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下人的阻拦,北堂茗只身闯入了庄王的寝居,然而,扫了一眼空无一人且收拾整齐的庄王寝居,显然他并不在。
“王爷去哪了?”他冷着脸问跟着他进来的王府总管,脸色并不好,然而却似是带着一抹清冷的潋滟,总管见他冷眼看过来,慌忙低下头,无奈的苦笑,“王爷被镇国侯请过去赴宴了,到现在还未回来呢。殿下若是有什么事,可以知会奴才一声,奴才可以告知王爷。”
“不必了。”再一次看了这寝居一眼,北堂茗眼中隐隐闪过一道寒芒,却立时被一抹为人所知的轻佻笑意所遮掩,“本王来过的事,不必告知义父知道。”
总管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由的唏嘘,这样的一张脸,比庙堂里的神佛都要来的瑰丽,比以容颜著称的妖精鬼魅都要来的俊美,生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他低着头恭谨的送北堂茗出去,待见他亲自上了马车,已经远去到看不见踪影,他才小心的回转过身,重又来到了庄王的寝居,“王爷,南平王已经走了。”
偌大的寝居里,没有丝毫的声响,只是又过了些许时候,才有一两声机关咔嗒声响起,只见一两声低咳声从一处阴影中传来,总管慌忙近前几步,才不及片刻,已经从那阴影中扶出来一个人,竟是他刚才口中该在镇国侯府的庄王。
“王爷,那里阴气太重,王爷以后还是少去为妙。”陈南是庄王新近提拔起来的总管人选,从很早起就跟了庄王,对他倒是颇为衷心,也很让庄王放心。
庄王闻言只是有些不舍的看了自己刚出来的那个地方一眼,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不,我该多去去,一个人在那里,该会是多么孤单。”
“王爷……”陈南略有些担忧的看向他,早先心中想到的劝解之话,面对他时,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让他不觉有些懊恼,“哦,王爷让南平王去找烟娘,难道不怕他知道他姐姐的事?奴才看刚才南平王这般狂躁的找来,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庄王锐利的眸中,只是泛起一股复杂,以及一丝阴寒冷笑,“他知道了又如何,若当真怕他知道,本王也不会将烟娘交与他来差遣。”
“只是……”陈南有些踌躇,却终究将心中的话深深压落下来,他不由偷眼朝那个隐秘的地方瞥去一眼,那个地方,终究会为王府带来厄运,只是他却知道,要让庄王舍了那里面的人,只怕比要了他的命还痛苦。
小心的将自己冻僵了的手捂在袖中,待已见了回暖的趋势,庄王才撑住陈南的手站了起来,“陈南,吩咐下去,备车,本王要去镇国侯府。”
陈南一惊,想不到他刚才随口一说,庄王却当真要去那里,只是现在天色已晚,连夜空的星辰都已经璀璨亮起,让他不觉有些迟疑,“王爷,天色都晚了……”
“陈南,你怎么越来越像管家婆了?”庄王似笑非笑的开口,然而,眼中却只带着些淡淡的笑意,他知道陈南是真心为自己好,然而,这一趟,他势在必行,陈南见他眼中坚决,却只好吩咐下去,随即服侍庄王穿戴整齐,陪同他,往镇国侯府而去。
待这里一切都恢复了静谧之后,却有一人从王府的暗处悄然走出,俊美瑰丽的让人惊叹的容颜,嘴角的笑意却冷魅的如同身处血海的修罗,北堂茗冷冷的看着庄王身影消失的方向,朝着刚才看清的地方走去,一步一步,竟然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当他从微弱的光明中走入了黑暗,却好似整个人都进入了一阵微寒中,这个地方,是庄王寝居的内殿,他倒当真从未踏足过,眼眸在内殿扫过,却只看到一片平常的装饰及家具,还有的,就是一股好似拼命要往人骨头,身体里钻的寒气,其他,却再无异样。
怎么回事?这里肯定有所古怪,北堂茗静静的看了片刻,忍不住心中一动,往着一处帷幔密布处走去,当他修长的手指差不多要触及那薄如蝉翼的帷幔时,屋外却有人声走动的声音响起,北堂茗眼神中一道寒芒飞快的闪过,略有甘的看了
那飘飞的帷幔一眼,飞身快速的闪出了庄王的寝居,飘身回了自己的将军府。
豫北韬绝想不到,今晚自己的府上会是如此的热闹。
崔思逸前脚刚走,庄王的马车就已经到了。
听到下人的禀报,他慌忙起身去迎,却不料庄王早就顾自的走了进来。
他偷偷的打量了庄王一眼,却见他面色如常,脸上看不出喜怒,“王爷?这么晚了来本侯的府上,可是有什么事?”他有些想不通庄王的来意。
庄王却只是侧转头,瞧了瞧外边,脸上慢慢的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崔思逸刚才来过?”
