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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弘历如坐针毡,前次为博景娴一笑三言两语推掉了选妃之事,那知这些个老匹夫竟揪着不放,个个进言要充实后宫,一时之间听的弘历头痛欲裂。

今日的早朝似乎过得极慢,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朝,弘历快步奔走出殿,那鬼地方他当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去景仁宫!”轿撵之上弘历抬手捏着眉心,无力的说着。

“皇上您忘了,太后让您去一趟。”高无庸小心的瞟着弘历的脸色,这些日子他当真是被吓的不轻,伺候了弘历这么多年,从不知他竟似这般阴晴不定。

“……那就先去太后那吧”深深的磕上眸子,却化不开眉宇之间的倦色。仰天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此刻她可好些了,药吃了没有,弘曕有没有劝得她……

正自思虑之际,已是到了寿康宫外,便不做他想,径直走了进去。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他刻意抬高了声调,妄图遮住一夜未眠的疲惫。魅惑君上,这罪责岂是景娴能担的。

“快起来!坐。”太后闻声便已是猜度出了几分,再抬眼瞧去,这欲盖弥彰未免也太明显了点。面上浮出一个不深不浅的笑,眸光上下的打量着弘历。弘历只觉她眸色锐利,生生将自己看的透透的,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皇额娘……”弘历尽力使自己的语气一如往日。

“今日哀家叫你过来,是要跟皇帝商量一下充实后宫,引进新人……”这些话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锁骨之下三寸的位置,惊出他一身的冷汗。

不待太后说完“皇额娘,不可……”他的反应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先前的慈爱一扫而光,正色道“皇帝,传宗接代是大事,只有有了子嗣这万里江山才后继有人。哀家听说皇后已是伤了身子,怕是不能再生养了。这后宫若不再进进新人,拿什么绵延后嗣。”

不能生养,她为什么不能生养?不是为了他,又是谁?那未满五个月的孩子,为谁而葬?不是他,又是谁?

弘历眼底募的渗出了红色,想开口强辩,可太后坚定的语气又岂容质疑。捏紧腰间的香囊,极力的压抑着喷涌的心绪“皇额娘,景娴方才小产。儿子怎可此时迎新人入宫?”他尽力将语气放的平缓,却是徒劳。失了往日的神采奕奕,面部兀自扭曲的凝在一起。

“哀家懿旨以下,不容更改!”顿了顿,柔缓了语调“哀家知道皇帝的心思,可皇帝莫要忘了。帝王之家,最忌妄动情欲。今日哀家也累了,皇帝就先回吧。”说罢,由侍女扶着挪进了寝殿。弘历已是看不清她的背影,朦朦胧胧的,眼前一片虚无。

太后所言当真半分错也没有,她可不就是没将这十字箴言牢记于心,才生出这许多的祸端。情,是这世上最难解的毒,唯有肝肠寸断,方可治得一二。 “什么?皇兄,你…你要这个时候选妃?”弘曕倏的拍案而起,眸光灼灼,紧锁着弘历那张清癯的脸。

“朕……朕也是无可奈何,皇额娘她……”他缓缓的摇着头,权倾天下的落寞,除了她,怕是没人会懂罢。可就连惟剩的她,却也叫他伤的这般体无完肤。

“皇兄!你这时选妃岂不是要要了皇嫂的命?!”弘曕直直的盯着坐在亭中石凳上,面色灰白的他,义愤填膺。

“……”动了动喉结,此刻竟是无言以对。此话不假,此刻选妃,岂不是要要了她的命。

可他忘了,心死之人,不论是情亦或是心,都不会再动了也不会再痛了。

“臣弟视皇嫂为长姐,怎能让她受这天大的委屈?!我这便找皇额娘!”微疏的剑眉狠狠的纠缠,俊朗的模样遮不住周身凛然的愤怒。转身欲走,却被他拉住。

“弘曕!不必去了……去了,也是无用的……”声音愈说愈低,满朝文武和太后之意皆是如此,任谁去,都是无用的。他已做不出任何的表情,目光呆滞,空洞。

“皇兄,你!你便是这般护着娴姐姐的?这些事我是再也不管了,娴姐姐你便自己去哄吧!哼!”他已记不清有多久都没有再似这般对着弘历无礼了,大抵是自他登基之后都不曾有了罢。皇额娘说过,皇兄是真龙天子,不许他对皇兄无礼。今日他实在是气急了,真龙天子又怎样,他就是这般保护他的娴姐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