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婚宴风波
“不知阁老、大将军此番只身前来, 有何见教?”
“桑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权当本阁此番前来是闲话家常即可。”
“如此甚好,占平不才, 敢问阁老是何时到达治境的?”桑占平依然一脸拘束。
“不多, 不多啊, 也就三四天耳。”
“阁老光降治境, 占平为一州父母竟然不知, 真是太失职了。”
“唉,桑大人不必自责,本阁本也是禀圣意在歙州赋闲, 所见之处,政通人和、百姓和乐, 此不全赖桑大人治境有方?也是今日本阁才接到了圣旨复得原职, 还是沾了李大将军的光儿啊!”说罢看了看元芳, 呵呵地笑了。
“哦?阁老此言令占平莫测高深了。”
“本阁有一侄女,名唤如燕, 早在几年前与李大将军约为婚姻,然屡因事延误婚期,而今圣上亲自下旨为二人赐婚,本阁是借了李大将军复职的光儿才也得此复了职啊!是吧,元芳?”
“桑大人, 大人素喜玩笑, 桑大人勿以为怪。”李元芳被狄仁杰这么一说, 不好意思起来。
“占平在此先给将军道喜了, 祝将军和夫人鸳盟常在, 偕老白头。”
“婚礼七日后在城中狄宅举行,还望桑大人携歙州众僚属光临寒舍, 见证将军与家侄的婚事。”
“谢阁老抬爱,占平定当欣然有往,一州父母,今日占平就替全歙州百姓为将军送一份薄礼。来人,把本州书房中所珍宝砚包以红绸,送给李将军。”
狄仁杰、李元芳本无收礼之意,然听到“砚”字,知道此物是大有文章。
“那本将就谢过桑大人了,因府上还有事,本将就不与阁老在此多留了,不用送,大人请留步。”
狄宅中。
狄仁杰打开包砚台的红绸,一方做工精美的砚台映入眼帘,砚台上的那个“井”字犹为显眼,标注了它的身份--七星砚。
“好家伙,一份薄礼,一掷万金,这个桑占平可真是大手笔啊!”
“大人,您没觉得这个桑占平有点热情过分了吗?他的神情也太……”,李元芳抱怨道。
“是啊,此人颇有意思,长期接触定能从他身上发现我们想要的东西。”
七日后的狄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如燕身着一身大红色的凤冠霞披,鲜亮的红色映衬着她姣美的容颜。纤纤佳人、袅袅婷婷,今日执手,得偕鸳盟。如燕暗自回忆着与李元芳相识的一点一滴,幸福在心底漾起了涟漪。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根葱,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窈窕女子,在喜娘的搀扶下,来到喜堂,喜堂下全歙州的官员都在见证着,她将从这一天起,迈向另一段人生的征程,而此刻站在旁边的,正是与她共赴这段征程的李元芳。
铮铮铁骨,身着赤色袍服,注视着踩着轻盈碎步而来的大红盖头,心里是百感交集;他从没有想过在他挥戟沙场的路途中,还会有一个温柔而甜蜜的陷阱。原是漂泊的英雄,今日亦有了齐眉。“弱水三千,皆不是我心之所爱;漫漫征程,唯如燕知我冷暖。”
“一拜天地!”天地见证情感的不易,连天地也为之动容。
“二拜高堂!”如燕、元芳都已是父母双亡,唯一的长辈就是狄仁杰。狄仁杰含笑坐在高堂之上,望着跪在地上的侄女和爱将,泪水竟漫溢了眼眶。
“夫--”话音刚响,门外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哀嚎:“大人呐,求求您,帮我们把丈夫找回来吧!”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哀嚎怔住了,桑占平更是皱起了眉头,大声吓倒:“什么人?胆敢在此搅乱将军的婚礼,还不快轰出来!”
“慢着!”高堂上的狄仁杰大喝一声,“刚才是何人在院外喊冤?快请进来!”
十来个近四十岁的农妇进了狄宅,狄仁杰发现桑占平的脸色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大胆刁妇!今日是宰相狄阁老的侄女和大将军成亲之日,怎容得你们来此裹乱?”桑占平怒斥道。
“桑大人,为官者当处处为民生着想,本阁岂能因家事误了民事?这样,本阁适才听闻尔等说是丢了丈夫是吗?能不能告诉本阁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大人还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今日结婚的是他的女儿吗?”
