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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这个成语应该是从我刚记事的时候就在父亲写的春联中懂得了大致的含义。在人们的传统观念当中,大年初一往往比元旦这天更具有辞旧迎新的意义。

可是新年,我的起点在哪里呢?

初一一大早就被噼哩叭啦的鞭炮声吵醒,还在被窝里的时候,我就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小许,寒假回来不见他已有十多天了,不知道他的除夕是怎么过的。心想,且不管小许怎么认为了,打个电话,即使什么话也没得说,那就说声过年好,当是拜年吧。

在被窝里想来想去的,好久之后,起床找到了去年春节的时候自己记在本子上的小许家电话号码。

拨下这串号码的时候,心里咚咚直跳,自己竟然有些紧张起来,希望电话那头是小许,但又害怕是他,特别复杂的感觉。

“嘟……嘟……”

长久的待机声中,紧张慢慢地变成了失望。

又打了几遍,依然无人接听。只好安慰自己,小许一定是和去年一样和妈妈一起上姥姥家过年了吧。

放下话筒,电话铃突然响起来。

我的手像触电似的,飞快地拿起话筒。

“你家电话怎么这么忙啊,打好几遍进不来。”

洪伟的声音在电话显得特别牛B,感觉他的语气像是后勤部的领导在责怪春节期间伙食没调剂好的司务长。

“不知道你会打电话过来。”心里面本来就有些失望,加上听到洪伟好像有点不阴不阳的腔调,觉得特别反感。

“师兄,怎么不奇怪我哪儿来的你家电话啊?”

“洪班长,叫我严亮行吗?”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手里拿着的话筒中本不应该是这个声音传过来,心里觉得有一股怨气没处发。

“严亮,严亮,严亮,这下行了吧?”

“有事快说,我还没吃东西呢!”

“不会吧,严亮,大年初一的,谁惹你上火啊,我这儿还想着给你拜年呢。”

我这才重新意识到今天是大年头一天,我似乎确实也犯不上和洪伟生什么气。

“哦,那我也给你拜年了,过年好……”

“大哥,谢——谢——袄!”没等我说完,洪伟那边就模仿了一句昨天晚上中央台春节晚会中范伟回头对赵大叔的一句经典台词。那年春节联欢晚会的卖拐似乎在一夜之间成为一大家搞笑时的基本素材。

“看不出来,洪班长学东西还挺快的,脑子很好用啊。”

“忽悠,你这绝对是忽悠。”

洪伟是烟台人,他的烟台版东北话一下子把我从刚刚接电话时的那种失落情绪中拽了出来。

“哎,刚才就问了,你怎么不关心我从哪要来的你家电话啊?”

“这用得着问啊,林宇飞那儿要的呗!”

“嘿嘿嘿,你这就自作聪明了吧,我从连里走的时候,拿了我们那一年和你们那一年新兵的花名册,谁的电话我这儿都有!你们那一年的新兵想给谁拜年,找我啊,免费提供!”

“嘁,你这是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有财产。”

“严亮同学,你这个帽子扣得也太夸张了吧?”

“那是,拿你们那一年的就行了,干嘛还拿我们这一年的?”

“拿你们这一年的,——准备送给你呗!”

“呵呵,不用,从新兵连走的时候,林宇飞就给过我一本了。”

“靠,马P拍到马蹄子上了!”

和洪伟的聊天让我暂忘了那些沉重的事,新年的第一天似乎在这种对话中变得轻快起来。

“寒假回来都干嘛了呢?”

“没事,天天在家练毛笔字!”

“练字,修身养性啊你?看不出来啊。”

“你呢?”

“我就爽死喽,过年之前老爸给买了一台电脑,天天在家上网!对了,你有QQ没,咱们可以QQ聊天的。”

“QQ个P,电脑都没,哪来QQ啊!”

“可以去网吧啊!”

“大年初一我往网吧跑,脑子有水啊?”

“哦,我把这茬给忘了。对了,给你个QQ号要不,我家电脑买回来,没事干我在家一口气申请了好几个。”

“我还从来没申请过呢,给我个好记点儿的。”

那是一个七位数的号码。

放下电话,我看了一眼窗台上的闹钟,上午11整。屋外洁白的雪面折射着清新的阳光,窗台上闹钟的金属片正泛着一道银亮而炫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