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齐慌了,当他习惯性地走到教学楼下那个能够吐钱的机器,并熟练地按下号码,然而那个甜美的女声并没有随着他的操作发出话语来。他再次地校正了号码,没错,女声依然沉默。他颓然地抽回了卡,手中的卡片掂在手里像拎着一块石头似的沉甸。往后退,悻悻地退,像一名刚受过批评的孩子,手机上的号码已经拨了几十次,直至传出“手机欠费,现已停机”时,才回到宿舍轰然地倒在床上,眼睛里闪着饥渴的神情。
姚齐破例地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这倒让早起的同学们惊奇,同时也有一丝的疑问和困惑。
课,可是要上的,这是在校大学生肩膀上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只要头顶上还顶着这个颤抖的帽子,就要努力地向上并小心翼翼地扶持着。他们匆匆地收拾东西,扣上未写完的日记作新一天的酝酿,天气尽管接近春末,床上已经不见一丝棉絮,把毛毯折叠好放在头枕下,洗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踩在手机上舒快的音乐,心中难免地有些失落,天空中也像闪烁着单一的色彩。
“喂,要上课了!”于文康走过去,拍着床位喊。
他们都暗笑着他的愚,也不怎的,他们对这位成熟的大哥有太多的疑惑和疑问,他每天都来去匆匆,忙碌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总之到了很晚才回来,甚至不回来,而每次回来都像进了一次便池似的。每次回到宿舍于文康都匆匆的洗漱,然后四肢叉开地躺在床位上,在他们的记忆里,他的那双毛毯从折叠好就没有再打开过,躺在床上不一会就会发出深沉的打鼾声,但是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个惊醒。因此,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便作弄他,只要他的呼噜音乐一响,他们只要轻轻地扣动床板,“音乐”便会戛然而止。于文康睡得那么地安详,而醒来后却又显得那么地焕然。
床位上没有反应,只有姚齐身体微微地颤抖。
“是不是有病了?要不要去医护室看下呀?”李健云也赶过去关怀地问。
“你们才有病呢!”姚齐猛地掀开被单坐了起来,聒噪地说,又轰然地倒下,被单完整地盖在身上。
薛源暗笑他们的自作多情,同时地也多了一份忧虑,看着他们涨红着脸退了下来,赶忙地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那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忘了下午的系篮球比赛!”出门的时候,于文康仍不失时机地提醒了一句。
当他们走后,周围寂静了下来,姚齐翻然下床,粗鲁地翻着钱包、书柜、衣兜,希望能够在里面找到一些闪光的东西,然而一切都是徒然,闪现在眼前的依旧是一片的茫然。肚子像催魂的鬼儿,索命的链子穿过胸膛的肋骨上,一遍遍地拉着向前并威慑着自己的名字。他颓然地爬上床位,紧紧地裹上被单,他是在抗拒着这种催魂的呐喊,然而没有用,声音依然四面八方地涌来,直到他抽搐不已。
今天的课程是专家讲座,请的是一位据说很著名的专家,讲授的当然也三句不离本行虽然是一位低矮的教授,头发刷白,但是绘声绘色的讲演令在场的人都忘记了飞逝的时光。这让他们想起了一句电影对白,浓缩的都是精华。
姚齐没有来,假是于文康向前来督听课程的韩冰老师请的,只是说他病了。韩冰回头关切地问了下病情,下午还可以参加比赛不?于文康说,应该没问题。
“厉害吗?”坐在前排的王福才书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回过头来询问,尽管他的职责很多,作为主抓学生工作的他,依旧十分挚爱着这些远离家乡的学子们,这是专家的讲座,他都会尽量地到场,并亲自主持,专注地记录笔记。
“恐怕是感冒吧?”于文康回答着。
“恐怕是热感冒吧!那就不好办了,要抓紧时间去校医室好好看下。”王福才说完,便与专家招呼去了。
人呀!可悲的不是被跌得伤痕累累仍一如从前,而是在安乐中停滞,而自我陶醉和孤赏。
“姚齐,姚齐,给我,快些给我呀!”
球场上,侯春不断地向拼命前奔的姚齐呼喊。
姚齐依然面无表情地向前奔跑,脚下燃起的烈火充斥着自己的胸膛,把四肢都焚烧得剧烈的痛,但他依然地希望奔跑,向前、再向前——,等他跑到篮下准备起跳时,却发现手中已空无一物,流下了一片的茫然呆立在篮下。而对面的球员却传来一阵欢呼。
“姚齐到底怎么了?”几乎所有观战的人对于这名被公认的篮球王子、空中飞人产生了疑惑,这种疑惑根植于他熟练的三步跨栏的优美身姿上。
“他妈的,这怎么打呀?”
