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台风似乎比往年的来得早了一些,当时间刚刚步入到了九月,新生报名入学完成,整个岛屿便拉响了红色警报,电视和收音机里时刻通报着台风的动向和进程,台风的预告从预计的十级渐渐提升到了十三级,而后攀升到了十五级。学校也开始了积极动员,广播里通告着学校暂停一切的事物,包括新生军训和迎新晚会,已经到校的新老生必须呆在宿舍里,不准外出和留宿校外,所有的在校老师和学生会成员坚守岗位,紧急待命。
天空中的乌云压着树梢,空气中有一种窒息般的紧迫感。室外的广告牌、高杆路灯、树木等高大物品都做了加固,学校的广播台里不时传来苏方佳琪的学校紧急命令,关好门窗,不准外出等警言名句。稍过四点,树叶刚刚摆动,天空的乌云便开始了翻滚,就像烧开了的水,大滴的雨水便砸了下来。
“几位老兄,还不过来搭把手,”李健云与其说推门进来,倒不如说是撞门进来的,两个手里拎着满满的物品,就像一只展翅的母鸡,护着翅膀下的蛋。
曲乐乐赶紧接了去,还真是不少,各种小吃、干货和啤酒。
“嗬,还真是不少,是不是抢来的呀?”曲乐乐感叹着。
“差不多,学校和周围超市、小卖店跟不要钱似的,物品被人哄抢一空,兄弟舍了半条命才抢了这些,恐怕后来的几天都不会有东西卖了。”李健云放松着手腕,“怎么?哥几个倒很清闲和淡定呀!”
“谁说的呀!我们只是没有你的充分而已,你看旁边是什么?”张方义过来打开了一包薯条说。
果然,宿舍的水桶、面盆里都被蓄满了水,衣柜里塞满了泡面,桶装的或者袋装的,其实对于这些晚睡晚起的家伙们来说,无论准备与否,衣柜里的泡面、面包、榨菜等类食品都是必备的物品,因为他们往往因为游戏和休息的不规律而随时都要进食,这些速食食品往往能够解决这一块的空白。
“有热水吗?”李健云反问道。
“哦,倒忘了这件事情了!”曲乐乐放下薯条,拿起身边的水瓶向外走。
“不用去了,热水点已经关门了!”李健云提醒着说,然后变戏法似的从床铺下的拉提箱里掏出一套电磁炉和锅盖来,这些东西在学校里都是违禁商品,学校里面明文规定不允许学生在宿舍里面生活煮饭,但是这群热血的青年,往往也会有时触摸一下校规的底线。
“对,对上,还是兄弟准备得比较充分!”张方义招呼着,拼好桌子,然后从食品袋里翻出了食盐和肉块、蔬菜,“看来这是要撑死人的节奏呀!”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张开胃,撑死就算了!”李健云边清洗着锅具,边哼唱着篡改的歌词。
等到暴雨倾洒而下,锅里已经翻开了水花,放下清洗好的食用盐和肉块,几个人便甩开了腮帮子吃了起来。
天空中几道闪电划开乌云,雷声稍至,雨点便溅落下来,门窗开始了战栗,仿佛整栋楼房都在跟着颤抖。尽管广播里一再地警告着要远离房门和玻璃窗户,免得受到伤害。但是好奇心还是促使着未经实事的人们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被台风吹得低垂的树,市政道路上一些未来得及固定的广告牌被风轻易地撕裂,忽地被吹上了天。几位从深远内地赶来的学生刚刚还在叫嚣着去海边看风暴,现在也哑了嘴巴,在他们脑海里意向的风力在这一刻变得十分地渺小。雨水砸在地上,扬起的水花雾蒙蒙的,都市的排水系统瞬间瘫痪,积水一下子上升到了大腿根。楼下宿舍的大门被保安和管理人员用沙包堵住了门,就像战时的沙包堡垒。手机、收音机一下子没有了信号,只有学校内的广播通过室外扩音器传来苏方佳琪嘶哑的声音。因风力带来的暴雨瞬间撕毁了整个学校的一切,她洗刷了城市中所有的污尘,城市颤抖了,她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在这个台风的冲击下。人们在放门后面,瞪着恐惧的双眼,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轻轻一触,就能轻而易举地折断。
