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未遂

天色渐暗, 长春宫里掌起了灯。

冯答应坐在桌子边,对着烛火一针一线地绣着。

彩月端着碗热茶进了屋:“屋里烛火暗仔细伤了眼睛,小主歇歇吧, 喝口热茶。”

冯答应放下绣花绷子:“皇上今天翻的谁的牌子?”

彩月低下头:“皇上去了坤宁宫。”她似乎想要安慰冯答应:“皇上坤宁宫实属寻常, 只要没去钱常在那里就行了。”

冯答应不言语, 又拿起绣花绷子捏着针在烛火下刺绣。

彩月看这明黄色的缎子, 便知道小主是给皇上绣的。她心中暗暗叹气, 小主性子温和,自入宫得宠后便总是被钱常在欺负,终于忍无可忍了在御花园反击了一次, 给了钱常在一点教训。谁知她竟然怀孕了,立即分薄了小主的圣宠。老天真是不开眼。

直至深夜月上中天, 冯答应终于将香囊绣好了。她拿着香囊左看右看, 仔细寻找是否还有不妥的地方。检查了半天, 冯答应终于满意了,她放下香囊, 这才觉得脖子和肩膀痛极了。

彩月连忙上前为她捏肩捶背,舒缓疼痛。

“彩月,你说明天我将这香囊送给皇上。皇上见了之后,会不会想起我呢?”

“会的,肯定会的。这些都是小主的心意。”

“我还记得皇上第一次见我绣的扇坠, 颇为新奇。我问皇上, 难道皇后没有给他绣过贴身物什吗?皇上说, 皇后不会女红。我便知道, 这是我的机会。于是我给他绣了香囊、扇坠、鞋袜和贴身衣裳。皇后端庄大气, 定不会有这样贴心细致的小儿女心肠。皇上果然受用,总是来我这里。可惜钱盈盈一怀孕, 皇上就把我忘了。”冯答应说着说着,渐渐落寞。

彩月连忙安慰她:“小主还年轻,只要恩宠还在,钱常在能怀孕,小主便不能怀吗?咱们耐住性子,以后肯定有好日子过的。”

彩月的安慰略显无力,可眼下她们唯有这般自欺欺人。

“小主,累了一天,快去歇息吧。整个长春宫,只有咱们屋里还亮着灯呢。”

冯答应向外头看了一眼,正殿和西配殿果然黑漆漆的。她叹了口气:“有个孩子真好,万事不上心,守着孩子过日子就成了。”

冯答应躺在床上,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睡着。钱常在怀孕一事像巨大阴影笼罩在她心头,她总是悬着心,觉得两个月后灾祸会撕破阴影钻出来,降临到她的头上。为此,她日夜难安,唯有想尽办法抓住圣上的宠爱,才能稍稍缓解。

天还没亮,冯答应就醒了。她急着给皇上送香囊。算算时辰,皇上应该还在坤宁宫。她自然不敢给皇后找不痛快,只能抓着香囊焦急地等皇上回乾清宫,连早膳都没吃几口。

她看着滴漏,反复计算时间,终于感觉差不多了:“彩月,去乾清宫。”

冯答应老远便看见李兴守着门外,她走到近前:“嫔妾求见皇上,劳烦公公通传。“

李兴自是认得这位新受宠的小主。他点点头:“您在此稍后。”

过了一会儿,李兴出来了:“小主,皇上有事在与朝臣商议,此时不方便见您。要不您改日再来?”

冯答应也知道没那么容易见到皇上,于是让彩月递上香囊:“这是嫔妾为皇上绣的,劳烦公公代为递交。”

李兴收了香囊:“小主放心。待皇上办完了正事,奴才一定替您呈给皇上。”

冯答应点点头,看了乾清宫紧闭的大门一眼,转身往长春宫走。

经过翊坤宫的时候,她发现玉常在站在门口,于是微微屈膝行礼:“见过玉常在。”

玉常在笑道:“妹妹不必如此多礼。今日天气不错,妹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御花园坐坐?”

