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皇宫。
写下朱批的最后一笔,一身明黄龙袍的赫连云玉随手就将手中的狼毫笔丢进了笔洗之中,十分不耐烦的甩了甩自己因为长时间握笔书写而有些酸疼的手。
午后的金色阳光透过半开的黛色轩窗照进偌大的御书房,在青色大理石的地面上投下了一个个四四方方的窗格子形状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龙涎香的香味,赫连云玉的身子柔弱无骨的往后靠了靠,曼妙的曲线随着她伸懒腰的动作显露无疑。
“女帝。”有称呼从门外传来。
凤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赫连云玉坐直了身子,但是神色之中还透着几分慵懒,道:“进来。”
御书房的们被推开,一个浑身上下都裹在黑色布料之中的黑衣人逆着阳光走了进来。外头阳光明媚,可是如此灿烂的艳阳却照不亮这个黑衣人的脸孔,他就像是一片顽强的黑暗,象征着就连光明都无法除掉的罪孽。
“参见女帝。”黑衣人单膝下跪,恭恭敬敬地对赫连云玉抱拳行礼。
赫连云玉将自己镶嵌着珍珠和红宝石的长护甲一个个套上手指,随意的道:“起来吧。”
“多谢女帝!”黑衣人将头深深一垂,这才站了起来,但是依旧微微垂着头,手放在身子两侧,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像是正在等待着老师询问课业的学生一般小心谨慎。
赫连云玉瞧着自己涂着大红丹蔻的指甲,问道:“北齐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黑衣人如实禀报道:“回禀女帝,牧秋语栖身于富贵楼之中,她的厨艺深得护国公夫人的欢心。似乎就连宣威将军府上的苏夫人和苏老夫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什么?”赫连云玉将目光从指甲上移开,如同两道利剑一样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知道这只是赫连云玉的惊讶之语,并不是真的想要他回答些什么。
赫连云玉震惊了一会儿之后,眼神之中的锐利满满的消退了一些,道:“富贵楼?北齐也有她跟白里沙开的富贵楼?”
“回禀女帝,正是。”黑衣人这才回答道,“而且,据观察,那家富贵楼开的时间不短,想必是当初凤云的富贵楼站稳了脚跟之后,他们便在北齐也开了一家。”
赫连云玉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上用来扶手的软垫,头上朱钗的流苏因为她的动作左右摇晃,发出簌簌的声响。
“倒是我大意了!”赫连云玉咬牙切,恨恨地道。
顿了顿,她又看向了黑衣人,问道:“你方才还说到了护国公夫人?”
想了一想,赫连云玉接着问道:“就是北齐皇帝的胞妹,怀贞公主宇文贞?”
黑衣人道了一声是。
“不是说那个女人的嘴巴出乎意外的挑剔,讲究起来能够让所有的御厨都焦头烂额么?怎么,难不成牧秋语的手艺比御厨还要好?莫不是那些所谓的传闻都是空穴来风吧!”赫连云玉气得不轻——任谁知道自己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女人活得好好的,甚至还受到了贵人的赏识,心里都不会好过,更何况是赫连云玉这种心眼比针尖还要小的人呢?
黑衣人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胡乱说了一痛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之后,赫连云玉这才觉得自己的心里好过了一些,看了一眼雕塑一般站在堂下的黑衣人,问道:“难道牧秋语去了北齐,你们就连一个下手的机会都找不到了吗?我养着你们不是叫你们吃白饭的,一群饭桶留着还有什么用?”
赫连云玉不悦,黑衣人赶紧单膝跪地,诚惶诚恐地道:“女帝恕罪,属下们发现,除了我们的人,还有一些人在暗中盯着富贵楼的动静,属下们在北齐的情报网尚且无法像在凤云一般铺开,因此还没有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因此还不敢轻举妄动。”
赫连云玉心中虽然不悦,恨不得牧秋语现在就能够跪倒在自己面前,供自己严刑拷打出气取乐,但是她还是十分有理智,知道北齐并不比凤云,就算现在其余三国还是以凤云马首是瞻,但是自己这个新继位的女帝还是没有办法在北齐的国境之内太过放肆。
“你们给我盯紧了牧秋语,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全都要禀告于我!”赫连云玉冷冷的道。
“是,女帝。”黑衣人低头称是。
赫连云玉瞧了黑衣人好一会儿,这才道:“你们也别傻傻的什么都想着自己亲自动手,既然是在人家北齐人的地界上,若是能够借着别人的手来做成这件事情,又何必弄脏了你们自己的刀剑?”
