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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跟方建东说呢,失恋?我当然不觉得,我知道小许没回来肯定有原因,我有些担心而已,再说即使是我们真的不再一起了,我又怎么可能跟老方说失恋呢,失的还是同为男生的小许的恋。

只好沉默着,听方建东说。

“老严,其实感情就那么回事,看开点儿,真的。你知道我暑假干嘛了吗?”方建东突然问我。

“你不是回老部队了吗?”我说。

“是啊,之前我回了趟老家,跟家里的那个吹了,你不知道她那个老妈多厉害,上我家来闹的鸡犬不宁的。好不容易摆平了,回到老部队,没想到我那小学的圣洁早有意中人了,我他妈还蒙在鼓里。可这有啥啊,靠,老严,说真的,我一句话都没跟她多说,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毕业,提干,以后女人多得是,一大把一大把的。”

看着方建东一脸真诚的安慰我,我突然想到隔靴捎痒这个词。但我也不好方便打断他。后来老方看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让我找个机会私下里跟王昊道个歉,我答应了,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不对。

我心想,等小许回来,一定要把这件事记到他头上,就是他这个臭小子让我如此坐卧不安,方寸大乱。

熄灯前,正好遇到二班长陈昕,我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开学两天了,也没见你们班许品邑呢?”

“听队长说,许品邑他妈妈住院一直没出院,他请了几天假。”

陈昕的话跟我之前担心的内容一样,可是,他难道连打个电话给我说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吗?

[65]

一开学就在这种对小许的牵挂和思念中恍恍惚惚地过着。

如果不是听到操场上欢迎新学员开学典礼的军乐声,我还没意识到一年的光阴已经悄然走远。

从那宿舍的楼道里看到小许探进门来的第一眼,我的大一生活就因为有了这个人,有了爱情而变得充实,明亮,时间飞快地过去了,一年宛如一瞬间。

其实从那个学期开学开始,我的心里好像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担忧,如果这一份感情真的不复存在,我的学习,生活呢,我不敢去想象,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的状态走过剩下的两年军校光阴。

新学员欢迎仪式结束,因为第二天才开课,大家有的回宿舍,有的大概是受人所托去新生队看他们同军区的新学员了。

我一个人去了教室。

刚刚打扫过的教室里空荡荡的,整齐的课桌上已经没有了暑期落下的厚厚尘灰。阳光透过屋外的雪松,从窗户的玻璃上折射在课桌上,苍白而无力。

坐到我和小许的课桌上,从桌屉里面拿出那本我和小许常常上课时间用来“笔聊”的笔记本。看着里面熟悉的小许的笔迹,看我们在本上偷偷讨论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的内容,包括小许写每一句话时,一边看讲台上的老师一边偷偷写字时的表情,“小许不许不再提我,老严得严格要求”,所有曾经发生过的情景历历在目。小许写的字就跟他人似的,每个字一笔一划,长长的挨在一起,和我有些潦草的字形成鲜明对比,有点像一棵棵挺直的胡杨边上胡乱地生长着一些荆棘。

突然想起我的另一本课堂笔记。我从后页的封皮中取出了小许那张小学时的照片,那张玉雕般虎头虎脑的脸,那样的天真,在现在小许的脸上仍然依稀可见。照片上的目光仍然那般单纯而清澈地与我对视,可是小许,为什么开学来不了也给我来个电话呢,你知不知道我他妈的现在就像一个怨妇,一个游魂?!

我把小许的照片紧紧合在两掌之中,靠近我的嘴,似乎想从其中感应到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和他的一切,不知为什么,合掌看着窗外的我突然感到有凉凉的东西从我脸颊滑落。

疯狂的思念已经将憎恶流泪的我变得如此脆弱。

“严亮!”突然教室门口有人叫我。

我匆忙收起照片和笔记本,朝门口方向看去。

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脑子却像短路似的,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不会吧,这才两年,就不记得我了吗?”他朝我走过来,像个老朋友似的关切地看着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刚才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的样子。

我这才想起来了,是文书,新兵连的文书,我在记忆中快速搜索着他的名字,但仍然没有想起来。

“怎么不记得了,是文书班长啊!”我说。

“什么班长啊,现在你是师兄,你叫我名字吧,洪伟。”文书说。

“洪伟,对,去年回家听林宇飞说到过你。”

“我也是从林宇飞那儿才知道你在什么队的。这不,就找过来了。咱们两多时间没见了吧?你没怎么变啊。”

“呵呵。”

“一开学就这么用功,咱们出去走走吧?”

我把笔记本什么的放进桌屉,和他一起走到教学楼外。

其实对于洪伟的到来是有些意外,但细想想也是预料之中。因为先前我听林宇飞说到过好几次洪伟也在复习考学的事,还说他的理科基础不怎么好,要考我们学校之类的。

“前天我就报到了,以为你们老学员来得晚,所以没过来找你。”

“我昨天才到校的。”

“咱们学校今年海军就录取我一名,靠,去年考了一年,今年又考了一年,还找了关系,这才考进来了。”

“挺不错的啊。”

“你后来跟林宇飞常联系吧?看新兵连你们关系挺不错的。”

“联系也不多,对,他怎么样了?”想起和小许相似的林宇飞,我这才知道已经好久没有他的讯息了。

“我从连里走的时候,他说他也就要离开了,好像说是要到汽车团学驾驶去了,他可能打算退伍回家吧。”

“哦。”

其实在新兵连我和文书的接触本来也就不多,那一次他带我和林宇飞外出算是唯一的单独接触了,但一共加起来也没说几句话。因此,和他有一种陌生感,加上心里若有若无的想着小许,不知道该和他寒暄些什么。

大概洪伟也感觉到我心里有事,快到他们学员队门口的时候,说:“我先回去了。以后你这位小师兄多照顾啊。”

[66]

大概开学之后有两个多星期吧,小许回来了。

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正好是悉尼奥运会开幕那一天。

上午是什么课我记不大清了,只能依稀记得小许站在教室门外喊的那一声“报告”给我带来的种种感觉。

教室的门是掩着的,没看到小许,但我知道这就是小许的声音,就是我开学之后几乎天天都在想要听到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这声“报告”竟让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好像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什么,是期待,是紧张,或者是别后重见的茫然与惊喜?

小许推开门,他询问地看着教员,我望着他。

他好像消瘦了很多,那种每每让我心动的独特肤色竟然白晰了一些,给人感觉是一个夏天都呆在室内没怎么去户外活动,他的脸上隐约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倦容。可能是刚下火车回来冲过澡,刚劲的短发看上去好像还有点湿湿的,很清新的样子,陆军夏短袖军装穿在他身上,依然衬托出他的挺拔与英气。

教员说了声“请进”后,小许走进来,掩上教室的门。

从我身后走过,坐到座位上,一种熟悉的气息应该是他的军装和身上的淡淡味道,从鼻孔钻到我的身体里,我的小许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我想如果不是在教室,如果周围没有人,我一定要拥住他,我们什么也不做,也不说一句话,两个人就那样拥抱着,静静地,紧紧地。

找到教材,取出笔记本,拿出笔,坐定的小许几乎看都没看我,脸一直朝着讲台上的教员,很快就进入到教员所讲的内容当中去了。

当时,自己心里头隐隐觉得有一点失望,不过仍在安慰自己,这毕竟是上课,而且他刚回来,他们班的人估计都在看着他,我们俩当然得注意点。因此按捺住一肚子想要说的话,没有拿出我们的“笔聊”本私下聊天,心想,还是等下课再说吧。

下课,午饭时间。

值班区队长说,直接从队门口集合去饭堂。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军校光阴 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