灯光晃动了一下,骤然间停息了,整个城市惊呼起来,电停了。学校启用了紧急电源,断断续续的,像个拼命呼吸、濒临灭亡病床上的老人。持续上升的雨水,迫使一楼住宿的学生开始收拾衣物向着二楼转移,他们咒骂着,同时哀叹着对自己的不公,在学生会成员、住校老师、宿管的帮助和带领下向上走,楼道里转瞬间就叽叽喳喳,就像斗嘴的麻雀一样。
宿舍里几个吃喝的人寂静下来,从兴奋的高符一下子降到冰点,锅里的菜依然冒着热气,尽管脸上仍有些笑容,但是手中扭曲的啤酒罐子出卖了他们内心的恐惧。出生在海边的张方义如今也严肃起来,拿着一罐啤酒走在窗前向外看。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树旋转着落在身边的小轿车上,车子来不及反应就被砸得瘫了下去。
如果说破坏尚可,如今变成了扫荡。
“哦嗬,几位的心情不错吗,生活这么地有情调!”韩冰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整理钥匙的于文康,他们两个的身体都湿漉漉的。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上升到了沸点,本已经保密的事情被宿友给出卖了,看来台风过后的断头台必须有人去踩一下了,自告奋勇还是抓阄必须成为灾后解决的第一件事情。
“坐下,都坐下,不要那么紧张,刚好我也是饿了,这次算我一份子,”韩冰笑着拿过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咀嚼着,脸上被锅里的余温烘烤着,越发端庄秀丽,“放心吧!不会秋后算账的,只要下不为例就行了!”
“韩老师,你赶紧擦擦吧!不然会感冒的,”于文康从衣柜里拿出一块新的毛巾,顺便拿出一套自己新洗的衣服,“顺便把衣服也换一下吧!”
韩冰又夹了一口菜,拿起衣物去了卫生间,于文康又提了一瓶刚灌满开水的水壶透过门缝递了进去。卫生间里响起冲洗的声音,尽管大家知道断了水,但是积蓄的水源也足够几个人痛快地清洗一番。
大家面面相觑,忐忑的心被卫生间里此起彼伏的撩水声音拨弄得起伏不定,就像跳跃的钢琴键盘,时而高昂,时而低沉。
“还不过来喝酒,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于文康拿起筷子,挨个地敲了脑门。
“哎,我说老兄,你们从泰坦尼克号上回来吗?船沉了?”曲乐乐凑过来,小声地说。
“我看你脑子有病吧!我们在一楼帮着新生搬宿舍,在楼下叫了你们很久,都没有反应,还以为你们都睡觉了呢?原来在这打牙祭!”于文康拿起碗筷,“嗬,还不错,大鱼大肉,竟然还有酒喝!”
韩冰从卫生间里出来,她用毛巾揉着头发,尽管于文康的衣物有些肥大,但仍旧罩住了她婀娜的身材,她拿过几个空衣架,把换洗下来的衣服挂在床帮上亮着,就拉过凳子坐了下来,看来她是真地饿了,淑女的气质,老师的威严,如今都成了云烟。
宿舍里飘着一股女性肉体的清香,从悬挂的衣物上,从于文康肥胖的衣服里,他们宿舍第一次有了雌性的的味道,这让几个光身很久的人不由得借故深深呼吸了几口漂浮的气味。
“叮铃铃——”宿舍的电话铃声响起,手机没有了信号,只有这个有着线路的通讯工具还发挥着他的作用,就近的曲乐乐拿了起来,然后递给于文康,“老大,找你的,说话很凶!”