“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啊,毕竟是人家大喜的日子……”几个农妇私下议论道。
“狄阁老问话,你们怎地如此的刁钻,竟不回答阁老,究竟是何居心?”
“回大人的话,让民妇来说吧,刚才听了那位青天大老爷的话,我们也觉得,我们做得实在有失妥当,有什么天大的急事,也不能搅了人家的喜事,所以我们想在这儿等着,等新人送入洞房,再禀告我们的冤屈,也希望青天大老爷能体谅我们,帮我们一把。”农妇中的代表说道。
“夫妻对拜!”有情人欠身一拜,行完了这迟到的大礼。
“送入洞房!”
洞房中,鲜亮的火焰在红烛上摇曳,李元芳轻轻地掀开如燕的盖头,两人注视良久,沉默中已诉尽所知所想。半晌,如燕开了口:
“去吧乖乖,我等你!”
眼神中,是柔波千层,风情万种。
“谢了!”能如此了解自己的,除了如燕,还有何人?得妇如此,夫复何求?李元芳如是感慨,握着如燕的纤纤玉手,坚定的目光与如燕的柔情在空中相会。片刻后,李元芳起身,大步走出新房。
二堂中,狄仁杰高坐在上,地上跪着告状的妇女。
“参见狄阁老。”
“尔等不必拘礼,都起来吧!”狄仁杰道,“能不能把你们所述之冤与本阁讲上一讲?”
“大人,是这样的。民妇薛氏,是歙州歙县大蒲团村人,丈夫金忠元,是一个售砚的小老板,家资虽不富裕,但忠元每日早出晚归,民女在家拉扯孩子,日子过得倒也殷实,可就在十日前,忠元清晨出铺,傍晚尚未归家,民妇寻至店中,却见店铺已是打烊上板。民妇起初以为忠元是去朋友家应酬,于是第二天再去寻找,却发现店铺已经易主,而宗元也是不知所踪。民妇这才感到事情不对,四下打听才知道歙州集卖砚的店家都与我家忠元景况相同。我们这些丢了丈夫的妇女便结成伴,到州衙告状,可州衙却置之不理,民妇等听说今日全歙州的官员都会来这里,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大人--”李元芳推门进来。
“元芳,怎么是你?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啊!不回新房,来这儿干什么?”
“大人,是如燕让我来的。”李元芳道。
“大将军,女子成亲,一生仅一次,怎可因为民妇等的区区小事误了花烛良宵?大将军,民妇跪求您回房陪陪新人。”说罢薛氏就跪了下来,身后的妇女们也都跟着跪了下来,“跪求大将军--”
狄仁杰的眼眶又湿润了,他没有想到这些失去了丈夫的妇女在这个时候还在为自己的爱将和侄女着想。
“回去吧元芳,这是大家的心意。”
纵然李元芳放不下大人,而此时此刻,他必须回去,因为这不仅是大人的要求,更是这些告状妇女屈膝所请之愿。更何况洞房的红帐中,还坐着一个已经空等他多年的女子,他不能如此负她。
李元芳走后,狄仁杰想起了自己那天的推断,竟然是砚店老板全部被换掉了,如此的大动干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迷惑自己?还有为什么州衙会对这种失踪人口的事置之不理?为什么桑占平会有那样反常的表现?他在这件事中究竟起什么作用?
“这样吧,你们先各回各家,此事本阁定会放在心上,为你们找回丈夫,如何?”狄仁杰问道。
“嗯,大人,民妇等信得过您。”
巫峡有情,今夜天开。
稀疏的烛影中,红色的织金霞帔曳地,精质的凤冠上,盘丝凤凰钗,恍然欲飞,驻足髻上,步摇轻轻垂下的流苏,似她此时的心跳,不停颤动。肤如凝脂,宛若香雪,一双美眸,似秋水含情脉脉。竟,美得令他怅惘。
玉钩兀自空垂,帘幕已经落下。
万般皆上好,秋长梦更长。
夜,深如海。海如情长情未断,连理枝搭同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