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她喃喃的唤道,心里却忽然害怕起来,那个时候,爹爹和娘亲化茧死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空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彷徨的人,找不到归宿一般,“义父,你张开嘴,慕染给你喂药,你咽下去啊,不咽下,病怎么会好,义父……”
她愈加温柔的替他喂药,然而,却只能见着成股成股的药汁,顺着他的下颚滑落,连带着他唇齿间,缓缓流落的血水。
“少爷……”萧默有一刹那的静默,然后,才是轻叹一声,按住了她的肩,道,“思逸,他已经死了。”
“不,萧叔你在说什么,义父怎么会死,他刚才还醒着,笑着说要我喂他吃药,你在胡说,你一定在骗我是不是?”她捧着那一大碗还未见底的还魂草药汁,带着惊慌看着萧默,水雾迷蒙的眼里,却透着一抹小心翼翼和认真,像是一个固执的孩子,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样的执着。
萧默却忽然间无语,只是看着崔思逸嘴角的鲜血,怔愣着,却忽地笑出声来,“他死的时候,很幸福。”
长卿亦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却如翻了五味成砸,那样难受的,堵的他想哭,然而,纵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还是将心中的异样说了出来,“少爷,老爷死了,流出的血带着紫色,这是中了毒的征兆。”
“你的意思,是还魂草有毒?”慕染的声音,在刹那间,忽然间的变作尖利,她眼中寒芒一闪,忽然就着手中的药碗,猛地往口中灌去,长卿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咳,咳……”她喝的急了,喝的一个劲的直咳嗽,长卿慌忙止不住的拍着她的后背,却蓦地发现她的双肩在轻微的抖动,微微停下的瞬间,他已经听到轻微的,如同婴儿的啜泣,“为什么我还没死,为什么……”
眼泪肆无忌惮的流出,为什么,她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孤身一个人,纵然那个人欺骗了她,但还是她的亲人,却为何死在了她的面前,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残忍,还魂草明明是调理身体的良药,却为何喝了下去的时候,却成了催命的毒药……
“这真是崔家的东西么?就算是,若是没有崔家了,你还要这鼎心做什么?保命?夺权?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崔爷近日身体可有不适?”
“崔爷难道不奇怪,为何崔家几位当家家主,都不得善终?”
……
猛然间,那日北堂茗带着些许嘲讽的冷笑话语闪现在了耳旁,难道这里面,竟是和烟娘当日在飘红院一样,两样东西,各自一样便不会有多大损害,然而一旦混合,便是烈性的毒药……
“萧叔,密室里藏着的那个东西,是不是鼎心?”她忽地站起身来,眼中闪着一抹浓悲到了绝望的哀伤,“崔家的前几任家主,是不是也在常常到了守护鼎心的密室后,才有了像义父那样异常的征兆?”
“是,几任都是如此。”
“鼎心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萧默闻言,然而却只是沉默的摇头。
是不是就是让义父发狂的所在,那个大夫本来就说过,义父体内有着一种东西存在,毒不像毒,药不像药,难道就是那个让还魂草混合后,变成如此巨大的毒性。
若真是这样,身为楚家皇室的帝王,楚凌风,他知道不知道这一切。若不知道,真的只是担心自己太过于忧心,而将草药送与自己,可若是从一开始,就清楚的知道这些渊源呢,若真是这样,他利用了自己,那自己,却是间接杀死义父和亲叔叔的凶手,可是风,若真是这样,你要让我情何以堪。
当萧默去了各房通知,才不过片刻的功夫,所有人,都是带着惊惶的神色,聚集到了崔思逸的卧房。
李心玫似是不敢相信,看着那个躺在床上,面色安详间,带着让她久违了的幸福光芒,竟让她心中颤颤,“他还好好的躺在床上,是谁说他死了,是谁啊?”她用力的抓着萧默的衣襟,却是那样拼命的用力。
只是说着说着,却终究是缓缓滑落在地。
崔煜有些害怕的看着这个仗势,那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是他的爹爹吧,只是为何,心中只感到慌张,没有那一丝一毫该有的伤心,蓦然间感觉自己牵着的手背上一片濡湿,“娘……”他讶异的抬起头去,却只能看到那一张美丽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眼泪。
“崔思逸……”喉间只能发出那样隐隐然的呜咽,只是她却知道,她北堂倩,从来没有资格像李心玫她们那样,趴在他身上,触摸一下他,只是她和她们一样,甚至,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
从一进来,便只是冷漠的,看着这屋子里的一切,崔清柔的眼中,闪着几许意味不明的冷笑,只是当看到慕染忽然间起身,向着门外走去的时候,她才猛然站起身来,一下子拦在了她的面前,“怎么?做了亏心事,就想一走了之?”
“走开。”慕染的声音,带着连她也不自知的冷寒,那一个刹那,竟是有一种残酷到了嗜血的味道。
清柔的眸光,因着那样冷酷的慕染稍稍一颤,“崔慕染,爹爹是怎么死的?怎么前不久还好好的,如今便变成这样了?”
