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还得上班啊,更新速度这个事,真不敢保证
胤祥被释的那一天,走出殿外,眼前阳光刺目,他不由自主抬臂去挡了片刻。
“四哥。”看见胤禛,他微笑一下。
胤禛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微皱了一下眉,然后上前抱了他一下。
“我很好,没事。”
胤禛慢慢松手,隐忍着心里的痛,轻声道:“掬盈和慕予……都死了。”
胤祥蓦然一震,笑容顿失,双目陡然间红得如能滴血:“你说什么?”
胤禛没有再说话,只低下头去。
“四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胤祥摇撼着他的身子,一脸悲怒。
“……”
“我要去见皇阿玛!”胤祥得不到答案,松开他转身便走。
胤禛反从他背后死死箍着他:“你给我站住!你想去干什么?指责他不该强迫掬盈去和亲?”
胤祥向来温润如玉,但此刻却狂怒如狮。“我问他究竟有多恨我额娘,她犯了什么样的错,被他幽禁至死,还要连掬盈和慕予都逼死!”
“胤祥!胤祥!”面对完全失去理智的胤祥,胤禛无法可想,只能使劲全力箍着他的身体,怒喝:“你要是再这么冲动,信不信我再将你关进去?”
胤祥有片刻停了挣扎,冷笑:“什么时候皇阿玛也赋予你权力幽禁我了?”
“在你理智之前,我决不会放你离开,这和幽禁无关,我只是怕你……”他陡然住了口。
胤祥的性子他不是不清楚,平日里在玄烨面前再怎么温良恭顺,一旦触及了底线,也一样强硬如敏妃,不肯退让半步。
“怕他再降旨杀我?四哥,你不用担心了,额娘死了,连掬盈和慕予也死了——你让我做个讨他喜欢的儿子,将来好向他求情放了我额娘,可是我没等到能开口那一天,额娘就已被他幽禁至死了!现在我再也不用做他的好儿子了!”胤祥纵声惨笑,“我还有什么理由苟安于世?”
胤禛沉声道:“你以为掬盈和慕予死了,他会无动于衷?他听闻这消息,卧病在床已好些天了,你现在去,是打算向他讨回谁的命?”
“我哪敢向他讨回谁的命?但掬盈和慕予的死我要一定他给个理由!他是阿玛,他要圈禁我,哪怕我没有错,也不敢有丝毫怨言;额娘被他幽禁,四哥你说是因为她犯了天大的错;好……这我都可以谅解,那掬盈和慕予犯了什么罪?他对额娘的恨如此之深,为何当初不将我们兄妹三人一同处死?!”
“掬盈的死是个意外,慕予……她是自己要去和亲的,你不是不知道。慕予在想什么,我们从来不能理解。”
胤祥终于渐渐放弃了挣扎。
胤禛稍松了口气,尝试着放开他,对上他的面容,却不由怔住。
胤祥脸上有种淡漠的枯竭,如果非要形容他此时的情绪,那只有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胤禛心里一冷。那件事无论真伪,绝对不能让胤祥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定要查出这谣言究竟是谁散播出去的。
“四哥,我想回启祥宫看看。”
胤禛回过神来,点点头。
翌日便是元宵,除了启祥宫,宫中怕没有如此冷清之处了。
简错爻在做一盏走马灯,展柏华给他当着下手,唯有冰鉴不见踪影。
胤祥悄然步入的时候,他们都未曾察觉。
“……十三阿哥?”还是展柏华先发现的,满脸惊喜之色。
胤祥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看得出非常勉强。
“你们都还在……还好么?”
“嗯。”两人一齐见安。
“起来。”胤祥双手虚扶了一下,见着他们,心里居然生出莫名的亲近之意。
两人起身后,还未转过念来,已被胤祥分别抱了一下,然后均有些发怔地站在原地。
“只有你们,会一直守在这里,哪怕额娘和掬盈、慕予都不在了。”
两人显然也是刚得知了两位公主的死讯,闻言面色都很差。
“冰鉴姑姑呢?”
“她从今早听闻这消息后便一直在哭,也没有出房门。”
胤祥往冰鉴的住处行去,推开了虚掩的门。
屋子正中,赫然一双腿在悬空摇晃,脚上是一双磨得连绣样都辨不出的褐□□绣鞋。
“冰鉴姑姑!”胤祥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冲上前几步抱住冰鉴,将她从梁上白绫中松解下来。
冰鉴被平放在床上,胤祥一阵慌乱,不停地摇晃她,好容易才听到她一声呛咳,如获大赦。
“冰鉴姑姑……”
冰鉴从模糊中睁开眼,一时如在梦中,好半晌才撑着身子坐起,失声道:“十三阿哥?”
“是我,我回来了。”
冰鉴蓦然抱住他痛哭:“你出来了……你还活着……”
“是。”胤祥强忍着泪。
“老天见怜,如果连你都不在了,奴才还活着做什么?”
