孩儿看吧。云想着,把信纸揣到了怀里。

不久之后,又有人往康宁殿赶来。原来是御医,主上殿下对烟雨小.姐果然是宠爱啊,即使不知道面对的就是烟雨,还请了皇家御用的医者。云笑笑,踱到了墙边的阴影里,靠着墙坐下,看着天。填上的月亮大概会越来越亮了吧,他笑。他突然想起了那一晚,当小孩儿还是王世子的时候,也是一个愁苦着烦闷的夜,在这样类似的宫殿前,他跪了整整四个时辰,带着伤。

伤是自己老师惩罚的,因为自己为了让烟雨活着,欺君罔上,不忠不义。跪是先王罚的,因为自己不顾小世子的安慰在特殊的时期外出——想了想,看来自己还真的是要接受教训——那就,想办法让里面那俩人都安全吧。只是,可怜了阳明君了,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去找他喝喝酒,一醉方休,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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