屋子里的人闻听,忽然间,都是那般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她们。
长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本要上前,却被萧默一把拉住了,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怎么做,这些,都是慕染,必须要面对的。
深深呼出了胸腔中的那一股憋闷在心中的浊气,那紧握成的拳,指甲却还是那般深刻的掐进了掌心处,也只有那样涩涩的痛意,才能叫她,有片刻的冷静,“义父,是中毒而死……”她蓦地顿了一顿,才微微仰头,颤抖着接口道,“他是吃了我带回来的还魂草熬成的药汁,才中毒的。”
“啪”的一声,夹带着那样浓烈的恨意,齐齐汹涌而来,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躲开。硬生生的挨了她的这一巴掌。
“为什么,为什么……”李心玫忽然间整个人都扑了上来,狠命的撕扯着她的发,她的衣,“为什么要害他,他对你这么好,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
箍着那三千烦恼丝的碧玉簪被李心玫那样疯狂的扒拉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那样清脆的一个响动,才一瞬间的功夫,当长卿终于费尽了万力,将这些疯狂的人从慕染身边拉了开来,慕染已经是发飞散,带着蓬头的狼狈模样,竟是连身上的锦袍,也是被拉扯的带着些凌乱。
只是她却一直狠狠的咬住了唇,默默的站在原地,承受着这一切,当屋子里,终于不再有那样疯狂的撕扯之声,只剩下李心玫等人,那样断断续续的呜咽之声,她才像是没事人一般,重又向屋外走去,长卿本想跟上她,却不料她猛然回转过头来,“不要跟着我。”口气冷冷的,带着轻微的颤抖,以及,那丝丝的哀求。
长卿一怔,眼间闪过千万种的情绪,却终究还是停落下来,只是就因为这一停,竟让他追悔莫及。
崔清柔恨恨的看着她的身影,只是眼眸却忽然间为一抹碧色所吸引,那是慕染从弱冠之礼后,便一直带着的碧玉簪,据说,是那个帝王送的。她忍不住咬着
牙,捡起了那支玉簪,猛地冲进了夜色里。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已然死去的崔思逸身上,以及那些个悲痛欲绝的夫人身上,自是没有人注意到崔清柔已经不在屋中。
她一个人,那样怔怔颤颤的,却是无意识的走向了马厩,当清柔匆匆赶到之时,却只能见着慕染,却是恍惚的牵着马,想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厉喝一声,清柔已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只是再难忍住心中的恨意,双手突兀的掐上了她的脖颈,“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然而,无论她的手再如何的收紧,不管她手上的力道再如何的加大,纵然已经是呼吸困难,快要窒息,慕染依然没有任何反抗,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
只是当双手再大力的掐紧,崔清柔的身子忽然间忍不住一阵剧烈的震动,她忽然间,似乎是不可思议的松开了手,带着惊骇的震颤,死死的看住了在黑暗中的慕染,她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怎么会,你,你为什么没有喉结?”
“咳,咳……”在黑暗中,发出几许嘶哑到了快要撕裂了喉咙的咳嗽,慕染忍不住笑的讥诮,笑的疯狂,“你问我为什么没有喉结,只因为我和你一样,本该是一个女子,却只能用一张面具,锁了自己的容颜,永远都不能见天日。”她忽地一个错身,撞开了崔清柔,然而,离开之时,那在夜风中,带着些许悲哀绝望的声音,却在瞬间,便随着夜风,消散不闻。
清柔的身子,忽然止不住的颤动起来,一直以为,他们爱上的人,只是一个男人,却原来她所谓的崔慕染,是和自己一样,同为女子,“那么皇上也知道是不是,他一直知道,爹爹也明白的,还有长卿是不是,你告诉我……”她忽然间大声的在黑暗中叫出声来,然而回答她的,却只有那风动带起的树婆娑。
“崔公子,南平王爷有令,您……”
“滚开。”这次的声音,不像上次那般淡淡的带着些微的探寻,却是那般狠戾的,带着全身心的怒意,“我要进宫,谁挡了我的路,我要谁死。”
那些羽军卫忽然间都是一阵沉默,顺子早在离去之时,便关照过他们,这里面,有一个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的,他们互相对看了一眼,都默默的将身子退开了些,慕染冷哼一声,牵着马出了府门,却是在夜色中,飞快的上马,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荒芜中,却有一个劲装的黑衣人瞧着她远去的方向,豁然间回转身,朝着一处方向而去。
“驾,驾……”似乎要将自己心中满腔的怒意和悲哀都发泄出来,她那样狠狠的甩着马鞭,抽在马上,那个速度,竟是前所未有的飞快的,那样凌厉的风吹刮在她身上,却依然没有,自己心中的悲哀那样的冷。
“驾……”
猛然间,胯下的马突兀的发出一声嘶鸣,“啊……”身子突然一矮,重重的从马上,被甩落了下来,她在那样凹凸的并不平整的路上重重翻滚,待停下滚动时,身上已经有了好几处的被碎石划破,带来好几处的血腥味道。
紧紧的咬住了唇,她猛地想要站起身来,然而右手却突然被一只脚狠狠的踩住,带着那般咬牙切齿的恨意和怨毒,“少爷,烟娘的右手因为你而废了,你是不是该有所补偿。”话音才落,右脚上的力道猛然间一重,“咔嚓”的一声,伴随而来的,是那样一波一波而来的痛楚,“啊……”骨头碎裂的那个瞬间,脑子里的所有弦似乎都在那一刹那,都被瞬间崩断,慕染霍地发出一声惨叫,昏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