“那你也不能做这种傻事。”
冰鉴哭了一阵,渐渐收了声,神色哀伤:“奴才这辈子,从来也没有什么可盼的,只是与主子形影相依,她不在后,总想着还有十三阿哥和两位小公主,可如今公主……十三阿哥又被圈禁,这深宫如同噬人的牢笼,将身边的人一个个带走,奴才只是觉得生无可恋……”
“姑姑,我回来了,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冰鉴看着他的眉眼,伸指细细描摩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子,恍然间才发觉他早已成年。
竟然长得……那么像他。
“怎么了姑姑?”
冰鉴蓦然回过神来,收了手朝他强笑一下:“回来就好……年前皇上来过,奴才不知他是何用意,可他在正殿……坐了很久。”
胤祥冷笑了一下,他来做什么,都死光了,他来看看,还有谁活着么?
冰鉴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十三阿哥,不要恨他,他是你皇阿玛。”
胤祥没有答话,脸色冰冷。
“其实,是你额娘先对不起他的,你不该怨他。”
“额娘做错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天大的错,竟如此不可原谅?他要将她幽禁至死,连掬盈和慕予都不放过?”胤祥神色冷厉,没有半分谅解之色。
冰鉴刚想开口,忽听得门口传来声音:“两位公主也许并没有死。”
两人齐扭头向外看去。
岑苏海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门口站着。不知何时,外头飘起雪花来,暴雪纷扬,乌云压顶。
“你说……”
岑苏海收了伞,踏进来躬身行礼。
“你先告诉我,她们为什么没有死?”
岑苏海微微一笑:“敦恪公主之所以坚持要去和亲,除了要去看温恪公主,还因为她想离开皇宫,她走的时候,带着一种服下后如同生机断绝的药。”
“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离开宫中?”
“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是她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跟我们说过?”
岑苏海会知道,并不为奇,慕予想要药,只有从他这里才能打探到。可是亲如胤祥,她竟然也没有告诉。
岑苏海的笑容淡了些,摇了摇头。慕予从小心思复杂,和她额娘一模一样,谁知道她究竟打些什么主意。当年突兀地跟他要药,他初时也不肯给,哪怕那种药确有此效,她服下后也得有一系列的逃跑计划才行,否则无论是在半途还是在科尔沁草原上,一旦诈死便是任人摆布的份,谁去带她离开?
“她到底在想什么?”胤祥蹙眉。
没有人能告诉他,但终究这个消息让他觉得慕予和掬盈或许还活在这世上,无论如何是件好事。
胤祥心里的恨意和怒意渐渐淡去。
“冰鉴姑姑,我额娘当年究竟犯下了什么错?”
居然又绕回原话题来。
冰鉴刚想开口,岑苏海已在她前头道:“她不会犯下任何不可饶恕的错,如果有,也只是和皇上之间的重重误会。”
胤祥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她是你额娘,十三阿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无论是皇上,还是敏妃娘娘,他们都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胤祥并不打算听他这种堆砌之辞,淡淡道:“我去见皇阿玛。”
冰鉴轻拽下他的袖口,叹了一声:“听岑御医的,不要再去追究。上回奴才见了皇上,只觉得他孤单落寞,你额娘的死,是他这一生最深的痛,如今他以为掬盈和慕予也离开人世,这种时候,你还要往他心上再刺一刀么?”
胤祥寂然。
“皇上来启祥宫,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他心里……一直很痛苦自责,公主的事,只是意外。”
胤祥倦怠地扶额坐下。
为什么每个人都有秘密,只有他是被永远瞒着的那个。
胤禛听闻掬盈和慕予有可能未死,很是吃惊。
“无论如何,这是好事。”他拍拍胤祥安慰。
胤祥直视着他:“四哥,额娘和我为什么被幽禁?”
胤禛一怔。随即反问:“我怎么会知道?”
胤祥没有再追问,只望着远方,淡淡说了句:“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胤禛心头颤了一下,没有回答。
从胤祥被释,胤禛就知道玄烨不会再去追究内中详情。
玄烨与流素之间,当年只隔着那么一层纸,只因捅破了那层纸,她便被幽禁至死,他不可能再这样对胤祥。哪怕胤祥的身世真有问题,可二十年的父子情岂有假的?追查下去,万一胤祥真不是皇家血脉,他该如何面对?他不会再让他和胤祥走到他和流素那一步的。
流素的死已经成了他心中愈合不了的伤。
加上掬盈和慕予的噩耗,这种沉重的打击之下,他不可能再去伤害流素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
只是这件事,必须成为永远的秘密。任何利用这个秘密企图去伤害胤祥的人,都不该存留于世。
岑苏海……胤禛想起了这个人。他不过是敏妃当年的专属御医而已,可是他对敏妃的忠诚,不下于冰鉴他们几个。
而且这个御医似乎知道不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