黑衣人抬眼瞧了坐在高位,仿佛并不是教授了旁人借刀杀人的方法一般云淡风轻的赫连云玉,飞快地垂下了头,道了一声,“是。”
“阿嚏!”还在车厢之中,牧秋语忽然觉得鼻子一阵发痒,紧接着就是一个喷嚏。
“姑娘可是受了凉?”墨画说着就要去拿守在格子里的披风给牧秋语披上。
牧秋语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摆手示意墨画不用这么麻烦,道:“估计是谁在念叨我,不是受凉。”
墨画这才收回了手,抿嘴笑了笑,道:“许是百里公子思念姑娘呢?不都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牧秋语的脸微微一红,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抬手就给了墨画一个轻轻地爆栗,道:“你都学会调侃我了,了不得啊小姑娘!”
墨画双手捂着自己的额头,笑嘻嘻的冲着牧秋语吐了吐舌头。
牧秋语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也不一定就是百里在想我,也很有可能,是赫连云玉知道她的人找不到什么机会下手,正在念叨我。”
墨画这一次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只能够娇嗔一声道:“呸呸呸,姑娘说的这都是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牧秋语瞧了杜蘅一眼,指着墨画笑道:“你看看,这丫头还不许人说句大实话了。”
杜蘅一张冰山脸,看着眼前一个笑得开心又无奈,一个懊恼的直跺脚,道:“姑娘,那一日付鑫同我说,有两拨人盯着富贵楼。”
牧秋语脸上的笑顿时就收住了,像是变脸一样的快,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杜蘅道:“有一拨应该是赫连云玉的人,另一拨身份不明,不过我们猜测,应该是那个想要对富贵楼出手的人。”
牧秋语抿了抿嘴唇,轻轻地啧了一声,道:“有趣,看起来是他们之间互相牵制住了,两边都忌惮着身份不明的对方,我们这才有了这么久的清静,我说呢……”
牧秋语说着就拿起了茶盏,往茶杯之中续了一点水。
“姑娘这么说的话,那么要是他们弄清楚彼此的身份,我们不就危险了吗?”墨画虽然不是很懂这些事情,但是基本的利害关系还是十分明白的,顿时有些担忧,问道。
“是啊,怕就怕他们两边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会选择联手,那样的话,我们就是真的没有什么胜算了。”牧秋语嘴上说着十分严峻的情况,但是却十分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模样。
墨画和杜蘅对视了一眼,有重新看向了牧秋语。墨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问道:“姑娘是不是心里已经有办法了?”
牧秋语端着茶杯抬眸,瞧向身边墨画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微微一笑,十分和蔼可亲地道:“天机不可泄露。”
然后不出意外的惹来了墨画一声娇嗔:“姑娘”
“好了好了,我只是有一个想法,等我回去推敲一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牧秋语安抚了一下墨画。然后看向杜蘅,道:“看起来我们需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批侍卫,富贵楼之中的那些人参差不齐,忠心也还在考察之中,不可全信。”
杜蘅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姑娘,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不可能训练出什么成果,就只能够派人到处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身怀本领但是却又郁郁不得志的武者,聘请他们来做我们的侍卫,于此同时再寻找一些无家可归根骨不错的孩子来进行训练。”
牧秋语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交给你来负责,至于具体的,你找付鑫和寻儿两个人商议一番,寻儿帮百里训练过不少人,付鑫在赫连鸿轩身边的时候也统领过不少人,你们三个人商量商量,这件事情应该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杜蘅闻言,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错愕,他瞧着牧秋语,一时忘了说话。
“怎么了?”牧秋语有点奇怪的看着杜蘅。
杜蘅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垂头,道:“属下只是受宠若惊。”
牧秋语忍不住失笑,道:“那以前,赫连云玉派你出去做任务,不也是信任你么?”
“这不一样……”杜蘅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生涩的笑。
“那我跟赫连云玉也不一样,所以不要受宠若惊了,别辜负我的期望就成!”牧秋语拍了拍杜蘅的肩膀,笑着道。
杜蘅的眼睛之中闪过一丝明亮的东西,他一字一顿,像是在保证什么重要的大事一般,道:“是,属下定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