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柏府是一座巨大的园子,比起红楼梦中的大观园也不逊色多少。
园中有一条街道,长两里左右,宽十来米,名为香市街。街道两旁是各种店铺,以卖香料为主,也有许多卖小玩意的,如竹制小虫子之类的,也有卖糖葫芦的,柴米油盐之类应有尽有。
园子里住着仆人、婢女、杨家人和一些客人,上上下下共有千余人。
但香市街并不是专供园内的人上街购物的,其中来来往往有许多是闻香城的人,香市街明起很大,甚至有不少人转成到闻香城来逛逛香市街。
香市街的街尾有两座梨园,轮流上演这各种戏曲,直至夜半月上梢。
舒怀来到闻香城,杨玉丞见了十分喜欢,不论如何非要舒怀做自己的女婿。舒怀没了百灵门已是一介布衣,本不敢高攀,但杨玉丞热情当真灼人,舒怀推脱半天就再找不到借口,何况小玉早已与自己肌肤相亲,虽然最终都没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但这已经做够让什么借口都容易推掉了,而且舒怀自己心里也不好意拒绝。
园子里有许多院子,杨玉丞和杨子丞、杨小玉的院子挨在一起,有圆拱门相通。舒怀入赘杨家,自然是住入小玉的院子了,院子名为绮叶苑。小玉体弱怯寒怯湿,又受不得干燥闷热,于是屋外做了一个方圆十米的小池子,种了少许荷花,养了二十来尾彩鱼儿。
如今小玉的事情尘埃落定,杨家几个嫡系、旁系兄弟又恢复了平时忙碌的状态。杨子丞虽然有时会抽空子过来找舒怀出门走走,但是院子里更多的是孤单与寂寞。
以舒怀的素养和容貌,如贾宝玉一样风流绝对不是问题,只是他没那兴致,也不愿弄出诸多悲剧来。只好时常自己出了院子,到香市街走走,偶尔也会到闻香城去逛逛,看看字画,甚至会去一些乐器店铺,和一帮子读书人聚在一起吹吹笛子,学学抚琴。只是行乐之后,复又内心空虚,不知是少了些什么。
灵珠的真气不再伤害自己,仙宗神禅也没有恢复,舒怀心想没有了纷争,这样子度日也不错。
就这样,日生月散,日复一日,秋天过了,冬天雪化了,春天花开时。
舒怀突然来了兴致,要去取香玉花瓣上的春露泡茶喝。天没亮就提着瓷葫芦,跟着采花人去了香玉花田。
花田辽阔,高低起伏如温柔的海波。
舒怀只在电视看到过北方收割时一望无尽的麦田,今日的花田虽然没有那么大,但是这一片白玉一样的花海着实让人震惊。
舒怀取出白瓷葫芦,放在花瓣下,晨风一吹,露珠自然而然摇落下来,滴入小葫芦嘴里。
不多时,便已接了大半葫芦了。舒怀不再多求,塞上葫芦嘴,系在腰间回了绮叶苑。
绮叶苑有两个婢女伺候舒怀,一个叫做彩霁,一个叫做月蔻。年纪与舒怀相仿,容貌清丽,是小玉曾经的婢女。
彩霁提着小葫芦去了厨房,月蔻则伺候舒怀换掉被晨露沾湿的衣裳。
不一时,彩霁提这茶壶来到客厅里,给舒怀沏上。
舒怀正要喝茶时,杨子丞大步流星踏了进来。
舒怀放下茶杯,向杨子丞招收道:
“来来来,刚才取来的香玉露水,泡好了茶,正愁一个人乏味呢!”
杨子丞看了看茶水,咽了口唾沫,摇头道:
“只怕你听了我这个消息以后,你就没兴致喝茶了。”
舒怀一愣,呆呆道:
“什么消息,看你气喘的……”
杨子丞在舒怀最近的椅子坐下来,忧心道:
“六天前,中原正道六大修真门派联合进攻百灵门……”
舒怀一听,百灵门遭到联合进攻,登时大惊,冷不防打断了杨子丞的话,大声道:
“什么!为什么?”
杨子丞拉住舒怀的手,忧心忡忡,略略激动的说道: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好像是百灵门收取了魔道的霄兽妖元,与魔道结盟了。如今遭到联合围攻,百灵门上下死伤无数,据说望月峰首座也死于铁山庄的新庄主剑下。”
舒怀捏紧拳头,心中激动不已,厉声道:
“我要去一趟百灵门!”
杨子丞抓住舒怀的手不放开,冷静说道:
“你已经不是百灵门的弟子,无须为他们拼命。更何况百灵门现在树倒猢狲散,你去了反而是白白丢掉性命呀!”
