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真的要给这群浪荡客跳舞?”暗五还是有些担心。
“我觉得他们还没这个眼福。”廖燕眉也不抬,看着杯中酒水。
“阁主。”暗一拎着软软地毫无抵抗能力的守卫走进来,站在她背影的几步之外。
坐着的人筋骨一松,懒懒应一声,伸个懒腰,宽大的舞衣衣袖直褪到肩头,露出雪白纤细的一双手臂。
“让我们,跟大祭司,唱一台好戏。”
柒谙急急换了一身行头赶回了春满园,大步迈向后面她在的帘幕。
“啊!你做什么!走开!”帘幕之上,灯光映照之下,是女子缩成一团抵抗的影子,另外还有一个男人弯下身的侧影——那不是他留下看守的心腹吗!
“美人,你猜我要做什么?”那男人伸手去掰她的下巴。
柒谙咬牙切齿地望着,不知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救命!救命啊!”那女子哽咽着,往后挪着,直到靠上了硬邦邦的柜门。
“这正是我主要的,谁会来救你呢?哈哈哈哈哈!国色天香啊……”男子开始一层层地脱掉自己的衣服,女子瑟缩着,似乎认命。
“安栖……”
柒谙豁然抬头,毫不犹豫地冲进去。
“唰”布帘掀起一道劲风。
入目是男子光裸丑陋的后背和一张写满惊异的熟悉的脸。
柒谙一时怒火攻心,一掌拍去,那男子都没来得及哼哼一声就飞到一边软软伏倒。
“安栖……”女子衣衫有些凌乱,露出雪白的手臂和一小片锁骨之下的肌肤,盈盈的一双秋水眼含了两泡眼泪望过来,柒谙心里顿时一软。
女子突然站起扑过来,柒谙接了个满怀,先是一愣,然后只好顺着她的力揽住她的腰,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抚着以示安慰。
“安栖,我害怕……”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一张脸都埋在他肩头。
“没事了,安栖来了。”他语调温柔,一如平日。
“他要对我做那种事……安栖,你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对不对?”她在他肩头蹭了蹭,像只找到了主人的猫。
“……我怎么舍得。”柒谙默了半晌,轻轻一叹。
“哦?是吗?那就好。”快而轻的一句话在耳际一拂连同她的气息,那女子已然不在他怀中,远远站开一丈地,脸上的笑容且冷且艳,让他想起天池边上称为神迹的霞光。
柒谙依旧僵在原地,直直盯着她,他的背上有一个地方暗暗发麻发痛,力气一点点从那一点流逝。
“大祭司的毒,的确让我费了不少神,不过好在效果很不错。”
“你说什么!奂熙姑娘不能上台了!”有人一拍桌子,穿着花花绿绿丁铃当啷,一口花昔土语说得贼溜。
“亏了老子还专门买了你这鸨母暗地里偷偷放出来的奂熙姑娘表演之后容我见上一面的票子!却不想是专门放出来坑人的!”旁边隔了几桌,也有人拍案而起,看样子听口音是个外地闻名而来的客商。
“什么!你丫还走了后门!”那个花昔贵族少年叫嚣着。
“老子有钱!关你屁事!”外地客商叉着腰头抬得老高,生硬地用花昔土语回骂。
两人隔了几桌叽里呱啦地对骂。
下面顿时嗡嗡嗡一片响。
“这个人竟然敢在我们的地盘是得罪我们本地人!”
“奂熙姑娘为什么不出来了?!”
“居然有走后门的!格老子的!老子为什么没有后门!”
“春满园坑人!明面上抬价抬得老高!原来都是背地里贱卖的**!”
……
始作俑者早已经在春满园养的护卫围过来之前功成身退,混到别的地方去跟着起哄去了。
暗五悄悄奔上了二楼,顺着边沿走一圈,白色的细细的粉末落在下头大厅攒动的人头之间。
“靠!奸商!”一个壮汉红着眼睛把一张实木桌子砸到那搭起来的台子上,那台子咔擦陷下去一半,鸨母惊恐地被同样红了眼的人群淹没。
一旦破坏开始,就很难再停止。
春满园里,充满了的,是裂帛声,叫骂声,姑娘们的哭喊声。
“趁阁下的舌头还没麻,就不想对本尊说点什么了吗?”女子眉梢微微一挑,艳得惊心。
柒谙一双桃花眼闪着涟涟波光,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大祭司确实也没什么借口继续对着本尊说什么了,不过,本尊不得不说,你演青楼小倌的演技倒还是不错的。若是当初鸨母伸手摸你时,她眼里没那么多害怕,本尊说不定真会被你骗过去……说不定,会大发慈悲,今日把你也捎带出去也未可知。”女子轻轻笑起来,在外头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杂声中也分外显得清澈动听。
“我是安栖。”他紧紧盯着她,眼里神情莫测,脸上是单薄的一笑。
“哦……可惜,我不是阁下的奂熙。”红妖眼里的笑一现即收。
“那可未必呢……”柒谙咬咬牙,定神看进她的眼底。
红妖从从容容与他对视,抱臂靠着那妆台。
“久闻大祭司精通旁门邪道,尤其善制活人傀儡,可惜了,本尊舍不得这皮囊,没能让您成功。”她红唇轻启,吐出他已然想到的真相。
柒谙闭了闭眼,也沉声笑笑,“红阁阁主,天下少见之颖慧,本座输了。”
红妖好像没有听到越来越近的嘈杂声,静静站在一边。
“本座输在,真的对你动了……”他一双眼里全是潋滟波光,不辨真假。
红妖眉头一皱。
“刺啦”一声,头顶上的布帷被人撕开,一团花花绿绿丁铃当啷的东西伴着五彩缤纷的各色物件掉了下来。
“阁主!暗五来也!”
红妖身形一闪,任由对方“嘭”地一声砸在地上。
“不好!”
她往前冲去,伸手一抓,一副衣袖从手中流水般滑走,红妖咬牙,恨恨地回头盯着从地上扶着腰爬起来的人。
“暗五!!!!!!!!”
牡丹真国色,倾城又倾国。
天元历叁佰零伍年十二月十二始,南疆开始流传这样一句话,出自前一日夜偶然间在一间名为春满园的俗套花楼里见到一位从层层人群之间飞跃而起飘然而去的女子的浪荡游子之口。据说该子见尽人间颜色,赏遍天下美人,在见到此女之后,相思成疾,郁郁寡欢,自始至终不能忘怀。
柒谙站在高塔之上,最接近日月之地,也会时不时念起这句诗来。
想起她那一抹浓红的唇,一双盛气卓然的眼眸,想起那翻飞的两扇如铁衣袖,不由得笑了笑。
这句诗,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