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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在他怀里,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絮雪簌簌,凝滞在她宛若白玉的面上,微微颤抖,气若游丝。朦胧之间,隐约知觉身子陷入了绵软的被褥,耳边不绝如缕的呼喊却是如何亦唤不回她逐渐消逝的意识。苍风袭地,皑白染天。千转梦回,几度扶疏烨烨,几许相思化蝶。

寒意彻骨,似要将她冰封,一瞬,热浪滔天,似要将她熔化。反反复复,无奈只得任由冰火交加,肆意鲸吞蚕食。

“朕问你皇后如何!你为何不说!说!”他如癫狂了一般,死死的抻着太医的衣领,竟生生的将太医举了起来。

“微臣····微臣····皇后娘娘身孕已近二月·····娘娘前次风寒不曾医治,如今···如今风寒加重起高热,龙胎····龙胎···皇上恕臣死罪!”手上的力道骤然消散,那太医重重的摔倒了地上,可怜他一把年纪,却只能生生憋住。弘历脑中炸鸣之声震得他头痛欲裂,趔趄的摔在身后的软榻之上。瞳眸空洞,方才的一切如临梦境,他实在难以置信。景娴再度有孕?再度失子?不是再不能生养么?无力去想,恍若梦魇纠缠,他僵硬的侧过头,望着床上冰凉苍白,伤痕累累的女子。即便失尽血色,气息奄奄,依旧眉若远黛,鬓若刀裁,不着烟火,通身皆是难掩的风采。他何德何能,得她痴爱,怎奈他一纸空文倾覆半生韶华。

“皇上!皇上令妃娘娘要生了!皇上!”报喜的小太监拔高了嗓子,那声儿银铃一般的清脆。

“滚!给朕与拖下去!!”心乱如麻,景娴的孩子性命垂危,令妃,你凭什么!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想法,猛地起身。

“皇后母子若有异样,尔等满门抄斩!”此话一出,在场的太医登时脸色煞白。哪顾得上什么令妃,跪在地上便绞尽脑汁的写起了药方。

母体受损至此,孩子即便是保住了,只怕也是先天不足。太医如数的告知了弘历,其中的利害业已言明。怎料弘历勃然大怒,尽一国之力,亦是要保住孩子。

屏风拓出他半跪于床头的身影,他将她的手执起,放在唇侧,吻了又吻。一切因他而起,无奈这所有的罪孽却偏偏加诸在了她的身上。剑眉下的眼,红肿浑浊,痛,撕心裂肺。

“景娴,景娴····我们又有孩子了,你看看我····”纤细的手,愈发的炽热。冰敷,药丸,汤药,能试的都试了,难道就真的无力回天?

轻抚她的脸,虚弱憔悴至此,她真的再经不起丝毫的波澜了。

轩窗寂寂,风月无语。

“高热退了!娘娘高热退了!”不知谁一声惊呼,打破了这悲怆的气氛。

床边的人先是一愣,那双空洞的眼儿立时流光溢彩,揉搓这她的手“景娴,景娴!”唇角不自觉得划出了一湾浅浅的弧度,眼泪却悄然滴落。

伊人梦中倏觉指尖微凉,一滴浊泪洇进她的指缝,黛眉微微抽动,他一阵欣喜若狂,忙唤了太医来为她诊脉。

“回皇上,娘娘此胎虽已保住。但母体受损,即便是生了下来,恐怕·····恐怕也是先天不足····”

“咳咳····”是气若游丝的低喘,侧目却似用尽了力气,极力将瞳孔汇聚,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太医。泪雨翩然翻坠,宫灯将皇城照的一如白昼,墨发如瀑,那张绝色的脸,白的凄楚。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匆匆而过,她伸手去接,却为时已晚。命运如此瞬息万变,将她玩弄于股掌,跌的粉生碎骨,又偏生残留一丝气息,任她垂死挣扎,此后路途如何,由我不由天。

月华如水,寒影冷露。

他挥手让一干人等全部退下,她犹如麻木了一般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唯有那泪痕愈发的清晰。他将她缓缓扶起“景娴,你放心,朕定会查出是何人指使的太医陷害于你。”他紧紧的抱着她,浑厚的声音让她心安。

“四郎……”这一声,阔别了太久。再度唤起,情深依旧,素手攀上他的背。额头抵上他的肩,伤悲肆意喷涌,宣泄,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哭出来便好了,哭出来,他也就放心了。

许久,泣声渐歇。他环着她的腰枝,轻轻擦拭着她面上未干的泪痕。捧起她脸“朕不会让孩子有事,更不会让你有事。”漆黑的瞳眸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又是泪,她靠进他的怀里,久违的温暖“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幽幽开口,声音略带哭腔,软若春水,是吹不散的旖旎。他眼底笑意盈盈,情不自禁的抱紧了她,吻去她的泪痕。

“皇上!延喜宫来报!令妃娘娘诞下皇子!”太监见屋中默不作声,也不敢再多说,便归了原位。

“四郎,去……”不待她说完,他已搂着她躺下。她欲说什么,他自是明了。不由分说的将下颚抵在她的头上,大手探向她腹间摩擦。“四郎,去看看令妃吧。”她握住他的手,将眸光转向一侧。他将她禁锢在怀,眉见轻落一吻“朕,只要你。”任后宫金粉三千,一生一世一双人,朕心如此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