于文康接过来,抱着拉着电线走到窗前,边听边小声地回复,“谁的手机都没有信号呀!——哦,没有损失吧?——死不了,不用担心!”那边的声音骤然提高,他们看到了于文康的脸色阴沉起来,突然提高了嗓门,“死就死了——谁也别污了谁的眼!”突然挂断了电话,他的脸扭曲着,像变形的茄子,他颓废地挂断了电话,眼睛茫然地望向窗外。
“文康,你没有事情吧?”韩冰轻轻地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
“没事的!”于文康释然地淡淡一笑,但是大家看得出他的笑容有些勉强,言语中甚至有些苍白无措,他拿起来身边的一罐啤酒,仰脖一口气喝了下去,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哎,哥们,那是我的——”张方义的话语刚说了一半,被韩冰挥手制止了。
窗外的风愈发地猛烈,雨水打在窗户上,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薛源自从广播后就让两个师傅回去了,他收拾了材料就关门回去,回到宿舍,几个人都还没有回来,只有张方义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一本日式的漫画,他最近出奇地空闲,一本漫画能够让他哭笑几个小时。薛源让张方义起床来,两个人把宿舍盆桶里都接满水,曲乐乐也拎着两大袋泡面、榨菜食品走进来。这时,薛源接到苏方佳琪的电话,让他去店里面把电源关了,这次台风会夹杂着大量的降雨,店里面不可避免地会受些损失,但是也希望把损失降到最低。薛源顶着风,跑到店面内,两侧的店家早早打了样封了店,只有忘记关了的招牌忽明忽暗地闪着光。尽管只是下午五点,突然间的大风吹得乌云翻滚,低垂着压在楼房的顶层,天地间一片混沌。
薛源关了电闸,并再次检查了房内的排水问题,等他要再次出门,风夹杂着大滴雨粒砸了下来,他被困在了店铺。他赶忙地回身打开房门钻了进去,同时进去的还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是艾晴,穿着一身粉色的连衣裙,额头上的雨水顺着脸颊和头发流下来,打湿了她半身的衣服。
“你怎么过来了?”薛源很是惊讶,同时费力地在台风转角之前拉上铁闸店门,启开了房内的应急灯。
“薛源哥哥,我还没有见过台风,想让你陪我去海边看一下!”艾晴的话语依然很天真,生于内地的她自然没有看过这么高强度的风,天真的她还以为能够在海边,迎着风浪拍上一组照片,然后发给内地的同学看。
“那除非你不想活了,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么幼稚的东西!”薛源对于她的幼稚无可奈何,他看到曾经的自己,在第一次台风来临前,还在幼稚地幻想着去海边看一眼风景,那时候的校友同样地取消他,现在又在用同样的话语去警示别人,他自嘲地笑了。
“没想到台风这么严重,”艾晴一边用薛源递过来的干毛巾擦着头上、身上的雨水,一边暗自庆幸愿望没有成真,同时很好奇地问薛源,“既然台风这么厉害,你怎么还留在店里?”
“我是回来断电源,就被关在这里了!”薛源无奈地说,他拿过茶杯,倒了两杯热水放在隔间里的桌子上。
“嗯!”艾晴放下毛巾,捧起水杯,一边吹着气,一边茫然地通过店面后的小窗看着外面摇曳的风。她很欣慰现在的处境,因为她的意愿就是和薛源能够单独地呆在一起,从她出宿舍的那一刻他就祈祷这次台风能够及时地达成她的愿望,下午的军训接到紧急通知,她就赶忙地冲回宿舍,匆匆地冲了个澡,然后换了身衣服,就跑了出来。一路上她祈祷着薛源能够在店里等着她,果然在门口看到要匆忙离开的薛源,而后她就梦想成真了。
“好一点了吗?”薛源用消防斧加固好了房门,坐在他的面前,关切地问她。
“嗯!”艾晴点了点头,激动而兴奋的眼睛赶紧地错开了薛源关切的视线。
台风越来越骤,雨水越来越大,敲打着卷帘门,就像战场上擂起的鼓,鸣金的锣。一些雨水来不及散去,便顺着下面的缝隙流进来,慌得薛源赶紧拿着店内所有的毛巾去堵塞,艾晴也放下水杯赶去帮忙,依旧没有作用,雨水还是轻易地突破他们的防线,溜进了室内。
宿舍区突然间一阵惊呼,接着就是一阵的痛骂和呼哨声传来,薛源知道校区已经停了电。应急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风雨就像患了麻风病的病人一样,拼命地敲打着房门。他们终于把新盛满的一桶水倒在了洗手间,然后疲惫了倒在隔间的沙发上。
“薛源哥哥,我好怕!”文弱的艾晴席卷着躺在长沙发座位上,突然间低声地说。
薛源赶紧地过去,低头看她苍白的脸,还未等他看清楚,一个吻羞羞地印在他的嘴唇上,他想挣扎,手臂却毫无力气,只能任凭着身体顺着这吻的指引慢慢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