终于一节结束,刘根名看了一眼逐渐拉大差距的分数,狠狠地把皮球砸在地上,气急败坏地说。
“是呀!这样打下去怎么能行呢?姚齐,你能专心一点吗?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死得很惨的!”侯春也愤怒地说。
几乎所有的人都盯向他,或者是埋怨,亦或者是愤怒。
姚齐的眼睛有些发红,脸涨得发紫,他紧紧地咬着嘴唇,突然把薛源递过来的矿泉水瓶打飞,水波化为一道弧线,溅落在球场旁边的草丛中,然后扫视了一周,转身扬长而去。
“姚齐,姚齐——”
惊诧之余,他们对着姚齐的身影呼喊。
但是没有用,姚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建筑的拐角里。
宿舍里突然失去了一种声音,空气中变得格外地清净,每个人都在无措地忙着手中的活计,写作业亦或者收拾东西,尽管这种清净以前也是经常有,下午球场上的尴尬让他们窒息,所以此时却异常地安静,甚至有些窒息。
“哎!各位不要郁闷了,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今天我请客!”看报纸的李健云站立起来,打破了宿舍的沉寂。
“怎么了?你有喜了?”曲乐乐仍然气急败坏地取笑。
“呸,乌鸦嘴!”
“噢,我知道了,你们是破镜重圆了!”曲乐乐仍猜测着。
“什么呀?更不是!”李健云扬着手中的报纸,“巴萨三比零胜了皇马,小罗梅开二度,大罗狼狈收场,银河舰队原来如此地不堪一击。”
“这确实是个应该可喜可贺的事情,偶像队嘛!”薛源也附和着说。
“薛源,这样说起来你也该请客呀?论文获得省大学生论文评比得奖了,也该请客!”张方义提着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
“那是什么奖呀?只是一个鼓励奖而已!”
“鼓励奖也是奖呀,那就排在下顿了!”曲乐乐盘算着。
“什么事呀?我也要参加一份!”于文康满头泡沫地从隔壁跑了进来。
“你知道什么事情吗?非要参加一份!”曲乐乐嘲笑着说。
“什么事情都要参加呀?每次都把我排除在外,不太好吧?”
“那请客吃饭呢?”
“那有什么呀?也把我排上呀!”
“我们请客都是有理由的,你呢?”张方义边晾着衣服,边说。
“我已经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还不是个理由吗?”于文康用毛巾直接擦着头发说。
“看看,薛源,这就是党员的素质,人家请客也积极,学学吧!”曲乐乐讽刺着薛源。
“好呀,没问题,还要包含你们呀!”薛源还牙着说。
“那当然了,谁也跑不掉!”于文康强调着说。
“哈哈哈,这样就可以白吃几顿了!”张方义掰着手指说。
“你真的要白痴吗?”
“那当然啦!”张方义没有深刻理解薛源话语的含义,不假思索地回答,而后又恍然大悟,追上薛源紧打。
“哈哈哈——”
就在大家齐声赞扬薛源的妙计得逞而庆祝时,姚齐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红着眼睛深深鞠了一躬对大家说:“谢谢大家!以前的事情对不住大家!”
“没有事!只要你好好的。”大家都从呆立中醒悟过来。
“我的父母刚下岗,我的心情不好,也没有和大家说,希望大家体谅!”
“没什么?只要大家一条心——”
“其利也断金!”
他们大声地庆贺起来,也许今宵又该属于年轻人的一个夜晚。
上帝给予了我们大脑和小脑,就是要求我们在有些时候能够换一种方法思考。
“今天让我请客吧!这两天真的对不起大家的好意。”姚齐突然诚恳地说。
“还是不要了吧,今后的路还长!”大家一致的反应。
“放心吧!咱这不缺钱。”姚齐感激地看着大家,“我把我的游戏号卖了,还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那可是你用了五、六年的号码呀,辛辛苦苦打来的!”李健云惊叫了起来。
“不玩了,是到了该醒悟的时候了!”姚齐红着眼睛说。
大家不由得对于他的毅力而深深地折服。
新学年九月份军队到学院征兵,姚齐征求了父母的意见,他就检查了身体当兵入伍了,他在入伍前的一天,喝得名伶大醉,哭着说,老子再也不怕了,不怕考试,不怕挫折,还有他娘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