舒怀悲声道:
“我虽然不再是百灵门弟子,但是我被凛风浪人庆闲寒冰掌风所伤,救我的是林执玉,收留我的是李迁;在白城,我寒毒复发,救我的是李迁、简晟;在百灵门内,我两次陷入幻境,救我的依然是他们。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杨子丞依然不肯,可一句话才说出个“但是”,舒怀已经用真气弹开了杨子丞的手,施展御风之术跳上了屋顶,然后消失了。
“但愿姑爷不会出事……”
向北行三百里,是青辞镇,舒怀狂奔了大半天,即使借着灵珠的无双真气,身体也依然耗不住,累得全身发抖。只好现在青辞镇稍作休息,等身体恢复了再作打算。
舒怀找到郭树仁的医馆,说明了情况,暂时在医馆里住了下来。
郭树仁开了些滋补身体的药物让灵儿抓了去熬,入夜时给舒怀端去。
舒怀确实很累,三下五除二把药喝了精光,倒头就睡了。灵儿收拾时瞧见舒怀模样,不禁多看了两眼,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一个风度翩翩的人变得如此粗鲁。
第二天,舒怀感觉身体还有些发麻,但百灵门近在咫尺,再也等不得了。
灵儿靠着医馆大门,看着远去的舒怀,心中一阵迷惘,反倒是冲散了所有的担忧。
百灵门上下,一片狼藉。大小石阶尽成碎片,大路两旁全是坑。参天的古树倒在路两旁,神顶峰的大殿塌了大半边,就连供奉的祖师灵位也甩得到处都是。
舒怀弓着身子,在草丛和废墟里往最近的谪仙峰潜去。沿途时不时能看到一具尸体,舒怀总要翻开来仔细瞧瞧,见是不认识的,又继续前进。
谪仙峰弟子不多,地方虽大,但是慑于李迁之威,都里练功广场不远。
舒怀到了练功广场,见练功广场被强大的法术和法宝砸了个面目疮痍,坑坑洼洼,不少正在练功的弟子触不及防,连仙剑法宝都没祭出来就被打得粉身碎骨,尸骨内脏抛得到处都是,舒怀看了直翻胃。
不过幸运的是,守在谪仙峰的人不多。舒怀在练功广场找寻了半天,依然没找到大师兄吴昌明和师父李迁,只好不甘心的离去。走在望月峰的林间小道时,突然又想:没找到吴师兄和师父,说不定是他们从围剿中逃了出去,毕竟他们道行那么高。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上了望月峰。放眼望去,望月峰的情况更加惨烈。
望月峰都是女弟子,一番激战之后,有些破了衣裙的,尸骨肉身暴露在外,无论那些围剿的人是否禽兽不如,但女孩子春光乍泄躺在山林里,清白尽毁。
这里舒怀倒是没有仔细去看那些尸体,林司茵、林执玉还有小司苑都是紫色的头发,与常人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
沿途直奔望月峰顶青鸟神殿。青鸟神殿根基被轰击,整座大殿都崩塌了。
“林师姐也会使用幻术,我当日借幻术能逃离林执玉和简晟的抓捕,林师姐也一定能带着小司苑离开的,至于林执玉,担心谁也担心不到她。她心怀血海深仇,肯定十分珍视自己的小命。”舒怀心中这么一向,安然许多。
舒怀转身要去紫竹苑,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坍塌的大殿压了下去,即便是被攻击到根基,也不至于埋得这么深吧?
怀着这点好奇,舒怀悄悄靠了过去。左翻右翻,终于找到一个通往底下的入口。
看着黑不溜秋的入口,舒怀心想:林执玉这老妖怪,莫非是在大殿下装了什么密道,偷偷在下满发展势力么?不管怎样,先进去看看再说。
舒怀右手掏出黑笛,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
密道保存的十分完好,平滑的砖头既是地板,有时墙面,也是天花板,密道周身的材料全是同样的平整的砖头。地面的大战也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下面。
舒怀扶着墙,不断往前走着,似乎没什么岔道,顺着墙壁一直走就行了。联想到武侠小说里各种迷宫一样的密道,舒怀真是不敢相信林执玉怎么会把密道做得这么简单,竟然只有一条道。莫非是她对自己的作品隐秘度十分自信才这样的吗?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岔道终于出现了,共有三条。准确点说舒怀现在站的地方是十字路口。
“这下真的麻烦了。”舒怀心中抱怨一句,直接往前走了。
走了不多时,又遇上这样一条岔道,舒怀还是选择直走。过了一会,又遇上岔道,但是没有直走这一选项了,舒怀愣了愣,往右边走,男左女右嘛!
越往里面走,遇到岔道的次数越多,而且每次都是十字路口,或是十字路口缺了一条,但是每次从一个岔道走到另一个岔道,路程是一样远的。
“这里一定有蹊跷。”舒怀心里越来越凉,这里面完完全全是个迷宫,而且规矩都很明显,但是就是找不到关键点,想不出究竟如何破解。
舒怀不敢再往前走,停下来仔细分析。
“每次的岔道都是垂直的。”
“每两个岔道之间的距离一样。”
“有些岔道缺一条。”
“缺两条的前面那条绝对会缺,一定是直接转弯。”
“有时会直接走到尽头,只好回头。”
一副图案逐渐在舒怀脑子里成形。是一根根的火柴,互相垂直连接着。
“对了,是棋局!岔道是十字路口,那就表示那一点的四周都有棋子;缺一条道则表示那一点的那个方向缺一子,两条道也是如此道理,至于走到了尽头,一定是因为那颗棋子孤立了,周围三个方向都没有棋子。”
“但是,一盘棋既是下完了,也不会有一个终点的,如果说最后一子是终点,便是围棋大师也不太可能用结束的棋局推断出落子的顺序的,哪怕是找出最后一粒子也不可能。那么终点在哪里呢?”
密道空无一物,钻了进来又没有做准备,现在找到起点和找到终点一样困难。
舒怀本就不懂围棋,到了闻香城才耳濡目染一些,可是提不起多大兴致,下得少,下棋的本事烂到了家,面对这样的一个棋局,完全没可能解开。
“与其解开棋局找到终点,还不如让林执玉找到自己。毕竟这洞是她挖的,里面如果有人也只可能是她。当日也不过是口头上和她起冲突,还不至于她会见死不救吧!”
一念及此,舒怀立即吹起了笛子,小丫似乎终于肯理舒怀了,笛声带着寻常笛子没有的音调,通过舒怀的真气传播了出去。
吹了一会儿,舒怀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难道是林执玉听到了声音过来了?”
舒怀心里这么想,但究竟是谁还不知道,只有一阵脚步声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