说起御花园,冯答应沉默,短时间内她实在不想再去那里。

玉常在见状,丢出了饵料:“妹妹这是去求见皇上了?一定被拒之门外吧。”她看见冯答应变了脸色,也不多卖关子:“妹妹可能不知道,皇上要开恩科,遴选天下学子入朝为官。除了去看看有孕的钱常在,皇上这段时间多半都待在坤宁宫,和皇后商量科举一事,不会来见你的。”

冯答应愣神片刻:“祖宗有训,后宫不得干政。”

玉常在无所谓地笑了笑:“皇后有没有干政,皇上说了才算。更何况咱们也没有钻在坤宁宫床底下,怎么知道这对夫妻私底下说了什么呢?其实姐姐只想告诉你,但凡皇上有正事,是不会理会咱们这些小鱼小虾的,不用多费心思了。”

玉常在笑道:“走吧,咱们去御花园坐坐。”

御花园万春亭是个四面敞开又挺高的亭子。坐在这个亭子里,但凡注意些,就能看到四周是否有人靠近,因而是个很好的密谈的地方。

短短一个月内,冯答应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心绪有些复杂。

“钱常在禁足之后,妹妹的日子好过许多了吧?”

“姐姐今日就是为了来笑话嫔妾的么?”

玉常在扯着嘴角笑容森森:“自然不是。其实姐姐对你的遭遇感同身受,同为得皇上恩宠的嫔妃,妹妹你受钱常在的气,姐姐我受婉妃的气,只不过妹妹和钱常在不在一个宫里,因而闹得人尽皆知。而我和婉妃同在翊坤宫,平日里任凭受了多少屈辱折磨也不会让人知道呢。”

“你……”冯答应动容,怎么你还笑得如此灿烂?

玉常在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笑又能怎么办?她是嫡,我是庶,她是妃,我是常在,我们之间隔着天堑。即使我全力抗争,也不过蚍蜉撼树罢了。所以我只有忍,只有笑,慢慢地熬着日子。”更何况额娘还在府里,她再不甘心,也得老实听命。

“倒也不用如此同情的眼神看我。”玉常在放下嘴角,温和道,“其实姐姐今日来只是想提醒你,凭借钱常在的恩宠,她若生下皇上登基后第一子,必能晋位为贵人。妹妹你原来只比她低一级,她就那样折辱你,若是她高你两级,岂不是要给你更多气受。”

冯答应白了脸,身体摇摇欲坠:“嫔妾又能如何,不过只有忍耐罢了。”

“忍耐?”玉常在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妹妹莫不是忘了万春亭里发生的事情吧?钱常在因为此事对你恨之入骨,等两个月后禁足解了,她挺着个肚子,随意碰瓷你一下,污蔑你蓄意谋害皇嗣。以皇后的威严,妹妹日后怕不是要在冷宫里度过余生了。”

冯答应连连否认,她想过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却从未想过被打入冷宫。

“不、不!皇后公正严明,她会查清真相的。”

玉常在点头:“也许吧,但是还有皇上。钱常在到时候捧着肚子一撒娇,皇上没准儿就允了。妹妹,皇上有多少日子没去你屋里,你心里该有数吧。”

冯答应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连指甲刺破了掌心都未察觉:“不,我不要进冷宫。我不要进冷宫!”她伸手抓住玉常在宽大的袖子:“姐姐,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玉常在不动如山:“姐姐自身难保,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过,要是钱常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不下来就好了。”

冯答应松开手,盯着玉常在:“你是说……”

玉常在起身,避开她的目光:“我什么都没说。”她看了看四周:“出来这么久,我身上也乏了,妹妹,我就先回去了。”

冯答应跌跌撞撞地往回走,脑子里反复响起玉常在所说的话。

要是孩子生不不来就好了……

要是孩子生不下来就好了……

是啊,若是没有孩子,钱盈盈那个蠢货怎么跟她争……

冯答应恍惚着,一头扎入了长春宫。

她坐在凳子上,出神了很久很久,久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彩月战战兢兢地进屋禀告:“小主,皇上今晚去了钱常在那里。”

冯答应脑中那根一直绷紧的弦,断了。

要想除去钱常在肚子里的孩子,冯答应首先想到的就是下药。将药粉子散在汤羹里,用汤匙搅一搅,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可是谁天生都不是想着去害人的,她手里哪有预备这样的药呢?没奈何,她吩咐彩月想办法从宫外弄一点进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宫规划出来的黑白界限中间永远流淌着灰色地带,私底下各种各样的物品流入流出紫禁城从来没有停止过。

