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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有余,一晃而过,太后殡天,偌大的皇城一时之间,满目的素白。

紫禁城还是紫禁城,怎奈已物是人非,龙凤又如何,终究还是败给了这匆匆的岁月。

她一身素服静立院中,似是沉思,似是哀悼。风略过她薄如蝉翼的肩头,冷的彻骨,她不禁收了收手臂。

弘历呆站在她身后已不知多久,只这么看着她,便够了。解下身上的披风,正欲搭在她的肩上,不料伊人突然转身,登时两人皆是措手不及。

对上他通红的眼,依旧无言,心却紧的发疼。弘历双手霎时僵在风里,进退两难。

“咳咳……”一旁的令妃轻咳了两声,弘历眸光倏暗,转手便把披风扣到了令妃的身上。眸光一瞬不瞬,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儿“天冷,怎的这样不知爱惜自己。”这句是对谁说的令妃心知肚明,却还是主动偎上身“臣妾以后会注意的!”笑容宛若七月的繁花,绚烂的夺目,抚着肚子,眉目含情,果然是位婉约的佳人。

“你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可想过朕会心疼?”太后离世,似乎让他认定离开就是那么轻易,愈发的患得患失。

“皇上节哀,臣妾去看看醒黛!”她悠然开口,微微下蹲,又是腹间的疼痛,犹如梦魇一般的纠缠。无比清晰,她却不辨真伪。暗叹,乌拉那拉景娴,你还是那么没出息。每步都格外的艰难,却执拗不肯停下脚步。死死的扯着腹前的素衣,抵死亦喊痛。

枯叶碎于脚底,声凄厉。

“娘娘您怎么了?奴婢去找太医!”紫荷察觉她的颤抖,便将她扶到榻上。黛眉紧蹙,手极不自然的按着小腹,额间冷汗紧密,脸儿更是白的骇人。

“不必了,本宫没事。嗯……你,你先下去。”她用尽力气从齿缝挤出,闭眸,只为留住泪滴。紫荷无奈,只得扶她躺下,便退了下去。

她不知何时,浅浅睡去。羽睫之上挂着些晶莹的泪滴,眉深锁,似要锁尽愁绪。

他得了消息,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太弘曕悲伤过度,自顾不暇。而太医……

“废物!”弘历一气之下掀翻桌上的膳食。在屋中来会踱步,她身子一向娇弱,也不知可是方才冻着了?景娴。你可曾想过朕会心疼?

无谓的岁月匆匆而过,那份爱护,心照不宣。

夜,萧风凝霜映月。

狂风肆意,烛心微恙,瑟瑟生凉。她缓缓将手中的缥缃

放在案上,侧目凝神,静聆这初雪之夜的凄凉。

思绪飘飞,千丝万缕。

“娴姐姐!皇兄为你所做的,我今日便向你和盘托出。那些皇兄不会说的,说不得的,便让弘曕来说罢!”

弘曕说的绘声绘色,她只愣在一旁,不只是听得入迷,还是若有所思。

许久,她才幽然开口“原来,他都记得。”只一句弘曕便顿时松了口气。是了,他从不曾忘。为她顶撞太后,动用死士,甚至不惜与高氏一族对立,义无反顾。可倘若弘曕不说,只怕到死他也不会亲口提及。

凡此种种,终是明了。那一句“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当真固若金汤。

眼泪无端落于面上,她竟忘了擦去。素手在通明的烛火下宛若白玉无暇,轻轻的执起绣布。锦囊的纹络已是清晰,浅浅的龙纹若隐若现,她垂眸,针于指尖如行云流水,泪不止,她却无从顾及。

耳边是那人柔音暧昧“只要是你绣的,朕都喜欢。”

如梦呓语“那就好。”泪涔涔,浅笑依然。

“嘶·····”嫣红指尖绽,幻境骤散。那人的身影如婵娟遥不可及,恍惚又似近在咫尺。清泪碎,无人拭,那错过的,又要在何处寻回?

一撮红豆,紧紧的攥在手心。

“这红豆,这香囊。你,可会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