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只乌鸦天上来(上)
第二早上自然睡醒,区小凉见食盒空空,心情更好,叠被理床。等暗香给他送洗漱用水时,见他早已穿戴整齐,长发束好坐等了,不由深以为奇。
早饭过后,司香拿来先前区小凉送去见面礼后,那几位夫人少爷的回礼。大家随意看看,分辨不出好坏,一堆收拾了。
区小凉歪在椅中琢磨步家的麻烦事,司香坐在一边绣袜子。暗香拉浅香到院子里散步,说是多活动伤才好得快。浅香不情不愿地被他拖着,一高一低地走,眼珠乱转,想找点好玩的。
他们住的是个带花园的挺大的院子,有十几间客房和下屋,现在仍是腊月,院中的花草并无一株发芽,到处枯黄发乌,实在没什么看头。
浅香正感无聊,忽见天空有一道黑影倏忽而来。似乎是只浑身乌黑的乌鸦。他不由吐口口水,大骂晦气,随手拾块碎石向上激射。
那鸟身子一歪,头冲下栽到草丛中。
浅香也不怕腿痛了,一瘸一拐跑到墙根把鸟拎在手里,再一瘸一拐地跑回来,喊他们都来看。
“这乌鸦……是乌鸦吧?长得还怪俊的,嘴是红的呢!”浅香睁大圆眼,新奇地戳戳鸟头。
四人对鸟都是外行,围着研究半天,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个什么鸟。不过,既然它全身黑漆漆的,应该是乌鸦没错吧!
“少爷,咱们把它烤来吃吧!我还没吃过乌鸦肉呢!”浅香馋涎欲滴地提议。
区小凉敲敲他脑袋:“吃吃吃,你满脑子馋虫啊?好好一只鸟,你打它干什么?要爱护自然环境,知道吗?”
作为环保主义者,他不太满意浅香的行为,不过当他看到那些密密绒绒的羽毛时,又打起了利旧的主意:“这羽毛不错,瞧瞧亮的!用它做羽扇,轻巧着劲也好,倒是难得的材料。”
浅香刚被他敲打过,却又见他说出这种话,当即再一次气得口歪眼斜。
另两人见他们已经开始讨论小鸟的后处理,均感无趣。司香打个哈欠,暗香转身想继续念他的佛经。
“你们见到我的黑珍珠了吗?”院门口一个人朗声问,声音清亮,带着少年的干脆。
四人回头张望,都觉眼前一亮:门洞处,一个十七八岁的红衣少年正询问地看着他们,面貌长得出奇的精神。
区小凉一见他的脸,刹那间竟以为前任步家家主从画上下来了。那少年细长的凤目眼光锐利,和曾在密室见过的那幅画上的眼睛一模一样。等仔细看,他才发觉认错了人。
这个少年身材健壮,血气充沛,没有画中人的飘渺不羁的气质,而是洋溢着少年特有的蓬勃朝气。他浑身散发着的逼人青春,像熊熊火焰,把周围的空气都似要点燃了。他的嘴唇,红若涂朱,映衬得小麦色的面容更加生动鲜活。
那么他该是步留云,小鬼的表哥了?看来很健康,不像是遭到暗算的模样,自己看来是多虑了。区小凉心里猜测,一时没答话。
暗香等被他的突然出现和英武的外表惊讶,顿了一下,也失去了回答的第一良机。
这番情景落在少年眼里,却觉有了另一层意思。他晶亮的凤目满是狐疑,挨个儿打量他们,目光忽然停在浅香手里的那只死鸟身上。
“是你们!你们杀了我的黑珍珠!我和你们拼了!”少年忽然失声怒吼,身如闪电冲过来。四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冲到近前向浅香一把抓去。
浅香骇然,连使几个身法躲避。
少年却连招势都没变,不知怎的手臂一长扣住了他的琵琶骨。浅香“啊”地一声,丢掉死鸟,脸色瞬间煞白,再也无力反抗。
“还我黑珍珠,还我黑珍珠!”少年凤目喷火,拼命摇晃他的身体。
“有话好说,不要伤人。公子把话讲清楚些!”暗香见他一招之内拿住浅香,武功之高,生平未见,也觉骇然。怕他伤了浅香,不敢硬抢,只是劝解。
少年气得朱唇颤抖,指着地上死鸟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它就是我的黑珍珠!我养了两年,却一转眼死在你们手上。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到这里,手下更加了分力,恨不能捏碎了手中这个杀鸟元凶。
区小凉见浅香痛得冷汗直冒,而步留云则一付不依不饶的架势,这事又的确是已方的错,理不直气难壮,心里焦急,连声说:“你先松手,我们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快松开,你说怎么赔都行!”
“你赔得起吗?我要废了他武功,看他还拿什么随便杀人爱物!”步留云大吼,脸气得通红。
区小凉大吃一惊,心想不过一只鸟,怎么就要废人武功?这也太矫枉过正,不讲道理了吧?步留云怎么是这样一个任性霸道的人物?
他急忙冲暗香司香使个眼色,指示他们抢人,自己提前退到一边。那两人闻言早已按捺不住,得他主意立刻联手攻向步留云。
步留云正要发力捏碎浅香琵琶骨,见状大怒,不及再用力,拎了浅香单手迎战。
他招式精奇,内力浑厚,暗香两人一阵急攻也没夺下人,反被他趁隙反攻逼得不住倒退。两人心惊,凝神寻他破绽。奈何双方武功差距太大,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区小凉见他们吃力,刚想喊丁九救人,得到信儿的柳夫人恰巧赶到了,远远地喝止:“住手!云儿快快停下!”