小李子入宫不到五年,年纪小,资历轻,又没什么背景,被分配着做些洒扫搬运等又苦又累的活计。后来他攒了些银子,瞅着机会拜了打扫处一位首领老太监为干爹。老太监便把打扫处最有油水的活计分给了他做——运水。从此以后,他的地位扶摇直上,旁的太监宫女凑上来不是喊哥哥就是喊爷爷。

太后皇上皇后以及后宫有权有势的妃嫔,吃的并不是井水,而是来自西郊玉泉山的泉水。这泉水轻盈透澈甘甜,品质远远优于井水。每日子时,他就要拿着牌子出宫,带着一队侍卫赶着空的运水车去西郊玉泉山,在寅时将泉水运回宫中。

这就意味着他每天都有正当理由出宫。

无数想带东西出宫的或者想从宫里带东西进来的人,都要来求他,中间少不了银钱贿赂。他将每月得来的银钱分了七成给干爹,三成留给自己。干爹满意,他的差事稳了,日子就过得风生水起。

彩月也是托了好些个人情才打听到小李子这里。她把一大包银子塞到小李子手里:“李公公,我想请您从宫外帮忙带些东西回来。”

她话刚开了个头,小李子就把银子塞了回去,连连摇头。

彩月急了:“为什么,李公公可是嫌银钱太少?我现在手头紧,凑不出那么多,等下个月了,我能再加。”

小李子摸了摸日渐消瘦的圆肚皮:“不是因为这个。彩月姑娘有所不知,自从钟粹宫那位钱小主怀了孕,皇后娘娘就下了旨严查宫禁。洒家每次出入宫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要被查一遍,如果搜出了什么夹带,直接拉出去打板子。这种情况下,你给我多少银子,我也不敢办呐。”

彩月有些晃神:“守宫禁的侍卫就不能抬抬手么?”

小李子叹了口气:“不瞒你说,以前洒家每次出入宫门,侍卫那边少不了打点,人家也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惜皇后派了红玉姑娘过来巡查,冷不丁就带着几个太监嬷嬷站在宫门外头,凭着皇后懿旨把侍卫放出宫的人再查一遍。若是叫红玉姑娘查出了什么,守宫门的侍卫直接革职查办。现如今,洒家就是给再多银子都没用了。”

小李子瞧着彩月失魂落魄的样子,出言安慰:“不过洒家也是打听到一些有用消息的,等钱小主诞下皇嗣,红玉姑娘就不会再来巡查啦。你要是不着急,过半年再来,洒家保证给你把东西带进来。”

彩月谢了李公公,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冯答应。

冯答应惊讶之余竟觉得合乎常理。在她的印象中,皇后就是这样细致又稳当的人。

“大约所有出入后宫的宫禁,皇后都打过招呼了,这条路是断了。”她想了想,“你去一趟御药房,就说本宫手背不小心磕在桌角上肿了,需要些抓一包活血化瘀的药材。”桃仁,红花等通常是活血化瘀的主药。

彩月点了点头出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彩月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这次她的头低得更低:“小主,御药房说,皇后娘娘下了旨,抓药要有太医开的药方。而且奴婢在御药房看了一会儿,发现即便是拿了太医开的药方,御药房也是把药材磨成粉混合在一起给的。若是想从中挑出什么药材做他用,是不可能的。”

冯答应怔住了。

她是起了不好的心思,却没想到踏上做坏人的第一步就这么难。这位睿智的皇后娘娘仿佛把什么都想到了,事事做在她的前头,让她想弄一包打胎药都那么难。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使得冯答应开始犹豫,要不要抛开一切坠入十恶不赦的深渊?

她原来总是想着,若是钱常在生下孩子,自己便没了活路。

如今的困难却让她开始犹豫,也许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实在不行,她问问……皇后娘娘?也许,皇后娘娘愿意帮她呢?

彩月看着冯答应的脸色变了又变:“小主?”

冯答应回过神,挥挥手:“你先下去吧,让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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