“是啊。”豫北韬只是淡淡的道一句,便不想再说下去,那日他只是好心带崔思逸去了清倌轩,却不料会发生这样的事,也正因为这件事,他才隐隐猜到崔思逸对自己义子的心思,崔思逸刚来此,虽说只是为了抒发心中的苦闷,然而那样拼命想要忍住却还是往外露的悲哀,让他这个外人瞧了,都不觉心痛。
没想到自己只顾着沉思,却让庄王还陪着自己站在屋外,豫北韬脸色尴尬,慌忙引着庄王进了大厅,“王爷贵为辅臣,自当多加休息,若是有什么事,让手底下的人说一声就成,何必亲自来一趟。”
庄王的脚步不停,随着他一路到了大厅,被豫北韬请上正座也不推辞,然而,入座后,他却不再说话,一双眼,却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那种眼神,隐隐的让豫北韬心中发毛,“王爷?”他再一次开口问道,神色已经略见尴尬。
府内的丫鬟奉上了茶水后,便被庄王挥手喝退了,竟连陈南也识趣的退了出去,为两人关上了大厅的门,只听“吱呀”一声,房门闭上的那一刹那,豫北韬只觉得心猛地一缩,又慢慢的变作平常。
“侯爷近年来,不知是否如意?”庄王捧起茶盏,漫不经心的问道。
“承蒙王爷挂心,本侯一切还好。”豫北韬比崔思逸年轻好许,崔思逸近而立之年时,他才二十多许,如今,也只不过刚到了而立之年,只不过他倒是保养得宜,咋一眼看去,倒却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气度稳重之下,更招女人的喜欢,不过他却是混迹风月场所的常客,不管是小倌还是女人,他都八面玲珑。
“哦,本王倒忘了,侯爷一向都过的潇洒,春风得意马蹄疾,说的怕就是像侯爷这样的人了。”庄王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然而,却是突然间毫无征兆的眉一挑,口气却已是变了,带了些许的寒意在里面,“侯爷可还记得八年前春社后不久,飘红院那春风一度?恩?”
八年前,春社后不久,飘红院……豫北韬略有些怔怔的看着他,记忆却恍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向着他涌来。
绯色的沙曼,娇声喘息的美人……带给他莫名的震颤和无与伦比的快感,然而,那个女人却只在飘红院出现了一夜,然而,等他心血来潮,想要再见她一面时,她却毫无踪迹可循了,不管他如何的明察暗访,都得不到那个女人的任何消息,她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了……
他还沉浸在当初那样的缱绻中,却没有发现庄王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丝冷笑,“怎么,侯爷对本王送你的礼物可还满意?”
什么,礼物?
耳畔无意中听的这句在他听来是如此突兀的话语,豫北韬猛地抬起头来直愣愣的看他,却见庄王已经笑着说道,“否则侯爷以为,你点的娇红姑娘怎么会换成了那么一个美人,还是一个未开过苞的美人。”
“她是谁?她现在何处?”豫北韬一时被他的话语惊的睁大了眼睛,然而,终究是身在官场之中的人,眼见庄王但笑不语,心中就已是一沉,“王爷今日特地来本侯府上,不单单是为了告知本侯这么一个好消息的吧?”他将‘好’字咬的极是重,说罢,已是一脸平静的看向庄王。
靖安王朝贵族逛青楼又岂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庄王此来,却让他隐隐生出不好的感觉,果然,庄王似笑非笑的看定他,缓缓开口,“本王来此,却只是想要
问一问侯爷,可清楚那位姑娘是谁?”