步留云听见母亲声音,紧拍两掌逼退两人,扔开浅香,跑到母亲身边。
暗香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浅香,三人见他已痛得面无人色,左肩有鲜血渗出,显然受伤不轻。大家气愤塞胸,转头怒视那个小霸王。
柳夫人气恨恨地一点步留云额头:“你个闯祸精!刚回来就惹事!在外头还没打够怎的?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你祝家表弟!什么大事儿,值得你伤人?!”
小霸王全无知错的自觉,他拉住母亲的手嘟囔:“娘,他们杀死了我的黑珍珠!孩儿……”
柳夫人柳眉倒竖,伸手拧住他耳朵,步留云不敢躲,忍痛让她揪住:“还说?!这么大了,眼看就要成亲,却在外面混得心野了不回来!回来了又摆弄破鸟,鸟毛到处乱飞!还为这破鸟和表弟伤和气。你要气死我了!”
步留云不敢再回嘴,抱住他母亲的手只叫哎哟。
区小凉见事情已经这样,只得忍住气劝说:“姨娘松手吧,看表哥耳朵都红了。这事也是我不好,本以为是只无主的鸟,哪知原来竟是表哥的。表哥,对不起,我再买只好的赔给你。”
柳夫人松开手,仍拿眼瞪儿子。步留云揉着通红的耳朵,凤目一斜:“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吗?告诉你,这是我在山里抓的,没得买!”
听到儿子说话难听,柳夫人气得又要拧他。步留云不想再受罪,闪身逃跑,一边跑一边还嘲笑他:“我才不要一只大□□帮我呢!媳妇我自己讨!”
区小凉的脸黑了。昨天晚上浅香好死不死,帮他挑的替换衣服就是那件金钱绿袍,腰上还配只黄荷包,不像癞□□像什么?
柳夫人早上见过这衣服,倒没多想,只觉花色怪了点儿。现在经儿子提醒,也觉着像,她瞅了那衣服两眼,忍了半天没忍住,“哈”地笑出声:“外甥,我不是说你。……你这……也太独特了吧!这身儿,看上去还真的很像那个东西啊……哈哈……赶明儿,我叫柜上缝几身好的。这件儿,你还是压箱底吧!不行了,我得走了,回头有大夫给你家浅香看伤,你接着些。”说完,笑得完全不顾形象,带着丫环走了。
剩下四人脸色难看地呆在当地,浅香忍痛道歉:“对不住,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区小凉咬牙,“快扶他进去看看伤。”
将浅香安置在床上,暗香解开他衣领。琵琶骨那里有五个血洞,血已凝固,伤口很是狰狞。四人对步留云的手劲都惊诧不已,暗忖他武艺实在是高强,嘴上却都没有说出来。
司香端盆盐水放在枕边,暗香给他清洗伤口,涂金创药。浅香照例叫得死人也要乍尸。
区小凉扶住他上半身,被他叫得偏过头,斥道:“你在杀猪啊?耳朵都被你叫聋了!”
浅香圆眼直翻:“切!你试试,恐怕比我叫得还响!”说完,叫声倒小了。
“刚才被他那样抓着也没听你哼一声,现在反而叫个不停。”司香端杯热茶,递给他。
“司香姐,刚才我英勇吧?”浅香一口喝干茶,嬉皮笑脸地问。
区小凉给他擦擦额上冷汗,心里难过,低声说:“对不起,浅香,我不知道表哥是这样的人。如果早知道,我说什么也……”
“不来这儿吗?少爷,你又妇人之仁了!夫人答应的事,你能不来吗?咦?少爷一直都叫我小浅浅的,怎么这会儿叫得这么正式?”浅香笑着掏耳朵。
四周一片静默,没人接他茬。
他看看区小凉沉痛的脸,只好丧气地说:“都是那只晦气乌鸦惹的祸!我也手闲,吃饱了撑的还是怎么的,干嘛打他的什么黑珍珠?总之,都是我自作自受,和少爷有什么关系?”
“是呀,少爷,这不关你的事。不过,会有人把乌鸦当爱物的吗?表少爷的趣味还真是……”司香不乐意地咂舌。
“你们确定那是乌鸦?”区小凉困惑,再次向他们求证。
“全身乌黑的鸟儿,不是乌鸦还能是什么?总不会是凤凰!”浅香撇嘴。他对这场无妄之灾实在感到憋屈,对方若不是表少爷,武功又那么高,他才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善罢。
“别管是什么,明天咱们得去趟鸟市,再买一只赔他。不然,依表少爷那脾气,怕是有得气生。咱不能为只鸟,令将军府和步家有嫌隙。”暗香打断他们的猜测,慎重地说。
区小凉点头表示同意。步留云生不生气,他本来无所谓,可是这样会影响他当媒人的任务,耽误研制日化品的事业,所以还是尽早解决这个麻烦的好。帮这个小霸王找老婆,有得他头痛的!
浅香也深以为然,不顾伤痛,连第二天都等不及,在步府请来的大夫给他再次包扎上药后,拉着其他人直奔鸟市。
看着那些千奇百怪,羽毛鲜亮的扁毛飞行生物,他们齐叹:为什么步留云的爱好如此独特?什么不好养,为什么偏偏要养一只浑身黑不溜秋的乌鸦!偌大鸟市为什么竟然没有一家有现货?
逛到快天黑,才有一个卖黄鹂的鸟贩子答应帮他们捕只乌鸦,三天后送去步府。四人无奈,只得交了订金,重上马车怏怏地驶回步家。
作者有话要说:乌鸦来了,呱,呱…………小攻来了,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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