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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王* 35、密谋废立

秉德和唐括辩在郊外密谋废立,却被乌带撞见……

唐括辩这个驸马可真不好当,前些日子因为胙王常胜的事,被打了一百杖,没过几天,又因为和代国公主吵嘴,代国公主告了他一个恶状,完颜亶恼了,又打了他一百杖。这回有代国公主监刑,行刑官没敢假打,虽说也没使出全力,却也把他的屁股打得肿起半尺高,他气愤难当,心想:我是你家什么人啊,就算是个奴婢,也得犯到你手里啊,哪能说打就打啊?这要是打顺手了,还不成了家常便饭了,那日子可真就没法过了。“打”还是小事,要是哪天皇上喝醉了酒,说不定就把他杀了。上次秉德跟他说要“另立新君”,他心里还有一些顾忌,完颜亶毕竟是他的岳父啊,他一时下不了这个狠心。现在看来,不下决心不行了。他也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没等伤好,就去找秉德,两人约定到郊外去商议此事。他们去郊外,本来是为的是避开众人的眼目,没想到,偏偏就是这个举动,被一个人看见了,起了疑心,这个人就是大理卿乌带。

那天,乌带随满朝文武离开乾元殿,老远,就看见左丞相秉德与驸马都尉唐括辩站在龙墀之下。乌带觉得奇怪:有什么事儿不在朝堂上谈,却到外面偷偷嘀咕?又见他们的行为诡秘,暗想,好事不瞒人,瞒人没好事。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准没有好事儿!

乌带和秉德曾经有过很深的积怨,事情的起因是因为秉德在皇上面前揭发唐括定哥和完颜亮有私情。这事儿,乌带其实早就有所察觉的,拜门那天,完颜亮不请而至,乌带就察觉到了。以后完颜亮有几次借故来府上,乌带从他们的眼神中更进一步证实了两人的暧昧关系。可是,他不知是被定哥的美貌迷住了,还是畏惧完颜亮的权势,总之,他一直装糊涂,不但瞒过了完颜亮,也瞒过了定哥。不料,秉德受悼平后指使,当着众多大臣,对皇上说:“平章政事常到乌带府上去,人人都说他与唐括定哥有私。”这不等于当众骂乌带是“王八”吗?乌带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极力否认,他说“平章大人到臣府,是与臣谈诗作画,从不与萨那罕见面。外面的传言纯属诋毁,望皇上明察。”完颜亶见乌带都这样说,便没有深究,可是乌带心里却和秉德结了个仇疙瘩。乌带一直想抓住个把柄,借机会报复一下秉德。今天见秉德和唐括辩在一起,就断定他们准有不可告人的事。别的官员都没在意,骑马的坐车的都回府去了。?乌带却上了马,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出城数里,有个斩将台,过了斩将台,是一马平川的旷野,间或有几家居民,星星点点,不成伦次。再往前走便是按出虎,河边有个小亭,名曰“临漪亭”,是皇上捕鱼擒鹅时,笼放俊鹰海东青的场所。皇上弋猎网鱼多在早春,现在春已尽,河边亭上,空无一人,只有鸟儿在空中欢唱,虫儿在草丛中呢喃。远处,有牧人在放牧,悠扬的牧歌,不时地夹杂着马嘶和犬吠,使得这荒郊虽然空旷、幽静,却也生机盎然。

秉德和唐括辩下了马,上了小亭,面对河水,并肩坐在石凳上。随从家奴摆上酒果就退下了。

一个家奴回头看见乌带,刚想通报,乌带急忙打个手势,让他噤声,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亭上,站在秉德和唐括辩的身后。他们两人正交头接耳地密谈着,没有发现乌带。乌带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可是站了半天,一句也没听清,他不耐烦了,按住二人的肩膀,说道:“好哇!两个人在这里密谋,今日可叫我抓住了!”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或者说是恶作剧,没想到秉德、唐括辩却吓得面如土色,还跪地求饶。乌带越发奇怪了,但他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宽容地说:“都起来吧,这么大的事,我不会对别人说的。不过,你们要对我说实话,这事你们密谋多久了?”其实,他们密谋的是什么事,这事儿究竟有多大,乌带根本不知道,他是想诈出实情来。

秉德说:“其实也没多久。前日我因迁徙高寿星之事,当众被杖,羞忿交加,遂起另立新君的念头。”

“另立新君?”乌带没想到会是这等大事,着实地吃了一惊,忙问:“立谁?”

“在下之意是立胙王常胜,可驸马却欲立太保宗本。当时也就是说说而已,今日驸马又无故被杖,此事才又重新提起。”秉德说罢,拔出佩剑,用手弹了弹,佩剑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无不感伤地说:“我阿民当都元帅十几年,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威震中原,才创下了大金国这万里江山,今日怕是要毁于昏君之手啊!”说着他看了乌带一眼,乌带站在那里,正不知所措。?秉德也没想到能让乌带撞上,他知道乌带的为人,既狡诈又懦弱,为防止他告密,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杀了他,二是拉他入伙。杀害当朝大臣,事关重大,容易引起怀疑。拉他入伙,哪怕他不干实事,只要挂上名,他就不敢出去泄露。想到这儿,秉德用剑直指乌带的鼻尖,问:“大理卿意下如何?”

乌带“啊、啊”两声,顺口敷衍道:“废立之事,亦男子所为。”

“主上不能保天下,理当谋之”,秉德摆出一不做二不休的架式,追问:“大理卿意下如何?”

“这……”别看乌带形容愚拙,心眼一点儿不比别人少,他知道今天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他不加盟,秉德怕他泄密,会立即把他杀死,曾经威震中原的粘没喝之子,武功是超群的,乌带哪是他的对手。但是一旦加盟,如果造反不成,他也会因谋反大罪被皇上杀死,而且还要株连九族。乌带呆立片刻,心眼转了转,决定不管怎么样,先脱身再说。他模棱两可地应付说:“此事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大理卿愿助一臂之力?”?秉德步步紧逼。

“啊……”乌带只得硬着头皮说,“是,是……”

“好!”秉德怕乌带反悔,紧接着又说:“大理卿可愿盟誓?”

好汉不吃眼前亏,乌带不是好汉,更不能吃这眼前亏了,只好答应和他们俩一起盟誓。

秉德横过佩剑,在自己的左腕上划了一下,鲜血随之涌出,他一抬手腕,把血滴在石桌上的酒碗里。唐括辩也过来,用小腰刀刺破左腕,把血滴在酒碗里。乌带也只好从皮靴中抽出一把小弯刀,划破左腕,把血滴入酒碗。秉德单膝跪下,平举着酒碗,喝了一大口,然后是唐括辩接过酒碗,跪下喝了一口,乌带也只得照样行事。喝完血酒,秉德和唐括辩都伸出左手,乌带见了也把左手伸出来,三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是女真人的萨满誓,是一种永不背叛的神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