豫北韬心中暗骂,然而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一夜风流而已,本侯又岂会知道那位姑娘是何人。”然而,他的心里,却竟然是隐隐含了一些期盼的,那个女人的滋味,果真是他尝过的,最为销魂的,他倒有些期待知道她的身份,只是,若是早知她的身份,便是借了一千个胆,他也不敢碰她。
“那个人么?其实也在帝都。”庄王悠悠的开口,见他一脸惊喜惶急的模样,心中不由冷笑,“她嘛,可不就是崔思逸的三夫人,咱们南平王爷的亲姐姐北堂倩么?”
随着他一字一句的开口,豫北韬的脸便也一点点变得惨白,眼中慢慢的渗出惊恐愤怒的神色,整个身子,也在止不住的颤抖,“庄王你……”他不住的摇头,脸上慢慢的现出惊狂的笑,“王爷可真爱开玩笑……”
“是开玩笑的么?”庄王脸上的笑意不再,却是冷哼一声,捧着手上的茶盏,站起身来,“侯爷该不会忘记当年崔家出了淫秽圣女之事吧?本王也不怕告诉你,北堂倩便是那个他们口中的圣女,百姓就是愚昧,只要说一说,也不管那个人只是长的像圣女而已,而不好意思的是,那个害的他们口中的圣女失身的人,却有幸的是镇国侯爷你,而我们可怜的崔思逸,却只是成了侯爷的代罪羔羊,而他还被莫名的戴上了绿帽子。”
往事一幕幕飞快的在他脑海中展现成一幅幅场景,一遍遍的串联起来,然而,这个时隔八年的结果,却像是要将他打入地狱一般,让他只觉得满目的黑暗,枉崔思逸还和他称兄道弟,枉他还拍着胸脯说把崔思逸当兄弟,他,他竟然夺了兄弟女人的清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心中懊悔愤怒和恐慌突兀的而来,快要将他的脑海撑爆,怎么会这样……
“那个时候,本王只是想随便找一个人,谁曾想,让本王看到了你,镇国侯豫北韬,你的身份,让本王不假思索的选择了你。”庄王如鹰隼般的眼中,有着残酷的光芒,若不是想到以后或许会用的到他豫北韬,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只要你按照本王所说的去做,本王保证,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以为那个时候你去飘红院找北堂倩,没有被人盯上么?要不是本王派去的人都一一解决了,怕是那个时候,崔思逸早就知道令北堂倩失身的男人是你了。”
庄王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在他耳边的晃悠,然而豫北韬却已是冷汗涔涔,身败名裂,被崔氏一族视为仇敌,那么豫家的人该如何自处,若是不遵从庄王,自己怕是又会多庄王一个敌人,不,还有南平王北堂茗,若是他知道了,还会放过自己吗?虽然那个时候,他并不知晓,但是,夺去北堂倩清白的人,的的确确的是自己啊。
庄王,好深的心机,好毒的城府,如此一来,若是不和他合作,自己怕是要从此陷入四面楚歌的地步无可自拔,更会连累豫氏一族从此再无翻身之机。
想及此,他的手重重垂落在身侧,拳紧紧的握起,又展开,庄王的心情,似乎很好,也便淡笑着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片刻,案上的茶盏早已冷却,豫北韬却像是被人抽离了所有力气一般,重重吸了一口气,“王爷有事,只管吩咐北韬。”
只这一句,庄王便知他已经是妥协,当下却状似无意的道,“若是本王做的是什么叛逆重罪,侯爷也会对本王衷心不渝么?”豫北韬的身子猛地一震,许久都不再开口。
庄王心中冷哼一声,便是纵声大笑起来,“侯爷莫慌,本王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他忽然慢慢倾下身去,伏在他的耳旁,轻轻开口,“我要你,帮助南平王,将崔家扳倒,这也算是你为小舅子做的唯一一件事,恩?那个时候,北堂倩可就完完全全的在你眼前了。”毫无意外的看到豫北韬的身子一僵,庄王好心情的转身,“你放心,本王还不会无聊到现在就无公告天下,这个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已轻笑着离开,豫北韬却不由无奈的重重跪坐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